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司译晚上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到凌晨才合眼.也许是因为习惯了蒙凯帕拉对他在一切上的优待,导致他现在睡不惯身下发硬的床,也许又因为其他。

  “书吏大人,腰牌已经给你看了,至于我们要做什么,书吏大人还无权过问吧?”

  “不行,他是暂住我家的客人,你们不说清楚,怎么能放你们进去?更何况人还睡着……”

  “大胆!你敢……”

  楚司译感觉耳边一直有蚊子嗡嗡一样,好像声音还越发大声了!

  谁大早上扰人清梦!

  他一把坐起,头还有些犯晕,手背抵着额头,缓缓睁开泛雾的杏眼。

  楚司译,是有些起床气的,别看他平时对人说话和气礼貌,生气时脏话都骂不出来。

  “啪——”的一声,房门被楚司译从内大力拉开,吓了门外众人一跳。

  但是,意外总是时时发生。

  楚司译和门外众人,此刻都盯着一个地方,似乎谁也没有料到……

  “咯嗒——咯嗒——”只见那老化的木质门轴断成了三段,半扇木门直接翻倒,沿着边缘在地上滚动了两下才停下。

  楚司译收回自己僵硬在半空的手,神情尴尬地看向屋主:“杰南尼,我现在手头上有些紧,以后,再还你?”

  杰南尼趁机挣脱士兵抓住的肩膀,没有回答,只是先一步将一旁因为眼盲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玛雅扶回房子里。

  楚司译手撑着下巴,摩挲着,默默道:“杰南尼,你这是惹什么麻烦了?”

  杰南尼转过头:“是你惹得麻烦。”

  “门,我就不指望你赔了,你活着就不错了。”

  楚司译:?这话听着不太对?

  难不成,这天还没完全亮,贾胡提还派人来接他不成?

  这未免也太“周到”了些。

  “你就是姜雨初阁下?”一个穿着深灰色宫服的人,站到了楚司译的主视线区。

  因为衣服颜色和士兵铠甲的颜色相近,天色也没有完全亮起,所以楚司译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对方。

  但是只要一扫对方的服饰,楚司译就大概知道对方的身份了。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姜雨初?他现在不在,好像是晚上吃坏了肚子,去附近看病去了。”楚司译张口就编到。

  “阁下是着急找他吗?那我现在就帮阁下去叫他回来!”楚司译话一落,就疾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没走几步,两把横刀插在自己面前,离脸只间隔几厘米。

  “呵,这次是个会耍心计的。不过,也活不了多久。”

  “直接迷晕,带走!”那人嘲讽了一句,一声令下,士兵便控制了他的身体。

  口鼻被强制蒙上一块儿涂满药粉的手帕。

  ‘又来……’楚司译一双杏眼睁大,瞪向那人。

  失去意识前,他从那人的眼中,读到了满是对玩物的不懈与鄙夷。

  不知多久后,楚司译身体被浸泡在水中。

  意识浮浮沉沉,像是赶了很久的路,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什么,身体却使不上半点力气。

  “这次的,可是长得真像呢!”

  楚司译能感觉自己的脸有两三道炙热的视线,乐此不疲地来回扫看。

  之后,不只是看了,自己的脸和身体,都有好几双手同时游走、揉搓。

  力度有大有小,大的仿佛要搓掉他的皮,小的又让人感到酥酥麻麻。

  “这身体,太纤瘦了些,还是个男人,能受得住折腾吗?”

  “不如,我们给他开开身体?”

  楚司译感觉有一双手,已经移到了他的下半身,他心底发紧。

  什么叫做,开身体?

  “啪——”那双手被一道浴刷打了下来,另一人森*晚*整*理道:“你是上瘾了?”

  “上面虽然没催,但估摸着已经等久了,哪有多的时间?何况你见那些被丢出来的,哪有被碰过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人说完,身上的手总算没有乱摸了。

  整个身体从头到脚被清洗干净后,便被换上一件穿着冰凉的衣服。

  随后,他的身体腾空,似乎又要被人抬到哪里去。

  而洗浴后,楚司译的意识又陷入短暂的浅眠。

  “唔”,再次醒来。

  身体躺在一片冰润之上,鼻息间可以嗅到空气中燃烧散开的安神之香。

  楚司译眉头微蹙:这似曾相识之感。

  “啪——”书本子合上的声音,有人向他走近。

  用药比打晕的后作用更大。

  楚司译想要撑手坐起来,试了好几次,却因身体依旧软弱无力,都无果,身体继续侧躺在由整块白色暖玉铺设的地上。

  低头向下,当他看清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时,人愣住了。

  之前光着的是贾胡提,现在到他了……穿了和没穿一样。

  一件像纸一样薄还透明的轻纱,宽大地套在他身上。

  动作但凡大点,就能看见关键部位。

  “醒了?”下巴被人捏在手里,楚司译身体一僵。

  倒不是这动作,而是声音。

  蒙凯帕拉。

  “既然醒了,怎么不说话?”嗓音有些沙哑低沉。

  蒙凯帕拉指上一用力,那细嫩的皮肤上,就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红印。

  “嘶——”泪花在楚司译眼眶打转,最后被迫睁开了眼睛。

  蒙凯帕拉强势地对上他的眼睛,略带讽刺道:“这双眼睛,装得真像。”

  “你是他们中,最相像的,就连白天演戏时候的特点,都被培养出来了,祭司大人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吧?”

  楚司译不知为何,觉得蒙凯帕拉话里指的祭司,指的是孟克佩勒松内布,阿蒙神庙的清冷祭司,也是埃及第一大祭司。

  但是,他能和孟克佩勒松内布熟?

  他的出现,可是对埃及以往的神权带来了许多打击。

  或者可以简单理解为,以前和神沟通交流的,只有祭司,但是突然有一天却冒出来一个被认为是神在俗世的化身,与他分权。

  “我和祭司大人不熟!”他说的可是实打实的实话。

  楚司译现在因为姿势,被迫仰着头,颈部酸疼,说话时都咬着牙,分外难受。

  “那和贾胡提,熟?”

  这话的潜在意思,应该是指,他知道他昨天到过贾胡提府里。

  但是以蒙凯帕拉现在的表现来看,应该并不知道他和贾胡提之间的谈话。

  楚司译反应过来,为什么贾胡提会选择在浴池和他说那些话?

  其实本质上,应该是为了避开蒙凯帕拉的忠实耳目……

  楚司译记得,自己教过蒙凯帕拉警惕文武百官,暗中监察。

  可……没让连自己上战场的好兄弟,也被监视得这么紧呀!很容易离心的!

  见人没有回答,蒙凯帕拉一松手,楚司译后脑勺一下子落在地面,“咚”的一声,在殿内十分清晰。

  下巴是松手了,但是楚司译的脖子却是又被蒙凯帕拉死死掐住。

  “不说?你真觉得就凭你长得这张不过才几分像的脸,能让所有人都心慈手软?”

  这句,应该指的是庭审时,乌瑟最后选择放过了他。

  楚司译此时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难过。

  欣慰的是:终于!终于有个明白人,知道他的脸其实也就只有几分像而已,系统爸爸的易容技术得到了充分尊重!

  难过的是:他现在解释不清,也不想解释,坦露自己是谁……

  因为,离别一次就够了。

  先不说系统有50%的修复机率,系统如果在未来某一天恢复与星际的连接,他还是要回去的。

  重逢后又离开,还不如没有重逢。

  而且,其实他完成任务,决定返回星际,真是那么容易就能将埃及的一切割舍掉吗?

  特别是对蒙凯帕拉……

  他是在蒙凯帕拉七岁时,被蒙凯帕拉从尼罗河上捡回去的。

  从此,任务触发。

  他与蒙凯帕拉经历了许多,这种经历,超过了他在星际所体验的一切。

  他看着蒙凯帕拉一步一步成熟、睿智,成为埃及的王,成为埃及两百多万民众敬重爱戴的王……

  老父亲的心,谁懂?

  就和作者亲妈笔下呕心沥血塑造的儿子最后被写死了一样,得嗷嗷哭上一场。

  还有一点,楚司译不想看到这些在埃及熟悉的人,都先他死去。

  楚司译是理智的,系统也有50%的机率再也无法修复。

  还记得贾胡提看到楚司译依旧十八九岁面容时,眼神中的异样吗?

  星际是人类科技的顶峰,人类基因得到强化,星际人的寿命,不是说人均两三百岁这么简单……

  而是长到超过了传统意义。

  可以说是“永生”。

  身体通过自己的细胞,能够在营养仓中重新塑造自己年轻时的身体,再将自己的意识从旧的身体抽离,注入新的身体,循环往复……

  可这里不是星际,而是古埃及,没有营养仓。

  所以楚司译最后也会死,但却是死在所有人很久的以后。

  楚司译是星际人,从小到大,身边的人,基本没有真正死亡的。

  换言之,他没有死亡的概念。

  但是现在,他触及到了这个概念,他是紧张和害怕的。

  他们再过几十年,年老体衰,而看到楚司译的模样,可能还正值年轻。

  目送一个又一个人离开,楚司译很难想象那种场景。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可能会早早离开埃及,去到一个听不到埃及的国度,一个人隐居。

  ‘嘶,掐得真狠!’楚司译内心感叹,双手无力扒着蒙凯帕拉的手。

  “咳咳——”“人就没有对自己…长相的权利吗?”楚司译被掐得缺氧,咳嗽时脸开始变红起来。

  蒙凯帕拉听到这话,情绪微变,松开了楚司译的脖子。

  这不屈服的表情,和为人权伸张的话……

  “咳咳——咳咳——”楚司译剧烈咳嗽起来。

  蒙凯帕拉坐会榻上,目光闪烁,单手撑着头,盯着楚司译在地上的一举一动。

  像是看够了,他道:“你和贾胡提,是什么关系?”

  楚司译从地上艰难坐起来,光滑的肌肤在轻纱之下若隐若现。

  他想了想这个问题,昨天贾胡提好像说,要给他做身份?

  楚司译神情认真且诚然:“与贾胡提将军是什么关系,不是我空口白话说是就是的。”

  “就比如说我和将军是亲戚,我一个没官无权的普通人说的有什么用,还得将军他承认才行,不是?”

  蒙凯帕拉听他这样一说,表情似乎有所舒缓,他对问门外道:“在门外听了那么久,那就请贾胡提将军,自己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