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好后悔的？这件事跟孔令榆又没有关系。”米乐不动声色地回答。
高槐轻声笑了，突然上前一步，将米乐逼得靠在身后的树上，“小知青，你怎么这么天真，你不会以为孔家倒了他孔令榆还能独善其身吧？你想在小丁村找个靠山，我可比他可靠多了。”
“我的事不劳烦你操心，我不需要什么靠山，也不会离孔令榆远一点。”
米乐被高槐突然的贴近恶心得胃里翻涌，刚要抽身躲开，就被高槐伸出一只手抵住身后的树上挡住去路。
趁米乐被他这个冒犯的动作震惊住的空档，高槐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你这么不舍得离开孔令榆，应该不是为了可笑的哥们义气吧？你俩可比一般的朋友亲近多了，两个男人天天住在一起真的那么有意思吗？看得我都想试试了。”
米乐瞳孔一缩，心脏剧烈跳动，他愣住片刻，然后猛地将高槐从自己面前推开。
高槐虽然看着比他壮，却没他肌肉结实，米乐这半年在山上可不是白练的，这么全力一推，差点把他推倒在地上，高槐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你可恶心死人了，离我远点儿，跟他妈谁俩呢？”米乐一脸嫌恶，努力控制自己别把心里的恐惧表现出来，却还是忍不住浑身哆嗦。
高槐那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他知道他和孔令榆的关系了，冷静，他没有证据。
可是他不需要证据，他只要造谣就能让孔令榆在小丁村再无立身之地，让孔令榆永远活在别人的鄙视和议论中。
米乐怎么可能会不怕。
“乐乐，怎么了？”会议室的门这时被推开，一行人走出来，刚好看到米乐和高槐互相瞪视的一幕，孔令榆几步冲到米乐面前，挡住高槐的视线。
“你他妈挨揍没挨够，想让你爹也看看你平时都是怎么挨揍的？”
米乐伸出冰凉的手握住孔令榆即将挥出的手腕，“你们说完了？咱们可以走了吗？”
他现在脸色苍白，额头渗出许多细汗，看起来就不正常，孔令榆紧张地问：“乐乐，你咋了？他欺负你了？”
“没咋，恶心着了，孔令榆，我想回家。”
*
就在小丁村终于迎来开猎季的时候，孔家的几个村干部集体失业了。
不光是孔村长和孔祥耻，就连孔令松和孔令榆这种只负责组织生产的孔家人都以避嫌为理由全部停职。
“要不我也不去巡逻队了吧。”
米乐跟孔令榆一起坐在孔村长家院子里，他看着孔令榆，想从他脸上看出点儿什么不一样的情绪，但是啥也没看出来。
“不用，他们全撤下来了，你再不去咱们就一点消息也收不到了。”还没等孔令榆说话，楚大夫赶紧打消他这个念头。
“让乐乐一个人留在巡逻队会不会太危险？”孔令榆一想到他从革委会办公室出来时，看到高槐又来骚扰他乐乐，总觉得放乐乐一个人在外面不放心。
“怎么就他一个人？他高海洋能把咱孔家人全换下来，还能把整个小丁村的猎户全换成他自己人？”孔村长抽了一口烟，老神在在，跟刚才在革委会时判若两人。
“村长，您是不是有什么计划没告诉我们？”米乐狐疑地问。
院里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孔令榆开口道：
“上次二爷不是说过了，如果他们真的跟偷猎者有关，这就是军管之前最后的机会，不怕他们折腾，就怕他们不折腾，他们果然急了，这不就开始折腾了。”
“然后呢？”米乐眨眨眼睛，没听懂。
“然后？”院子里的人还是奇怪地看着他，“然后就是等他们进一步行动啊。”
就这么简单？他们行动了咱们能怎么办？一家人都被撤职了怎么还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是他们想的太简单还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米乐思维有点儿跟不上，磕磕巴巴地问：“那孔令梧，他的事也在你们计划之内？”
“那怎么可能？谁能想到小张会死？老二还能被牵扯到里头？”孔令松叹了一声气，小张是他的队员，他一直在自责那天没能拉住他。
“所以孔家集体失业也不在你们计划内？”米乐问。
“这倒是确实没想到。”孔村长承认得很坦然，一家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米乐突然被一阵无力感支配，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老成，所以对孔家这种大道至简，无为而治的处事态度无法心领神会。
但是看这一家人都不怎么紧张的样子，确实让他心里平静不少。
“那就先这么着，你们这段时间都消停点儿，别让人家看出什么来。”孔村长把烟袋锅里的灰磕一磕，开始赶人。
“二爷，乐乐咋办？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去山里。”孔令榆问。
“爱去就去，不爱去就不去，不去就回农户队先混着，等事情了结了再说，只要高家有行动，咱们怎么着都能知道。”孔村长无可无不可。
“我去。”米乐赶紧说，他受不了这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每天上山多少还能收到些消息。
“行，那就这么定了。”孔村长一锤定音，宣布散会。
从孔村长家出来，孔令榆拉着米乐的手边走边问：“乐乐，高槐又跟你说什么了？怎么把你气那样儿？”
“松手松手，让人看见。”米乐紧张地甩开孔令榆的手。
孔令榆急眼，“你又咋了？现在天都黑了，谁能看见？”
米乐把高槐的话跟孔令榆说了一遍，只省略了他状似撩骚那部分，他不想孔令榆这个时候因为他再跟高槐起冲突。
“我怀疑高槐已经知道咱俩的事了，以后在外面你少跟我拉拉扯扯。”
他不信高槐能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却不得不比以前更小心。
“知道怎么了？他管得着吗？”孔令榆闷声道。
在他心里，他跟乐乐这样根本就不是错，没什么怕人知道的。
他很讨厌这种两人明明相爱却要偷偷摸摸的感觉，可是乐乐说不能让人知道，他就只能忍着，可他有时又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乐乐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