夏日烟花后若有若无的气味还弥漫在黑尾铁朗的心里, 他缓慢的睁开眼睛，身边的人好像还在做着一场梦。
只是不知道这次的梦里有没有他。
风早和也的手臂横在黑尾铁朗的身体上，醒着的人看着还在沉睡中的那个人,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高中到BJ, 再到意大利的修行，最后的一段时间风早和也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日本, 参加国内的各种比赛，名气斐然。
昨天风早和也约着黑尾铁朗去琦玉参加了一场祭典, 和也的妹妹去年结婚了, 现在住在琦玉。
去参加夏日祭的同时去看了和月, 风早和也顺便说了自己要退役的事情。
日向翔阳在BJ的那一年，队里的接应就已经三十多岁了，后来他又打了几年，最后在四十岁之前退役了，风早和也相比于那些前辈来说退役的时间要稍早一些。
黑尾铁朗没有多说什么, 和也的性格让他很放心, 就算退役也没什么的。
在床上躺着, 黑尾想起了昨天吃的苹果糖, 不怎么好吃，但是晚上的烟花很好看，风早和也穿着浴衣, 带着黑尾亲自挑选的猫咪面具，两个人牵着手走在人群里。
也许是年纪有点大了, 黑尾总喜欢回忆过去的事情，甚至喜欢带着和也一起回忆, 甚至会翻出每一张过去的照片……
风早和也动了动手臂，大抵是察觉到了身边的人已经醒了, 他也慢慢睁开眼睛。
“早上好。”
“已经九点了哦。”黑尾好心提醒，风早和也一个激灵赶紧坐了起来。
“十点BJ那边就要宣布我退役的消息了，之后还有记者会，我的赶紧起床了！”
风早和也顶着鸡窝一样的发型，连忙下床穿衣服。
“衣服挂在外面，直接穿就好了。”
黑尾说着坐起身穿上了一件套头衫，松松垮垮的。
和也看着眼前已经被熨烫好的西装转过头一脸感动的看着黑尾，黑尾双手撑在身后，眯着眼睛看着风早和也，不怎么纯粹的笑意挂在脸上。
“想好了？”
“想好了，今天的日子好。”
风早和也换上衣服，认真的回答着身后人的问题。
衬衫、领带、领带夹，然后是外套，和也不喜欢袖箍和袖口，也许是打排球的缘故，风早和也排斥在手腕上戴手表或者是袖口带装饰什么的，不过和黑尾的戒指他倒是经常戴在手上。
风早和也洗漱完，将领带整理好，看了看自己的头发，最后戴上了戒指。
“中午回来吃饭，等我一会哦。”风早和也对着靠在客厅手里端着咖啡视线一直留在自己身上的黑尾铁朗说道，然后学着现在的年轻人比了个爱心，把黑尾逗笑了。
“OK，那我等着你回来。”
咖啡杯放在岛台上，他单手撑着脸，看着不怎么常见的西装革履的风早和也。
临走前，风早和也走到了黑尾铁朗的面前，看着他，那双浅金色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黑尾会心一笑，张开双臂和风早和也抱了一下。
“我走了。”
“一路顺风。”
*
作为日本排球界现象级的排球巨星，风早和也算是近几十年来最出名的副攻手了，是国内外无数排球运动员都想要战胜的对手，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传奇选择在今天退役。
“我以为，你会在多打几年。”
宫侑难得的看起来消沉了，佐久早被木兔烦跑了，木兔非要和佐久早争论，也追着去了。
“我已经尽兴了，再者说我也要为以后着想啊。”风早和也虽然是个还不错的人，但是对待宫侑的时候总会让宫侑产生一种自己是个傻子的错觉，今天如此亲和如此温柔的风早君让宫侑有些难受。
“我这一辈子都不尽兴，我要一直打排球，反正这次是我赢了。”
宫侑对排球的执着和风早和也对排球的执着不一样，宫侑对排球的热爱是他幸福的来源，在排球面前，他就像是一个充满着虔诚的信徒，所以他不愿意停下来，他要一辈子从这样的爱里获得更多的幸福。
但是风早和也的幸福已经足够了，年少时的他是个很低调的人，零花钱一点就行，衣服能穿就行，朋友不用太多，他获得少就消耗的少，但是有一天他获得了很多的爱和幸福，但是他消耗的依旧很少。
那些温暖的回忆里几乎被排球沾满，但是却也有其他的痕迹，朋友家人爱人……或者是好吃的早饭，久违的零食大会，福永的炖菜，和芝山猛虎的比赛……
这些就已经足够了，他会一点点品味，他相信就算到了生命的尽头他也依旧是幸福的。
“打排球很幸福吧，侑侑。”
“那当然了。”
“侑侑第一次在饭团宫里吃到阿治的饭团是什么样的感觉？”
“……想哭。”
“那也是幸福哦，对于我来说，我不在这里也能继续在其他地方打排球，我的朋友不少，所以想打的话就叫人来打一场，这也是我的幸福。”
宫侑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风早和也，他说不过风早和也，就像以前自己也说不过宫治一眼，但是他知道，这是风早和也的选择，他没有理由去必须阻止，但是……稍微有点伤心罢了。
“打球的时候记得叫我！”宫侑说了一句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风早和也无奈的耸耸肩站起身在附近稍微走动走动，还有十五分钟就是记者会了，外面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忙了起来。
和也老老实实的坐在，转动着他手指上的戒指。
“风早君，已经可以准备了。”
助理叫了一声风早和也，他站起来应了一声，往人群中走去。
*
BJ的官网已经放出了关于风早和也退役的消息，黑尾点开了那则通知下面的留言，很多喜爱着风早和也的人表达着自己的不舍，但是也会偶尔有几天看起来不怎么顺眼的发言。
黑尾关闭那则消息，随后就看到了放出的直播链接，那是关于风早和也退役的记者会。
打开连接，直播已经开始了，但是现在场上说话的人并不是风早和也，而是BJ的负责人。
日本人冗长的陈词和敬语让人昏昏欲睡，但是下面的记者却精神抖擞，他们等待着真正的主角。
负责人表达了风早和也的感谢，排协那边也来人再次陈述了一边风早和也在近十年的职业生涯里获得的各种奖项和荣誉。
黑尾认真的听着，他在心里默默的核对着，风早和也的那些荣誉和奖项黑尾铁朗都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最后风早和也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十分官方的笑容，少了几分亲和。
“大家好，我是风早和也，今天感谢大家能……”
风早和也的代言是最少的，公众很少能看到他能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听着他平静的表达自己退役的意愿，以及各种感谢，熟悉他的人多少要说上几句“虚伪”。
“……在这近十年的排球场上，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留下了属于我的痕迹，接下来的时间我进回归家庭，在此真诚的祝愿能有能过的排球迷站在全国的舞台，站在职业的舞台，一直以来谢谢各位了。”
风早和也讲完话时的鞠躬像极了一场绵长的音乐，带着他这些年的一切在一阵绵长优扬的高音里结束。
风早和也的手上带着戒指，在长久的手指摩挲下散发着一种银质的光亮，再结合风早和也说的回归家庭，大家也能猜到对方已经成家了。
接下来的记者发问环节里也有不少人询问风早和也的家庭情况，但是风早和也只透露了自己有一个同性爱人，其余什么都没说。
BJ的人，还有国外的日向影山他们倒是知道和也和黑尾的事情，但是黑尾现在还在排协工作，这样的事情多少是影响他的，所以在这方面风早和也做的很好，甚至是这几年很少有人在外面拍到风早和也的身影，就算拍到了自己和黑尾，和月那边也有渠道截取，不会给两个人带来烦恼。
“我很在意我的爱人，也并不想给我们之后的生活带来困扰，所以请原谅我不能回答这些问题。”
黑尾看着屏幕里的风早和也，摸着自己手上的戒指，突然觉得时间过得有些慢了，人要到中午才能回来啊。
关于风早和也同性爱人的热点很快就被压了下去，甚至有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一点，这背后还真是多亏了和月的打点。
风早和也回到家的时候有些愁眉苦脸，黑尾还没询问和也就像是倒豆子一样把事情说了出来。
“我是不是该找工作了……要不然我还是在家画漫画吧，感觉重新开始和不认识的人交流好麻烦啊。”
黑尾踹了和也一脚，看样子是对风早和也这幅怕生的样子苦恼已久。
风早和也磨磨蹭蹭靠在黑尾的背后，想让对方同意自己在家里画漫画的请求。
“画漫画可以，但是必须找一个和别人交流的兼职，你是不是越来越宅了，平时见到陌生人也很少说话，让人很不放心啊。”
迈入三十岁大关的风早和也在熟人面前倒是依旧，但是在一些陌生人的面前可能一句话都不愿意说，研磨都说他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他都不如。
“我也控制不了啊，以前遇到的人可以一起打排球啊，一场下来就认识了，但是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打排球啊……”风早和也搜刮着自己贫瘠的理由试图说服黑尾，不要把自己赶出去找工作。
但是黑尾铁朗是谁，风早和也心里最敬佩的音驹队长，黑尾的一个眼神就让他闭嘴了。
黑尾的手艺很好，做到的饭菜香气四溢，黑尾一高兴还开了瓶红酒，和也用自己的行为表达着自己的抗议，磨磨蹭蹭半天不愿意上餐桌。
“你是想挨揍吗？和也”
“……你以前是不会揍我的。”
黑尾抬起眼，装作一脸阴沉的看着风早和也，和也立马闭嘴迅速拉开椅子坐好。
黑尾的嘴角勾了勾，其实他今天很开心。
关于在找工作的事情其实并不难，BJ这边发布风早和也退役的消息，那边就有不少俱乐部找风早和也去做教练，就连排协那边也说有工作适合风早和也。
但是黑尾很快就让和也拒绝了这份工作，排协那边其实是看中了风早和也的人脉，不是什么好工作。
教练什么的风早和也倒是可以做，但是那样的工作也很花费精力，本来他就是想找个兼职，画画才是他的主业。
最后还是和月给和也打了电话，邀请他去自己家公司工作，工作时间灵活，配了一个助手，比较轻松。
权衡利弊之后风早和也还是答应了和月的要求，然后风早氏关东地区的负责人就变成了风早和也。
意识到自己被坑了的和也开车跑到琦玉找和月理论，最后被那夫妻俩有给坑回来了。
今早黑尾出门的时候和也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等他到家之后不一会和也就一脸沮丧的回来了。
黑尾安慰了和也很久，然后私下里找和月确定了是怎么一回事之后也放下心了。
和也没怎么管理过公司，在这方面自然也不行，但是和月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人手，花了大价钱请了一位管理，只要和也偶尔签个字就行。
但是风早和也不想要妹妹辛苦经营的公司，家里的产业他也不想要，但是和月坚持把属于和也的那一份给他，所以和也才会沮丧，他觉得妹妹跟自己生分了。
但其实并不是，和月只是担心之后哥哥那边有什么地方自己顾不到，要是他手上有自己的权利也能保护自己，至于生分，更是不可能的。
风早和也是风早和月最喜欢最尊敬的哥哥。
黑尾揉着和也的头发，解释清楚和月的用意，然后提议：“等他们有了孩子，再把这些资产当做礼物送回去不就好了吗？”
“也是啊。”长辈给小辈送礼物天经地义。
*
黑尾铁朗依旧在排协工作，前几年致力于改革，近几年日本的排球普及率又高了高，黑尾很圆滑，在水很深的职场里完美存活，但是这样的工作也很辛苦。
黑尾已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把球网降到最低了，他在排协的升迁也越来越慢了，他能做的大概已经做完了，只要那些人有一颗热爱排球的心，就一定会将球从被降低的球网上击打过去的。
前几年黑尾铁朗还全世界的跑，找排球运动员、签合同、安排赛程，那个时候没有风早和也陪在身边他也能斗志昂扬，现在风早和也每天都在他身边晃悠，黑尾反而没什么精气神了。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工作，只想回去跟和也黏在一起，看着他画漫画……
所以，他失去斗志的原因在风早和也吧！
在家里的风早和也拢了拢肩上披着的衣服，突然感到了一股不好的寒意，感觉有人在背后说自己坏话。
晚上黑尾回到家的时候，站在玄关笑眯眯迎接的和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被瞪了一眼。
风早和也赶紧思考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思考了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什么地方。
然后吃完洗完澡吃完晚饭，黑尾又和风早和也黏在一起了，两个人坐在工作台前为了几张稿纸忙活着。
和也给黑尾讲述某一个分镜表达的意义，然后说着剧情，黑尾也会积极的表达自己的观点，有事也会把和也的思维带歪，但是总归是好的方向。
光靠和也一个人的脑子大抵是想不出过于精彩的剧情的，所以他选择的题材依旧是自己擅长的日常，偶尔他也会夹带私货把自己和黑尾的生活画进去，就像是在记录一样。
这样的生活又过了很久，之后的某一天黑尾决定辞职了，风早和也支持着黑尾的决定。
黑尾的下一份工作是公务员，早九晚五双休，主要是文书工作，不用应付难缠的上级也不用应付客人之类的，每天完成自己特定的工作就可以下班的那种，十分轻松，说出去也会让人觉得很安心的一份工作，但是薪水方面就不怎么样啊。
不过两个人的存款已经足够他们活到下辈子的了，再加上每年公司盈利的份额，存折上的零也越来越多了。
闲下来的时候和也就打电话打扰那些还在打排球的朋友，黑尾去租个体育馆，一群人像是高中合宿一样打着排球，结束之后一般都是和也请大家吃饭，因为和也的漫画大火一把，知道这件事的众人怎么说都要坑他一笔。
“去银座是不是太过分了，我们这么多人，不是两三个诶，我的钱包用来养家糊口的诶。”
吃完饭出来的和也摸了摸自己瘪了的钱包埋怨道，木兔和宫侑叽叽喳喳的声音和也听得十分清晰，这两个家伙分明就是在说下次还让自己请客。
饭纲掌和古森元也笑的十分灿烂，角名在一边摆弄着手机。
“你的漫画还真是火啊。”角名浏览着网页感叹道。
“确实，之前还不知道你会画漫画诶。”
“涩谷那边还有大型海报，我上次看到了！”
一群人聊得很开心，这可惜有些人一直没凑齐，他们同期的那些职业选手有的已经向和也这样退役了，有的就像牛岛日向那样现在还在国外。
众人分别之后，风早和也和黑尾走在家附近的街道上，这个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两个人牵着手走在昏暗的空气里。
“明天中午吃什么？”风早和也百无聊赖的问。
“……话说，你消化了吗？”黑尾铁朗叹息。
“怎么可能。”和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撑得腹肌都快没了。
“所以你现在就在关心明天吃什么了吗？”
“……我就问问。”风早和也在为自己的无聊感到懊恼。
黑尾的眼睛微微眯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很愉快的事情。
黑尾铁朗很少说过，他喜欢风早和也的一切，也喜欢他的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