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之局(四)

  店小二眼睛一亮一亮的,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俩。

  陶景很配合地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

  “这都不知道,你们俩是外地来的吧?”店小二神色里有些得意,他四下里瞥了瞥,发现老板不在,一屁股坐到陶景身边: “你们看到的那女人啊,是贾生的夫人。”

  陶景问道: “这贾生是何人?”

  “这贾生啊,是本县有名的富户。前些年靠开酒馆发了家,积累下来,不说腰缠万贯吧,但他挣的钱,也足够用好几辈子的了。”

  “但今儿个一早,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店小二压低了声音: “这贾生啊,他死了!”

  陶景和骆峥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想到昨晚的那袋子碎尸。

  然而陶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这好好一个人,怎么突然间死了?”

  店小二手指点了点空气,一副‘你瞧瞧你,孤陋寡闻了吧’的表情: “我跟你说啊,那贾生死的,那叫一个蹊跷。今儿一大早,贾家的下人起来扫院子,结果扫到他的卧房门口时,你猜看见什么了?”

  陶景心里暗道:这胃口吊的,不去说书都屈才了。同时又不由得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看见什么了?”

  店小二眼睛一瞪,顿时一拍桌子: “人头!”

  许是他这一嗓子吼的太忘我,周围不少桌的客人纷纷朝他看过来。

  店小二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心虚地咳了咳,还不忘对陶景说: “那个下人,发现了贾生的脑袋。”

  虽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猜测,但骤然听到这个答案,陶景还是微微有些惊讶。毕竟割下人头,再摆到人家屋门口,这凶手可以说是非常凶残了。

  “这完没还呢!”店小二压低了声音,表情变得有些神秘, “那贾生的头,脑门上还不知被谁刻了字!”

  “刻字?”骆峥挑了挑眉。

  以前听说过各种凶残的杀人手段,不过死后还在人脸上刻字,倒着实是挺少见的。

  陶景: “你可知刻的是什么字?”

  店小二皱了皱眉,作思考状: “好像是个‘罪’字,就是犯罪的那个罪。”

  在脸上刻字这一行为,确实在古代时期就存在。不过在当时的角度上看,这是一种刑法,名为“黥面。”并且由于古人对身体发肤的重视,这在当时算是一种严厉的惩罚,多适用于抢劫杀人等大奸大恶的罪犯。

  店小二一边跟陶景他们讲述,一边忍不住叹息: “啧啧,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杀人也就算了,还要把人的脑袋给割下来。”

  仇杀?

  陶景心里有一个念头闪过。

  “这贾生平日里,是不是做了什么恶事?”陶景看向店小二,问道。

  要是与人结了仇,如今被人报复,那这案子就好理解了。

  “这……没听说啊。”然而被问及此,店小二却皱了皱眉: “贾生虽说有钱是有钱,可这人吧,还真不错。不像有些人,手头有点闲钱就开始拽上了,跟下人颐指气使的,他还真不这样。而且前年县里闹饥荒,还是贾家出钱,在街口施粥,这才避免了好多人被饿死。况且这人平时做生意呢,也比较讲良心。 “

  陶景蹙了蹙眉,这就奇怪了。

  按照店小二的说法,那贾生的确确的算是个好人了。可是谁能对一个好人,下如此重的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陶景想要再问下去,可店小二已经被别的客人叫走了。

  骆峥冲着陶景摆了摆手: “算了吧,他这些,多半也是道听途说,真相也许没有这么简单。”

  陶景想了想,觉得也是。

  毕竟案发当时,谁都没有在场。店小二知道的这些,也是靠其他人口耳相传出来的东西,具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估计只有死去的贾生知道了。

  而即使再棘手,也是官府的事。他们就好好地当个小老百姓,别掺和这烂摊子了。

  剩下的这几日,陶景和骆峥两人是彻彻底底地放松下来。

  没事在院子里赏赏花,练练字,不是去街里走一走,小日子过的也挺滋润。

  在这段时间里,也不时有关于碎尸案的小道消息传入耳朵,可多半是街坊邻居瞎猜的,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只有一点,是从衙门里的公差口中流出来的。那就是,在布包发现处的附近,他们又找到了几堆分散的尸块,并且在其中一处里面,发现了一个翡翠扳指。

  经贾生夫人王氏的辨认,这枚扳指确实属于其夫。

  富商贾生,确实是被人杀人碎尸无疑。

  ***

  五日后,城东,迎客楼。

  寅时,此时天还没亮,钱昌嘴里哼着小调,晃晃悠悠地踏出那销金窟的门槛。

  脸上挂着艳红的唇印,不知是谁的香吻,袖子上还沾着刺鼻的香气,来自浓浓的胭脂水粉。

  一夜欢纵,钱昌还有些缓不过神儿来,脑子里满满当当都是迎客楼头牌红杏的诱人身段和娇媚姿态。

  要不是今儿个约了人谈生意,必须得回去拾掇拾掇,他恨不得再在那美人怀里呆上个一天一夜。

  夜风一吹,钱昌冷不丁打了个嗝,吐出一大口酒气。

  他脚步虚浮,整个人像踩在棉花上。末了,他停住脚步,手扶在一旁的树上,弯着身子吐了起来。

  刚才在迎客楼里喝了不少小酒,此刻吐出来,胃里舒坦多了。

  他拿袖子抹了抹嘴,刚要直起身子,忽然发现在地上,自己的身边多出一道影子。

  “你谁啊?”钱昌口齿不清地问道。

  然而那人却不说话。

  钱昌于是抬起头看去,在视线与那人相对时,蓦地睁大了眼睛。

  “啊——”

  叫喊声尚未来得及冲破喉咙,钱昌身子一软,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阴影之下,男人无声地扬起了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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