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西岸【完结】>第72章 要牵手的

  离江汀回国只剩下几天时间,但他没有忘记正事,在隔壁健身房找了个有整面大镜子的舞蹈室,预约了半天时间准备练舞。

  变回人形之后,必须把训练强度加上来,抠的细节也给长多。

  他这次要面试的戏叫《如愿》,是个拿过国内外各大戏剧奖的金钵钵,十年前,由上一任团长主演,获得巨大反响。因此,这次复排的消息一出,立刻得到各位年轻舞蹈家的热烈响应。

  江汀自然很想得到这次机会,除了这出戏本身的光环外,剧本中还有许多关于人性、环保、自然等等话题的思考,都是他感兴趣的。

  舞剧除了“跳”,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演”。舞者本人就是那个角色,他的肢体动作、一颦一笑都得是角色本身。曾经江汀很想做到这一点,但每次跳到高潮处,都会有个梦魇一样的声音刹住他的腿——那是屡次受伤留下的阴影。

  于是江汀只能苦练,像个精密的仪器做完每一个动作,又像老道的工匠实现每一个表情,让它们都成为肌肉记忆,让身体的本能打败恐惧,叫人挑不出错。他的老师并不支持这种做法,勤学苦练的确是舞者的必经之路,但舞剧根本上还是现场的艺术,一旦舞蹈动作变成“行活”是件很可怕的事。观众即便离得再远,也能从舞者的肢体和表情中读出情绪,江汀把自己让自己进化成不会恐惧的仪器,也封闭了馆中读取他情绪的路。

  他的基本功一向扎实,但用他老师的话说,缺了那么一丝“真”。从多了“怯”到少了“真”,江汀花了三年时间。

  江汀特意找了个贺川在家的时间出门,因为他怕小猫离开主人在家会无聊。贺川正好刚提交完论文,有一段时间的缓冲期,因此答应在家里好好陪兜兜。

  江汀的身体已经很久没拉伸,他不敢一开始就练得太狠,想让身体先适应一下训练强度。一旦开始投身舞蹈,他就心无旁骛,以至于手机摆在旁边三四个小时都不会去看,等到回过神来,已经有好几条未读通知。

  下午一点。

  贺川:[兜兜睡了一天(图片)。]

  下午三点。

  贺川:[视频]

  画面里是小猫醒了,正在按交流按钮。

  兜兜不像人类那么聪明,没法精准按出自己想要的键,经常一脸迷茫地按下去,蹦出来一声“我要喝水”,贺川给它喝,它又赌气不要。

  视频里,贺川小声说:“没你聪明。”

  就好像江汀就站在他面前似的。

  晚上六点。

  贺川拍了一张晚饭的照片,问:[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八点。

  贺川又发:[没催你,你好好练。]

  晚上九点。

  贺川拍了一盏灯:[给你留灯,回来告诉我,接你。]

  江汀哭笑不得地,挨个回复一遍,最后发语音说:“我现在往回走了。”

  贺川:[好。]

  这样的聊天频率在四年前也时常发生,只不过对象调了个儿,当初沉默寡言的人现在变成不停说话的那一个,江汀却从拼命讨好的弟弟成为被捧在手心里的人。

  这样的身份转变让江汀很难适应,他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回去,也没多想,径直换了湿衣,准备回家。

  还未走到门口,忽见薄薄的夜色中站着个人影。来人戴着鸭舌帽,穿着宽松的黑T,一双长腿撑着摩托。

  “川哥?”江汀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贺川没说自己等了多久,但帽子上的水珠多少暴露了些时间:“接你。”

  江汀看着摩托车后座,犹豫了会,坐上去。

  贺川回头递上头盔:“戴上,危险。”

  江汀接过来戴好。

  贺川问:“坐稳没?”

  江汀刚说完“好了”,没等回神,便听到嗡地一声长响,摩托突然朝前飞驰。

  贺川的脸皮忽然变得很厚:“要不,再预支一点权利吧。”

  江汀好奇道:“什么?”

  “能不能抱着我。”贺川说完,还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车速很快,我怕你摔倒。”

  呼呼的海风从耳边刮过,江汀被吹得眯起眼睛,听话地

  伸手,揽住了贺川的腰。

  手下的肌肉明显绷紧了,江汀的指尖抖了下。

  “江汀,”贺川忽然说,“往上扶一点。”

  江汀没懂:“怎么了?”

  “你现在放的地方,好痒。”贺川耳朵很红,哑着本就低沉的嗓子,不自觉地握紧摩托手把。

  江汀一下子血液涌上头,赶忙把手抽回来。

  贺川制止道:“扶好。”

  江汀只好把手乖乖搭回来,往肋骨附近挪,“那放这,还痒吗?”

  “不痒了。”贺川说,“放着吧。”

  江汀呆呆地说“哦”,不舍得松手,索性抱得更紧了。

  被海风吹了会,江汀觉得舒服得过分,得寸进尺地低下头,半贴不贴地靠在他的背上。他的耳朵在发烧,时不时贴上的部分隐隐发烫。隔着衣服和骨骼,江汀听到的贺川的声音更加清晰。

  “兜兜可能又在睡觉。”贺川似乎对自己的自控力很没自信,不得不生硬地转移话题,“他比你能睡多了。”

  江汀奇怪道:“你好关注它。”

  贺川动了动肩膀,江汀顺势离开他的背,贺川用一句“你不用动”制止了:“怎么?”

  “你今天一共给我发了十三张小猫照片。”江汀笑道,“以前也没觉着你这么喜欢兜兜。”

  “以前也很喜欢。”贺川否认道。

  两句双关的话,两个人都听懂了,语气带着小勾子,缠缠绵绵地打哑谜,跟此时的海风一样。

  透过鼓起的T恤,江汀能听到贺川有点混乱的心跳声。

  贺川决定说实话:“除了猫,我不知道说什么你才会理我。”

  “?”江汀没想到贺川居然跟他有类似的患得患失,他知道这样有多难受,所以不忍心让贺川再经历一次,“没有不理你,只是在练舞。”

  前面不远就是小区,贺川压低速度,长腿一伸保持转弯平衡,在可停车路段刹车,回头道:“那明天我还能来接你吗?”

  江汀悄悄压住翘起的嘴角,轻轻答应了。

  耳边的风和嗡嗡的摩托引擎声都忽然停住,贺川下车,朝江汀伸出手。

  “扶你,摩托有点高。”贺川怕他误以为自己在趁机占便宜,特意说,“我戴了手套。”

  “其实没关系。”江汀小声说,“不戴也没有关系。”

  贺川笑了,取下头盔后夹在肘下,摸摸自己的寸头,“那不戴了?”

  “随便你。”江汀心说这种事怎么还需要问,要做就赶紧做,难道还要当事人来邀请。他嘟囔着跳下车,没有让人扶,任性地兀自朝前走去,“我自己可以走。”

  贺川在后面追着快走,一边走一边叫“江汀”。江汀回过头,问他又要做什么,他还是坚持自己一分钟前的诉求,伸出手说:“还是牵一下吧。”

  江汀站住脚,可以看到贺川的眼睛。

  浅浪撞击礁石,激起白色的水涟。夜晚涟漪是很深的黑色,像贺川的眼睛。

  江汀想了下,把贺川的手套摘了,然后握住他的手。

  “这样才叫牵吧。”江汀搬出一个很唬人的帽子,说,“戴手套不礼貌。”

  被批评的贺川同学愣了愣,赶紧道歉:“啊,对不起。”

  这样的贺川实在是很呆,以至于江汀笑得很大声。贺川被他笑得有点懵,不知道自己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局促地抽出手,茫然问:“那……不牵了?”

  “不要。”江汀抗议,继续攥着他的手往回走,“要牵的。”

  贺川这才绽开笑,很自在地伸出手,牵着跟他并肩回家,“噢,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