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现在试着往我这走一走,我在小区羽毛球场东面。”
蒋淮听着左云鹤耳机里传来的声音,迟迟迈不动步,从他们两人住的这栋楼到羽毛球场,距离不是很远,但中间有一个小型的花园。
现下8点,正是人多的点。
—“别怕,你害怕就和我说说话,一边说话一边走,就不会紧张了。”
似乎是听出蒋淮过快的呼吸,左云鹤再次出声,“明天就要去上城了,是不是要努力试一下自己走这条路了。”
左云鹤又加了一个砝码。
这条路线其实两人已经走过大概十几次,但之前左云鹤都跟在蒋淮身边,以至于蒋淮一转头就能看到对方。
今天是蒋淮第一次自己独立走这段路程,虽然耳机里的左云鹤一直不停出声舒缓他的紧张,蒋淮还是因为不远处花园里的人影僵在原地。
深呼几口气,蒋淮踏出第一步。
刚刚降临的夜晚,深蓝色的天际边还残留着一抹将散未散的淡金色,余辉在悄然褪去。
石子路旁的路灯透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芒,照亮每个灯下人的脸。微风吹拂着,带来了清新的空气和草木的芬芳。树叶沙沙作响,轻松与惬意,交汇在夏初的公园。
“哥哥,你等我——”
又是两个小孩子从蒋淮身边跑过,蒋淮闪身避过,心里的紧张却一点点消散在孩子们奔跑嬉戏中。
远处隐约传来车辆的呼啸声和鸣笛声,以及偶尔传来几声跌宕的欢笑或者中心喷泉传来的音乐声,又通通很快被夜色吞没。
“哥哥,哥哥,”
忽然有小朋友追着自己,蒋淮转头,是刚刚从自己身边跑过的女孩子,身后站着一个比他略高的男孩子。蒋淮看过去的时候,男孩子还欲盖弥彰移开了视线。两人看上去不过五六岁。
“哥哥,这个给你。”
蒋淮蹲下身,发现女孩子张开的手心放着两块糖。蒋淮有些差异,他没接,“为什么给我这个?”
“这是我们今天的奖励,哥哥他喜——”
女孩子忽然被身后脸色爆红的男孩子捂住嘴,紧接着男孩子把女孩子手里的糖往蒋淮手里一塞,拽着女孩子就跑。
“哥哥害羞了——你让我——糖——”
女孩子的声音渐渐远去,留下蒋淮看着手里两块糖,一个草莓味,一个西瓜味。
不知作何感想的蒋淮笑笑把糖收紧自己的口袋。
—“怎么了,有小孩子献糖给你?”
时刻注意这边动静的左云鹤忽然出声。
“嗯。”
耳机对面一阵气声,想来是左云鹤在偷笑。
开口时,话里的笑意还在
—“淮老师还真是老少通吃,上次带你去了演奏会之后,胡老师你还记得吗?”
—“他一直问我你有没有时间,想喊你去乐团呢。”
“我又不会乐器。”
蒋淮踢踢脚下的石子,试图掩盖自己的害羞,这怎么能叫老少通吃呢,亏左云鹤是大学生,连个成语都不会用……
—“那我也是这么和胡老师说的,他说没事,你可以去乐团当个吉祥物。”
—“要不是我拦着,胡老师就要给你单门儿设个岗位了。他说天天看一群大老爷们儿都要看腻了。”
等下,蒋淮觉得自己在这句话里发现了问题。
“大老爷们儿?胡老先生不会以为我是女孩子吧?!”
左云鹤在对面又闷闷笑出声,他憋笑:
—“主要是胡老师近视,那天见我们的时候还没戴眼镜,你又扎个小辫子,所以——”
剩下的话淹没在左云鹤止不住的笑里。
“那,那个叫小原的呢?他不会也这么以为的?!”
—“那倒没有,小原眼神很好的,不过,他这两天总缠着我问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蒋淮卒。
他摸摸自己的脸,头一次,对自己这张脸生出疑问,真的这么好看吗?
那左云鹤呢——他也会喜欢吗?
不对不对
自己为什么要想左云鹤
意识到自己思想跑偏的蒋淮顿时不再讲话,只是蒙头走路。对面左云鹤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再讲话,听筒里只上下两人深浅不一的呼吸。
石子路一走到底,坚实而光滑的鹅卵石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斑驳的阴影照在钠灯的黄光里,下一个转弯之后——
—“淮老师,抬头,我看到你了。”
还穿着两人中午分别时的衣服,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白衬衫与夜色融合,一手握着手机,满脸笑意的男生映入眼帘。
夏夜的清风里,蒋淮好像嗅到了玫瑰的味道。
“我觉得你现在肯定可以了,你看你走这一路都没怎么紧张。”
回去的路上,左云鹤例行帮蒋淮分析。
蒋淮却愣愣的,似乎是没在听。
“淮老师?”
左云鹤心下叹口气,越了解真是越发现蒋淮是个爱走神的人,脑袋里天天不知道在上演什么迷你话剧。
“啊——嗯?”
蒋淮回神。
“我说,感觉你已经准备好去参加漫展了,你觉得呢?”
蒋淮:“应该吧,希望不会让远道而来的朋友失望。”
确实是远道而来,左云鹤想。蒋淮要出席现下见面会的消息一出,SY23的预约量激增,听说抢票那天甚至把服务器挤崩溃了,黄牛票更是炒到天价。
听米粒说,她本来也想抢一张,结果刚进去就被弹出来,黄牛票更是连尾巴都没摸上。气得她连夜申请了SY23的主持人。
也难怪这样,蒋淮17岁开始配音,19岁正式成为配音演员,大大小小影视剧、动漫都录了不少,当下出圈的广播剧也有几部大热剧在手。
8年,一次线下都没出过,这次才给了230个名额,也难怪这么多人挣得头破血流。
左云鹤这两天没事的时候溜进淮南的超话,超话里跟过了年似的。各种物料、花絮、表白狂飞。
印象最深的口号是“今天出线下,明天带回家。”
左云鹤当时在超话里笑得满地找头,就差当场拍张蒋淮在自己家吃饭的照片放上去。
那是这么多人期待的淮南,左云鹤余光看向自己身边人,现在就走在自己身边。
“淮老师,别担心,你肯定可以的。”
“……好。”
虽然不知道左云鹤怎么又冒出来这句,蒋淮乖乖点头,收下这句话。
“淮老师今晚还吃蛋挞吗?”
余光里,蒋淮的脸颊鼓了一下,随后,左云鹤听到蒋淮的声音——“不吃了,会肿的。”
小猫还会在意自己的脸了,左云鹤忍住差点冲出喉咙的笑声。
“好,那就等从上城回来再吃。”
第二天,刚一下飞机。
蒋淮就跟着左云鹤七拐八拐走出机场,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按进了车后座。
“头等舱的接送服务,”左云鹤看着司机放好行李,坐回蒋淮身边,“免得我们还要等。”
蒋淮往左云鹤身边又贴贴,没出声。
这和蒋淮之前待过的城市都不一样,他生长的城市在北方,一年只分两季,雪季和非雪季。长大后又去了新城工作,连门都很少出,更不要说旅游了。
上城和新城虽然离得不远,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座城市。
如果说新城像是每天领结衬衫规整的高管,上城就是扯着领口耽溺于声色犬马当中的纨绔。
两人下飞机时时间还早,街上却已经亮起了花花绿绿的霓虹灯。
蒋淮原本一路安置好的社恐忽然隐隐又有发作的趋势。
“等会儿回酒店放个行李,线上对个流程,我们就能窝在酒店里了。”
“别慌。”
蒋淮看着刚刚握住自己的那只手。
左云鹤好像总是很容易发现自己的紧张,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你在这等我一下,我送了行李就下来。”
左云鹤本来想着让蒋淮在车里歇着等自己,不用再走这一趟。结果,蒋淮小尾巴似的,非要跟着左云鹤。
没办法,左云鹤只能两手提着行李,任由蒋淮捏着自己的衣角,带着对方一起进入酒店大堂。
结果,两人站在前台,迟迟无法入住。
套房被重复预定了,对方还已经入住了。最近上城的活动不少,左云鹤这家酒店也是用了会员才能提前预订上两间套房。
想再换个套房,却发现整个酒店就剩了几间标间,还不在同一层。
左云鹤顿时头疼,有没有套房无所谓,他主要想和蒋淮住得近一点,万一对方有什么问题他好能及时赶到。
“实在抱歉,先生。”
许是左云鹤的表情实在太严肃,前台小姐几次鞠躬道歉都快把腰折断了。
“没事,也不是你的问题,标间就标间吧,帮我们换一间标间也行。”
只能让蒋淮住套间,自己住个离得近的标间了。
“先、先生,标间刚刚被预订了,现在酒店一间空房都没有了。”
前台小姐点了几下鼠标,顿时快哭出来似的。
那不是就只能——
蒋淮转头去看,正好对上左云鹤看过来的视线。
“我、我不介意——”
生怕晚说会输了什么似的,蒋淮有些着急低喊。
“那淮老师不介意,我自然也不介意。”
左云鹤原本隐隐透出烦躁的表情骤然一变,紧压的眉头蓦地一松,他揣着唯一一张套间房卡,提着行李走在前面。
“走吧,淮老师。”
电梯在一层层上行,失重感传来,引得蒋淮胸腔里那颗心七上八下。
直到推开套间门,一排落地玻璃窗将户外阳光引入室内,私人小型厨房和吧台区对面是宽敞的浴缸和独立淋浴区。
圆形的大浴缸被隔在屏风后和单面玻璃之间,屏风另一面就连着客厅。
若是一个人入住,确实是个不错的享受。但两个人来这种地方,莫名得显得暧昧十足。
蒋淮强忍的羞意终于在看到套间内唯一一张床的时候喷涌而出。
那是一张标准单人床。
蒋淮:意识到自己的脸好像很好看
左云鹤:怎么什么人都要抢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