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薛济的微博首页也被褚寒峰那条猝不及防出现的视频给刷屏,再随手一滑,便是昨晚自己与余丞同时出现在慈善晚宴上的场景,经过一夜的时间, 余丞那别具一格的妆发居然能在无数热搜中杀出一条路来:【谁懂啊!余丞这个白发造型简直杀我!】

  底下纷纷点赞, 甚至还有拉郎配的:【总裁大佬和他的酷boy, 我磕到了!】

  察觉到旁侧投来的视线, 薛济的手一哆嗦, 连忙把视频划走,一本正经道:“这些人真是,乱讲。”

  结果下一条,还是余丞。

  褚寒峰的视线落在对方手机里的那个侧脸上, 那人很认真的看着台上,场内灯光落在那双浅淡的瞳孔里,显得那双眼睛格外清亮。

  这不禁让褚寒峰又想起昨晚上见到余丞的时候, 对方满眼警惕瞧向他的眸光,还有没一句实话的嘴。

  很像是只兔子, 只等他再进一步,就要随时躲回窝里去,跟他再也不见。

  这使得他不得不收敛起所有觊欲的念头, 小心翼翼的唯恐彻底把人给吓跑了。

  褚寒峰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落到这样的局面, 这让他忍不住有些发笑, 但心里的那些耐性已经快要消失殆尽,随着那人漂亮的眉眼落在眼底,难免掀起另一波烦躁与暗涌。

  而薛济瞧着脸色阴晦不明的褚寒峰, 一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问。

  虽然他跟褚寒峰这么多年的好友,但偶尔连他自己都觉得无法完全摸清楚褚寒峰的性子, 就像此时此刻,薛济也不太明白褚寒峰究竟是怎样想的。

  迟疑许久,薛济才问:“对了,余丞让人去调查宿舍走廊的监控视频了。”

  褚寒峰眉梢微微往下一压。

  “知道你不愿意让余丞掺和太多,但褚忱已经把人盯上了,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继续让余丞懵懵懂懂的也不是办法,而且……”

  意识到薛济还有话外之音,褚寒峰终于舍得抬眼望过去。

  薛济其实不太认同褚寒峰当下的做法:“而且你以这样的方式把自己的视频公之于众,虽然褚世华曾经以此为把柄试图牵制你,主动出击确实没有坏处,可继续不闻不问的,任由舆论发展下去,到时候会很被动,这一点你不可能不知道。”

  “那正好。”

  冷不丁的回答让薛济一头雾水:“正好什么?”

  褚寒峰说:“他这人容易心软,这样能离他近一点。”

  薛济一怔,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褚寒峰口里的“他”是谁。

  就……

  虽然知道褚寒峰疯,但没想到能这样疯。

  “玩这么大?”薛济惊了,“你就不怕余丞无动于衷,或者怕被牵连故意跟你撇清关系,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买卖也忒不划算了。

  褚寒峰没答。

  无动于衷就更好了,反正也是个小没良心,他也不需要再耐着性子,直接把人绑回去关起来算了。

  万籁俱静间,薛济的手机震起来。

  褚寒峰不语,视线半垂看了眼自己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好几通未接来电。

  全是余丞的。

  他其实想接,但又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下一刻。

  薛济开了免提,余丞略急的嗓音便顺着扬声器落满了整个屋子:“你看见网上的新闻了吗,褚寒峰的那个。”

  “唔,”薛济含糊不清应了声,“当然。”

  本以为余丞多多少少也会关心一下自己的那把钥匙,结果张口就是褚寒峰,薛济只觉得自己隐隐约约闻到了爱情的酸臭味。

  “之前宋姨联系我,好像在找褚寒峰,”余丞说,“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薛济瞟了眼姿态闲适的褚寒峰:“你也在找他?”

  余丞迟疑半秒才别扭道:“我给他打电话,一个都没接。”

  薛济觉得自己都快人格分裂了:“可能他现在心情不好吧,你再打几个试试?”

  “我打电话没用,”余丞说,“你俩关系好,他没找你吗?”

  薛济:“……”

  找个屁!

  都是他皇帝不急太监急亲自找过去的!

  薛济默默在心里吐槽,关系再好能有你好吗,我不过就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妥妥的工具人。

  “你再找找,”薛济面无表情,“你别急,说不定很快就找到了。”

  不像他。

  找到了跟没找到一样。

  明明这人就坐在他跟前,心早已经飘到电话另一端去了。

  薛济不由自主吐槽道:“放心吧,这么大个人了,丢不了的。”

  余丞:“……”

  余丞当然也知道,褚寒峰这么大个人了,压根不需要他操心。

  其实他也没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急什么。

  只是在有人扒出这个视频的时间点,恰恰是九年前的那个小年夜后,他本来就稍显不安的心更是乱成了一片。

  仿佛连带着褚寒峰那晚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解释……

  说那几天发生了一些事,所以错过了他的短信。

  一切变得有迹可循了起来,然后在网上无数的蜂拥谩骂中,沉积数年的怨气悄然裂开一道缝隙,让那点恻隐之心趁虚而入。

  临近过年,偏偏冷空气来袭,本就阴冷的天骤然飘起雪来。

  余丞记得那年他从褚寒峰家里搬出去的时候,也下了很大的雪,积雪堆叠在门口台阶上,踩一脚便松松软软地陷下去一块,然后随着行李箱滑走,滚森*晚*整*理出长长两道痕迹。

  他清楚地知道,同褚寒峰相处的那大半年里,对方一直情绪稳定,甚至稳定地有些过了头,又怎么可能会有暴力倾向。

  那天一定还发生了什么,褚寒峰所以才被激怒,忍无可忍对褚世华动起手来。

  余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褚寒峰在郊区的那栋别墅。

  明明宋非晚也在找褚寒峰,如果他没猜错,对方第一时间寻的地方,肯定也是这里,因为无功而返才会想起要找他。

  余丞打上车窗,正打算离开,忽而瞥见门前院落,有人撑着把黑伞站在那儿。

  明明被风雨隔绝了视线,余丞却莫名觉得,那人应该是在看着自己的。

  转瞬,余丞便见对方将手机举到了耳边。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也响起来。

  褚寒峰问:“要进去坐一坐吗?”

  褚寒峰本来只是想再等一等,等余丞把事情理清楚,他自己也想明白了,再去联系对方。

  但褚寒峰没有想过余丞会来这里找他。

  他看着那个身影,听见余丞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熟悉的别扭嗓音清晰地飘在他的耳畔。

  余丞喃喃道:“有杯热水喝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褚寒峰低低应了声“嗯”。

  余丞说:“我也不是很想去,是外头太冷了。”

  确实很冷。

  余丞跟着褚寒峰一起进屋后,便看见对方冻得通红的指关节,在骨节分明的白皙指间格外明晰,像是撑着伞,在雪地里站了很久。

  余丞不解问:“你在外面做什么?”

  褚寒峰随手捻了下余丞发间的雪粒,在触碰的瞬间融在指尖处。他不答反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余丞喉头一哽。

  褚寒峰轻慢道:“不是说很忙?”

  余丞:“……”

  褚寒峰:“而且还得回老家?”

  这话本来就是他胡乱编排的,这会儿答不上来,大少爷就开始呛人:“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褚寒峰没回话,转身去给余丞热牛奶,余光瞥见余丞时不时将打量的视线落在他的方向。

  对方嘴开了又合,结果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褚寒峰端着玻璃杯折返,不等余丞出声,他先启唇道:“怕吗?”

  余丞接过杯子,双手捧着正为掌心的温度惬意不已,猝不及防听见褚寒峰这么一句话,迷茫抬头:“什么?”

  他坐在沙发上,仰头望着静静站在自己面前的褚寒峰,听见那个人问:“不是怕我吗,为什么还来?”

  怕吗?

  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是怕的。

  但如今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偏离了他所认为的轨道,他昨天想了一整晚,甚至还用手机做记录,将梦里的大致走向给理了一遍……

  可以说自他与佟时发生争执,从浴缸中醒来的那一刻起,脑袋里便多了许多以前所没有的东西。

  后来他脑子里越想越乱,一方面觉得那个梦应该不止是梦,另一方面又觉得,很多事情其实与既定的轨道并不一样。

  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交织,余丞不敢表露分毫,没好气地一撇嘴:“怕你做什么,能吃了我吗?”

  话音刚落,客厅内陷入某种微妙的沉默,余丞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又不能对我干嘛。”

  “能干嘛?”褚寒峰的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不咸不淡地却令人越想越歪。

  余丞决定放弃挣扎,不去纠结这么多:“怕,怕死了。“

  褚寒峰看着他。

  余丞说:“所以你对我好点。”

  褚寒峰有些想笑,但那些笑意止在眼角眉梢间,无声无息间眸光陡然暗了些许。

  明明余丞说的坦荡,偏偏他心思龌龊,把能做的、不能做的在脑海中都做了一遍,那点污秽便在心口处沸腾,呼之欲出般……

  稍顿,褚寒峰轻声道:“行。”

  余丞一杯牛奶下肚,整个人暖和了不少。

  人一暖和就开始犯困,所有事都抛诸脑后。

  他昨天一晚上没睡,早在舒舒服服坐下来的时候,眼皮子就有些耷拉。

  褚寒峰洗完杯子,才发现人已经睡着了。

  对方蜷缩在沙发一角,怀中还搂着个抱枕,下巴就搁在枕头上,是个不算舒服的姿势,但有点可爱。

  褚寒峰俯身,指腹在余丞嘴角残存的奶渍上轻轻一抹。

  他若有所思摩挲着指尖,仍由那点白色化开,拿纸巾擦干净前竟有种想送到自己唇边尝上一尝的冲动,实在是很荒谬。

  “我给过你机会的。”

  他本来想着,若余丞怕他,他便小心翼翼的尽量不把人吓着,哪怕时间长一点也没关系,他愿意为对方多一点耐心。

  不过……

  褚寒峰伸手拂开眼前人的额发,目光灼灼盯着近在咫尺的干净眉眼。

  “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