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腕

  蝉鸣声大得扰乱人心,黑色的土壤里长着圆滑外壳的虫子四处乱爬,湛蓝天空连一丝云彩也无,烈日悬空让人看向前方时不得不眯起眼睛,却仍旧看不明晰。

  2007年的夏天格外难熬,这阳光,这温度……这一切,真是难受极了。

  “哗啦——!”

  清水扑面,总算带来几分清醒。

  “喜真前辈!今天难得回高专啊。”

  啪嗒,水滴从脸颊滑落至下巴,然后落到胸前染湿了白衬衫,拨开黏在眼下的一缕湿发,灵幻喜真拧上水龙头,转头看向与她打招呼的男生时神情温和,这是一年级的后辈,她记得。

  喜真轻声应答并问候学弟,“最近一直出差,刚刚过来有事麻烦硝子,你最近出任务了吗?黑眼圈很重哦。”

  “我……我不行,五条前辈说我能力不足。”

  灵幻喜真微微蹙眉,眉眼间有宽容的无奈神情,她说:“你才一年级,在高专没呆几个月呢,不用这么早对自己的能力定下束缚。”但言语中没有反驳五条悟的话是否错误。

  “可是很受打击……”

  “我也是哦。”

  “前辈?”

  喜真弯腰将自己未开盖的矿泉水拿起来,递给满头大汗的一年级学弟,“曾被年龄比我小的悟打败后这样说过,当然也很受打击,但我还是选择了自己想要且能够胜任的职业。再说了,成为咒术师成为辅助监督或者去当烘焙师、花匠……任何职业都要看自己的心意究竟想要如何选择。”

  “前辈,是真的很喜欢咒术师这个职业啊?”学弟愣愣地接下那瓶被晒得温热的水,总觉得没办法拒绝前辈的好意,收下才她才会更高兴。

  “……是。”

  灵幻喜真嘴角扬起得体的弧度,精巧的下巴微收,清透的眼瞳真诚地与学弟对视,“是的,我想要成为咒术师。”

  “帮助他人?”

  “请不要偷懒抄答案,意义要自己去寻找才具有意义。”

  温柔前辈的心理关爱点到为止,拿起树下长椅上的外套便告辞离开。

  没走多久低头想将外套穿上时却在拐角处与二年级的后辈又迎面撞上,喜真连连退后几步,还没穿上的衣服被撞飞到走廊围栏外,落到了草丛里。

  “真厉害啊灰原……”喜真的视线移向飞出两米远的外套,由衷地发出感叹。

  “抱歉抱歉前辈!我没注意!喜真前辈,我可以帮你带伴手礼作为赔礼,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呀?”穿着白色T恤、制服外套大咧咧敞开的黑发学弟连忙合手道歉,想过去捡起衣服却被喜真拦住。

  喜真慢腾腾地绕过栏杆,走到草丛,弯下腰将衣服捡了起来,动作中有明显的肌肉酸痛感,她深刻感到了躯体传达出疲惫的信号,但语调仍旧与平常一样:“不用在意,伴手礼的话……替悟带点甜的吧,我之后会回礼的。”

  “啊!喜真前辈不用客气,你和夏油学长一样呢。”

  灰原雄跟在她身后接话,爽朗快速的声音,像是屋檐底下的燕子叽叽喳喳。

  “什么和杰一样?”喜真一边随口问,一边走出遮阳的长廊,挽起衬衫袖口伸出手捡起草丛上的衣服,暴露在阳光之下外层没有沾染灰尘,里面倒是裹住了脏东西。

  她抖了抖,除了尘土和杂草甚至掉下两只小虫,还有一只长着翅膀的飞虫迅速逃走,躲到了木板之下的阴影角落。

  “夏油学长也说要给五条学长带甜口的食物!就在刚刚。”

  “是吗,那真是辛苦你了,要带这么多礼物。”

  喜真听了忍不住笑,她又甩了甩外套,确信没有脏东西就搭在手臂上。

  灰原雄过意不去,拦住要走的喜真,诚恳地说:“前辈,我还是很不好意思,把衣服给我帮你送到洗衣店去吧,我去的那家洗得超级干净!绝对不会让喜真前辈再抖出脏东西。”

  “不用在意啦,我自己也可以洗。”

  “拜托前辈了!我真的很想弥补,平时总是受前辈你关照,结果因为我的冒失给你添了麻烦……”

  “好了,这种小事没必要在意的,我又不会怪你,给你吧。”

  “感谢喜真前辈!”

  喜真轻轻叹气,把衣服顺手折整齐递到恭恭敬敬要接住的学弟手中,温和地开玩笑说:“是我要谢谢热心肠的学弟你,请别让我不小心成了你的压力来源。”

  “不会的!喜真前辈是所有人的解压圣地,跟你说话就什么压力也没有了!”

  “我要是真有灰原你说的这样好用那真是太好了。”

  喜真弯着眉眼与他告别,就见灰原雄像举着生日蛋糕一样把手里捧着的外套带离它的主人,脚步轻快地溜走,心中再次叹气,现在只能穿着衬衫回去了。

  “……杰?”

  站在阳光下的杰似乎也很疲惫,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喜真眯起酸涨的眼睛,只看见道路上未平息的纷飞尘土,谁来过吗?

  披散发丝的夏油杰似乎在思考,并没有理会喜真的呼唤。

  “杰!?你说他什——”

  好像没多久,时间飞快,灵幻喜真感觉只是忙了一阵而已,自己的外套却只能由另一位后辈七海建人转交,灰原随着他妹妹的哽咽被推进了炉中烈日里,再见时只有粗糙的棕灰色固体,像河底的砂石。

  她没能来得及难过就被推入新一个的任务中,赶回的路上又听到了夏油杰成为处刑对象逃亡的消息。

  怎么可能,杰怎么会做出那样出格的事。

  灵幻喜真在瞬间失语,她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问夜蛾,问硝子,还有悟他肯定会知道。

  “好累……”她挂断电话,猛地鼻酸,捂着前额靠在了车窗边,闭上的双眼看不见列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

  “您说什么?喜真前辈……还好吗?”山崎萤探头过来,清澈稚嫩的眼中满满地关怀。

  “没什么的,萤好好休息吧,很快就要到了。”

  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山崎萤因前辈遮起脸看不出任何异样,但前辈的声音依旧平和,所以应该没什么事吧。

  她悄悄将自己挪动得更近,手臂贴在了前辈的手边,心里为近距离接触到崇拜的前辈而高兴。

  可是前辈的手,好凉。

  当灵幻喜真回到高专,天色暗沉,深蓝色笼罩大地,以及五条悟颇为孤单的身影。树影沉沉,被暗色笼罩的他坐在那条长椅上低着头默不作声。

  神明也会有这么可怜的姿态吗?

  不,喜真快速眨了眨眼,绝不能有这样的想法。

  她遏止不该存在的思维,心想悟一定难过得要命,今年本是他比以前都更高兴的时间,成为最强让他对任何事都很来劲,现在却不得不面对这种消息。

  忽略因睡眠不足导致的神经性头疼,喜真快步走过去,她将手抬到五条悟身前,想拍拍他的肩膀作安慰。

  但她凑近时,风中传来最强本人讨厌的味道,然后手腕传来的痛感瞬间压过了头部的不适。

  五条悟咬住了她的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