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二手情话>第59章 不好意思,老师

  许俊彦真的上课去了,樊亮在吴桐江的朋友圈里看到了,吴桐江抱怨说为什么俊哥上课去了还能催他的稿子。也就是说,许俊彦没事,不仅没事,还去上课了,不仅上课,还能记起来他学生的作业。也就是说,这个人在躲着自己。

  手机能开启那种只对一个人关机的功能吗,他不知道,但是,樊亮从床上跳下来,他决定要去找他了。

  他随便地刷了刷牙,清水洗了把脸,套上衣服就走,冯天阔把车子骑走了,校园里的摆渡车也没等到,他一路小跑跑去了艺术学院,还在楼下撞到了张洁。不过短短几天而已,可好像什么都变了,张洁换了个发型,他一开始没认出来。

  “老师,许老师在吗?”樊亮撑着膝盖累得直喘。

  “啊亮子你来啦,”张洁抱着一摞子文件,“许老师今天在学校的,但是能待到什么时候就说不准了。他现在在上课,你要是看见他了你帮我堵住他,我这儿好多东西等着他签字呢。”

  “上艺术美学吗?”

  “嗯嗯,”张洁不停地看表,很着急的样子,“对,在楼上呢,研究生院有个会现在得赶过去。记得帮我堵住许老师,谢啦!”

  樊亮点点头,张洁已经跑远了。好厉害啊,女人简直是杂技大师,踩着那么高的高跟鞋竟然也能健步如飞的。等了会儿电梯,在他都想要自己爬上去的时候电梯才姗姗来迟。樊亮真怕等到他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下课了,毕竟这也不是没有先例,他们上课总没有他们学院那样一板一眼。

  赶到教室,在教室门前贴着的课程表上找到了许俊彦的名字,后面跟着《艺术美学》,樊亮掏出来手机,确认了一遍他还是没有新消息,心一横,他从后门推门进去。

  他也不想这样的,这种心情在那扇破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后到达了顶峰,他顶着几乎是全班人的目光,在第三排才找到位置坐下。果然,不论在哪儿,最后几排都是兵家必夺之地,他离他也太近了,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两束从上而下射过来的目光的重量。

  但他也不想的,真的,虽然现在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了,但是真的,他也不想的。谁会愿意在上课时间溜到一个陌生的班级里啊,还是小班课,还是为了堵人,跟变态似的。但他这不是实在没办法吗……

  许俊彦从门响的一瞬间就看到了樊亮,他太大了,门把手被他攥在手里都显得像是小孩玩具,他必须承认,他心里咯噔一下,脑子又一片空白了,比刚才被那面窗帘打断时还严重。他的手可能哆嗦了一下,因为粉笔掉在地上了,捏着粉笔的皮肤接触到了新鲜的空气,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喉头发紧,唾液开始分泌,明明是青天白日,但是许俊彦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晚上。陈默又把手举起来了。许俊彦看到了,却没再叫他,他把课本放在讲桌上,双手抱臂,他不敢看他,却又想看他。

  “有人举手,那请这位同学来回答一下问题吧。”许俊彦甚至忘了刚才自己有没有问过问题,他随便扯了一个,“生面孔哈,那咱们问个简单点的。苏格拉底提出的美学思想是什么呢?”

  樊亮站起来,他们对视着,男孩很平静,平静到像是能看穿他的一切,许俊彦在这样沉甸甸的注视下感到了退缩。他知道自己的恶劣,如果真要问起来,他甚至都觉得被他这样找到了教室里,也不是不可能出现的场景,但他没办法。他不知道要解释什么,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他把这些年月都活到了狗肚子里,他就是这么烂。

  男孩就那样注视着他,就像是看不到周围的旁人一样。平静的水面下翻涌着波澜,许俊彦感觉有些害怕。

  “好,坐下吧,”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的说出来,说了一长串,刻薄,冷血,事不关己,像把利刃一样刺向根本不存在的敌人,“看来咱们这位同学的基础不太好啊,这是咱们第一节课就讲到的最最基本的问题。”

  “这位同学也迟到了,迟到了不少呢,这可不是要好好学习的态度啊。什么样的人就去做什么样的事,不要想着走捷径,不要想着一步登天,做学问就是要耐得住寂寞,要能坐冷板凳,对不对?”

  “同学们,咱们得踏实,踏实才对。”

  所有人都在看他,樊亮在看他的许老师,男人的表情扭曲纠结,从他的嘴里不断说出不好听的话,可老哑巴不会说话。即使是他会说话,那他想老哑巴也永远不会说出来这样的话。他在干什么呢?一场表演?他有时间给吴桐江发消息,但是没时间回复自己的消息吗?他做错了什么?他做错了就告诉他,他改还不行吗?

  他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过来吗?

  樊亮感觉到裤子里的手机在震,男人抱着胳膊看他,很有种抵抗的意味,他不想听了。这人好陌生啊。他不像老哑巴,甚至不像是、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他。樊亮低头,掏出来手机,连钢化膜都没来得及贴的崭新的屏幕上,闪烁着欧阳的名字。欧阳,樊亮烦透了的那个总来学校门口堵他、给他打骚扰电话的那个什么什么“o”。又是他。

  但是这人现在好像有了点用武之地。樊亮的手指悬空放在接听键上,没有按下去,他招招手,打断许俊彦的话,带着点抱歉似的微笑,冲他和身边的同学们点了点头,“不好意思,老师,没看清,我走错屋了。”

  然后他转身出去,太着急了,小腿磕在金属栏杆上一声闷响。他低着头,走得很快,和某人很相似的崭新的大衣衣角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黑色的曲线。门没再叫,因为他没再关门,他走,渐渐跑起来,他希望是自己多想了,但他想要把男人刚刚的目光甩在身后。他做错什么了?凭什么啊?

  鞋底拍打在大理石砖面上,鞭炮似的。他跑到步梯里,呼吸急促,划通了接听,“喂?嗯,行,”他靠着墙,后脑勺上传来冰凉的温度,捏了捏鼻梁,他说,“你就在门口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