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历史军事>破晓之舞>第55章 女儿

李文抵达苍浙的次日,申国王宫附近的广场便热闹起来,一座舞台拔地而起。他一声令下,新旧艺妓们鱼贯而出,轮流献艺。

申国之民热爱音律,李文便将昔日对凉国的策略照搬上台。然而,申人对音乐的狂热远超预期,声乐乍起,艺妓尚未登台,申民已随旋律欢腾起舞。

艺妓登场,欢声如潮,广场上的申人如痴如醉,男女老少皆随音乐摇摆。每曲终了,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欢乐气氛达到顶点。

时至中午,人潮汹涌,广场已聚集四五万之众。远处的人群虽听不清音乐,却也自得其乐,摇头晃脑,陶醉其中。

李文惊愕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转头对仇荆说道:“来首《涉江》,让他们尽情舞动吧。”

随即,舞台上奏响了《涉江》。这首曲子在申国流传甚广,深受喜爱。台下的申国人一听到熟悉的旋律,顿时欢声雷动,纷纷加入。他们的舞步整齐划一,仿佛经过精心编排,上万人的动作竟如此一致,令人叹为观止。

李文惊叹不已,瞪大眼睛对仇荆说:“如果乐师们一直演奏下去,这些申国人会不会跳到力竭而亡?”

仇荆笑着回应道:“这正是他们所期待的。申国的人酷爱乐舞,他们可以连续欢舞三天三夜而不知疲倦。”

闻言,李文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为了掩盖真实意图,每当一曲结束,仇荆便安排人上前推销昂贵的珠宝。然而,由于价格高昂,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珠宝并未售出多少。

忽然,石阡紧拽李文的衣袖,急切地说:“主人,快看!那不是公子元吗?”

李文随即望去,只见一支气派非凡的车队正缓缓驶向王宫广场。金泰驾驭着首辆马车,公子元端坐其中,手持节杖,威严而庄重。车前,几名门客正驱散着跳舞的人群,为车队开道。

申国人虽感不满,但面对贵族的权势,也只能忍气吞声。石阡嘿嘿一笑,指着金泰说:“那个傻大个通古斯人也来了。主人,你想知道什么,我去探听。”然而,他一转身却发现李文已迅速躲到了舞台后面。

夜幕降临,仇荆悄然找到李文:“二师兄,今晚有个人想见你。”

“哦?是谁?”李文好奇地问。

仇荆神秘一笑:“是王宫里的宦官,名叫黄安。”

“他是王宫宦官的首领,我和他挺熟络的,宫里的许多消息都是他透露给我的。今天,我告诉他东家要来,所以特地邀请他在望江楼共进晚餐。”仇荆解释道。

李文听后点了点头,随即问:“你肯定没少给他好处吧?”

仇荆有些紧张地回答:“求人办事,怎能吝啬呢?该花的都得花。”

李文拍了拍师弟的肩膀,赞许地说:“说得对,干我们这行的绝不能小气。小气了,什么也办不成。”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接着说:“走吧,去望望那望江楼。”

仇荆因师兄的夸奖而欢欣鼓舞,他私下准备了一些东西,随即便与李文一同前往。

望江楼位于苍浙城的北部,被誉为申国最豪华的酒楼。尽管名为“望江”,但实际上它所对望的,是蜿蜒流淌的洛水,也是故都江都城。

李文与仇荆抵达望江楼时,宦官黄安已然等候多时。

这位年约五十、面容褶皱如鸡皮的老者,对李文显然盼望已久。一见面,他便紧握住李文的手,连声道着辛苦。然而,他的满脸油光、寸草不生的头顶,以及那如母鸡般咯咯作响的嗓音,让李文内心直犯恶心。尽管如此,李文仍维持着表面的热络,歉然道:“让公公久等了,真是过意不去。”

黄安笑着摆摆手,拉他们入座,道:“哪里哪里,都是一家人嘛。早就听你这位管家提及李先生,跨国大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啊!”

李文闻言,偷偷瞥了仇荆一眼,心中嘀咕:怎么就跟这阉人成了一家人?这不是诅咒我们要断子绝孙吗?仇荆见状,机灵地掏出一块精美绝伦的羊脂玉佩,奉上道:“这是我家主人在北方特地为您选购的,他一直对您敬仰有加。”

黄安的目光立刻被玉佩吸引,嘴唇像小鸡啄米般急促抖动:“这、这、这……这如何使得?又让李先生破费了。”

李文见状,对仇荆的机灵暗自赞许。他也顺水推舟地拱手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日后在申国的生意,还望公公多多关照。”

“哎呀,你这是在开我玩笑啊。”黄安一高兴,突然咳嗽起来,顿时五官扭曲,手脚乱颤。李文看着都心疼,真怕他一个不稳就栽倒在几案下。

黄安喘了会儿气,才缓缓说道:“反正啊,先生在苍浙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宫里的事儿,我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这朝廷上,大家怎么着也得给我几分薄面。别看那些公子、大夫、将军们平时耀武扬威的,可我是宫里的人,我一句话,就够他们受的。”

李文听了,定了定神。刚才黄安那阵咳嗽可把他吓得不轻。他苦着脸说:“公公,我们这珠宝生意,难做啊。今天我让女奴在广场上唱了一天、跳了一天,结果呢?一整天了,就卖出了几颗珍珠。这样下去,怕是在苍浙连老本都得赔光。”

黄安看着李文,满脸都是惋惜的表情,“年轻人啊,就是不懂行。珠宝这东西,能是普通人消费得起的吗?普通人就是捡了块美玉,也只当它是块破石头。买珠宝的,都是那些贵族老爷。你得做他们的生意,懂吗?”

李文一听,赶紧拱手请教:“公公说得是。可我刚来苍浙,对这边的贵族圈子还不太了解,还请公公指点迷津。”

“这话,跟别人我是不能透露半句的,但咱们既然是一家人,说说也无妨。”黄安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继续道,“申国立国已有八百年,王族子孙众多。就说眼前这几位公子吧,公子月才华横溢,声望如日中天;公子高则钟爱兵法,行军打仗是他的拿手好戏;至于公子苍,他以贤德着称,礼贤下士,深得民心。不过啊,说到公子苍,你得知道,他手头并不宽裕,去他那里推销珠宝,怕是行不通的。”

李文闻言,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钟启的身影,他不正是公子苍的儿子吗?他们曾有过几面之缘。于是,他好奇地问道:“我曾与公子苍之子钟启有过数次交集,难道堂堂公子家也会没钱?”

“儿子?”黄安闻言,眼睛瞪得溜圆,“据我所知,公子苍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李文闻言大惊,自己在铁玄关前明明亲眼见到钟启称呼钟苍为父亲,难道有误?他急忙追问:“那个名叫钟启的公孙,难道不是钟苍的儿子?他大约十七八岁年纪。”

黄安闻言,忽然笑了起来:“年龄对,名字也对,但钟启其实是个女孩。”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她喜欢女扮男装,把先生你给骗过去了。听说那孩子性格古怪精灵,一直梦想成为侠客。她为此事追得大侠纪彰不敢回国。不过,大家都说这位公主对纪彰有意,纪彰却对公主并无情愫。”

李文听了,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难怪纪彰四处逃窜,原来是为了躲避这位刁蛮的公主。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好笑。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跑题了,于是赶紧拉回话题:“公公,那这钟苍公子为何会没有钱呢?”

黄安叹了口气,回答道:“唉,听说他把钱财都捐给了玄清门,用于救济穷人。而且,这位公子不养门客,手下仅有的几个智囊也都是文士。他这样做,其实是为了避嫌。”

“避嫌?”李文与仇荆面面相觑,都不明白黄安话中的含义。

黄安紧张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神秘地说:“这事告诉你们也无妨。现在王室衰微,丞相刘信一手遮天,他总担心公子们会联合起来反对他,因此在各处都安插了眼线。钟苍公子不养门客,就是为了避免引起他的怀疑。”

“自家公子也要监视?”李文喃喃自语,觉得难以置信。

“这有什么奇怪的,”黄安冷笑一声,“刘信是凉国人,他怎么可能真心信任申国的王族呢?除了我家太后,他谁都不信。”

李文曾听说过刘信移花接木的事迹,闻言不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仇荆一直惦记着公子元的事,此时趁机问道:“公公,听说二公主砀王妃玉夫人回国奔丧来了,不知道她到苍浙了没有?”

“到了,到了,今天刚到的。”黄安一提起这位二公主就兴致勃勃,“这位二公主啊,可是申国出了名的大美人儿!”他说话时总是容易跑题。“想当年,那些公子们为了她,差点没打起来。”

李文听了这话,觉得有些不对劲,赶紧纠正道:“公公,你说的这些公子和二公主可是兄妹啊。”

“兄妹怎么了?王族的丑事谁能比我知道的多?兄妹父女也不是没有的!”黄安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好像李文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二公主就是因为和公子月好上了,才惹得其他几位公子不满,最后闹出了事,不得不远嫁砀国。那砀王啊,嘿嘿,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李文和仇荆听到这里,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申国贵族如此糜烂破落,国家怎能不败呢?

黄安见他们两人反应如此之大,不由得得意地继续说道:“二公主这次回来,肯定会住在公子月的家里。你们要是想去推销珠宝,我保证没问题。二公主啊,她可是最喜欢珠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