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载酒行>第97章 踩点

  许是这几日和北斗庄周旋的缘故,谷里的大多数人都疲乏了,一入夜,便鲜少有人在外活动。因此,沈瑾白很轻松地就到了那石洞前。

  沈瑾白到了那山洞口,远远地观察了一阵,见什么人都没有,这才小心翼翼地向山洞口靠近。洞口遍布花草,沈瑾白特意带了面纱,还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她来到洞口,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这才又提着剑向里走去。

  门口有两个狱卒,正昏睡着,沈瑾白不放心,便拿出了药来,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对着他们一撒。有这迷药在,他们应该会睡得更香。然后她便接着向里走去,里面是很长的一段过道,黑漆漆的。她不敢点灯,怕惊动了旁人,只拿了火折子勉强照亮。刚点燃火折子,她便看见了一旁墙壁上画着的可怖的壁画,尽是青面獠牙的鬼和端庄冰冷的神。

  不知走了多久,她才终于看见了牢房。夜深了,被关在牢里的人也都睡了,沈瑾白一间一间看过去,只见前面牢房里关着的都是一些她不认识的人,但看穿着打扮却是北斗庄的。

  “应该是这里。”沈瑾白心想着,加快了脚步,一间一间地找过去,终于在其中一间牢房里,看到了正睡着的陈广峻和季陵。两人看起来没受什么苦,倒是一切如常。

  沈瑾白见了,忙摘下面纱,轻声唤道:“表哥!表哥!”在不清楚这牢里是否还有其他狱卒的情况下,还是不要闹出太大动静为好。

  她连着叫了好几声,终于唤醒了陈广峻和季陵。两人看见她,都吃了一惊。陈广峻连忙撑着要爬起,可软筋散的效用太强,他根本没有力气。最后,他也只是望着沈瑾白,有些哽咽地说着:“表妹,你还活着啊!”

  沈瑾白点了点头,只听季陵又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萧姑娘……萧姑娘她……”

  沈瑾白听见他提起萧非,不由得苦笑一声:“她……她一直都是襄宜谷的人。”说着,她反而先替萧非辩解起来了:“但她除了对我们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之外,也没做过别的。”

  她说出这话之后,自己都是一惊,随即,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陈广峻看她神情,便猜到了一二,他有些迟疑地问着:“那你……你和她……”

  沈瑾白答道:“说来话长,日后再说吧。”又岔开话题,问:“你们为什么动不了,是中了药吗?”

  季陵答道:“应当是。”

  陈广峻忙问:“你知不知道蒋姑娘被关在哪?”

  “蒋姑娘?”沈瑾白疑惑,“她没在这牢房里吗?”

  陈广峻道:“我也不清楚,进来这么多天了,我从来没听到过她的消息……也不知她如何了。只是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会来给我们送饭、审问我们,别的人,我们也接触不到了。”又问:“冬至之日已过,北斗庄和襄宜谷一战,究竟如何了?”

  沈瑾白听见他问起这事,心里一下子不是滋味起来。他们并不知道她在这一战里发挥了多大的作用,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萧非有意引导下的结果。一提起这事,沈瑾白心中便五味杂陈,她都不知道该怎样对他们描述事情经过,因此她只淡淡回了一句:“北斗庄输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多说。

  陈广峻见她如此,便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你今夜是来救我们的吗?”

  沈瑾白答道:“我明夜再来救你们出去,今日只是来看一下情况。”说着,她看向了牢门上的锁,果然如吴浑所说,这不是一般的锁,而是一个机关,连锁眼都没有。她记得吴浑说这锁坚硬无比,她又看了看一旁的栏杆,很明显,和这锁材质是一样的。

  夜深人静,她也不便用剑直接去试,恐怕没成功还吵醒了狱卒。她只是把这锁的模样暗暗记了下来,又问两人:“这牢里平日里有多少狱卒?”

  季陵回答道:“常见的有四五个。”

  “那应当不难对付,只需要打开这锁,然后出去时小心一些避开花草,我再给你们寻来解药兵器,明夜我们就动手,”她说着,站起身来,道,“我先去打探一下蒋姑娘被关在哪里了。有她在,这机关应当不是难事。你们保重,我会带你们出去的。”

  她说着,转身便要走,却听季陵在她身后忙唤了一声:“沈姑娘,等一下!”

  沈瑾白听了,有些疑惑地看向季陵:“还有何事?”

  季陵垂了眼:“这牢里还关着一个人,我想请你代我去看一下……看一眼就好……我想知道是我自己看花了眼,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沈瑾白便道:“请讲。”

  季陵忙道:“我刚进来时,隐约瞧见了一个紫衣女子也被拖着进了这牢房……她长得很像……很像我师妹。再者之前在韶云派时,我便听石从风说了许多襄宜谷的事……我,我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瑾白听了,心中明了。她回身走到季陵面前,叹了一口气,道:“我猜你心里已经有想法了,没错,事情的确如你所想,林萋萋在这世上还有人挂念着。”她说着,又在这牢中四下望了望:“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她也在这牢中……她或许可以帮我们。”

  季陵忙道:“那些人拖着她朝里走了。”

  沈瑾白点了点头,转身便大步向石牢更深处走去。走到最深处时,她看见面前露出一截楼梯来,她想都没想,就踏上了台阶,一路向上寻去。楼梯很长,有如迷宫一般,路过许多个洞口。沈瑾白一一寻了,终于在其中一个洞口里看到了一扇铁门,铁门里关着一个熟人,是紫镜。

  “今夜未免也太容易了些。”沈瑾白看着眼前这一切,心中陡然生出疑虑来。她在门口愣了一下,却又不由得苦笑一声。

  “罢了,已经如此了,便放手做吧。”沈瑾白想着。

  她拿着剑立在洞口敲了敲石壁。紫镜被单独关押这里,难保不会有机关,她要小心行事。

  紫镜被这动静惊醒了,她缓缓睁开眼睛,在黑暗之中隐约见到了一个身影,很明显不是几个袖袖。“是谁?”她开口问着。

  沈瑾白没有说话,只是向前挪了两步,拿出火折子点亮了灯。黑暗的洞穴里有了些许光亮,紫镜也终于看清了来人,坐了起来:“你怎么会来这?那小谷主又在使什么坏?”

  她看起来比从前多了几分憔悴,但却莫名比从前鲜活了。之前她一直板着脸,一副古板严肃的模样,可如今,她的眼里爱憎都是那么明显。因此,她明明憔悴了,却反而更像个活人了。

  “这里有机关吗?”沈瑾白没有回答紫镜的问题,只是把这里打量了一遍,问。

  “自然是有,”紫镜说,“重重叠叠,数不胜数。”

  沈瑾白听了,便没再上前,只是立在门口,离紫镜远远的。“我要带我的朋友出去,”沈瑾白说,“我觉得你可以帮忙。”

  “我?”紫镜冷笑,“我可还被关着呢。”

  “我想知道,软筋散的解药可以在哪里找到,还有下面大牢上的锁,该怎么打开?我还有一个朋友被单独关押了,不知可能会被关在哪里?”沈瑾白问。

  紫镜又躺了下来:“我凭什么告诉你?你的朋友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瑾白看着她,只回了一句:“季陵也被关在下面。”

  紫镜动作一顿,又连忙坐起,看着沈瑾白,问:“你说谁?”

  “季陵,”沈瑾白答道,“曾经的韶云派首徒,和林萋萋两情相悦,后来背负了杀害了林萋萋罪名的也是他。如果不算已死去的严明,林萋萋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他。我相信你,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要问他。”

  沈瑾白说着,只见紫镜浑身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她自知戳到了紫镜的痛处。沈瑾白见状,便接着又道了一句:“如果我的朋友可以顺利离开这里,我也可以帮你离开这里。石从风还没死,我想,你和他应该还有账没算清。”

  “是啊,有太多账没算清了,若是算不清,我恐怕死了都难以瞑目。”紫镜低了头,她有些哽咽。

  这石牢里很是安静,沈瑾白能清楚地听见紫镜喉咙里传出的哽咽之声。她虽然隐忍着,但那彻骨的悲伤还是在一瞬间感染了沈瑾白。

  半晌,紫镜终于把一切和盘托出:“我房里有软筋散的解药,只是不知还在不在,如果你去翻,应当在我柜子里,用一个蓝色的小圆瓶装着。如果在我房里没找到,那你可以去紫玉的房间里找,也是一个蓝色的小瓶。至于下面牢房的机关,每个锁都不同,但破解机关的秘法不在那锁上,而在牢门对面的墙上。墙上有壁画,每面墙上都挂着一只鬼或者一个神。打个比方,你从进门开始数,如果牢门对面是第三个鬼,你便敲鬼头三下,以此类推,第四个鬼便敲四下;如果数来是第三个神,你便敲神心六下,也就是翻一倍,第四个神便要敲八下。”

  紫镜说着,抬起头来,接着道:“至于你那位单独关押的朋友,塔牢不会轻动,她应当也在这里,只是同我一般关在了一个机关复杂的地方。你把软筋散给我带来,我自能恢复体力破关而出,然后和你一起去解救你的朋友。”

  “多谢了。”沈瑾白说着,转头就走。

  “等一等。”紫镜却叫住了她。

  沈瑾白回头一看,只见紫镜正强撑着身体站起身来。“怎么了?”沈瑾白问。

  “如果你们回到我以前的屋子,还麻烦你,把我的剑带出来。有两柄,一柄应当放在显眼的地方,是我平日里用的。还有一柄在我床下箱子里,还未曾开刃。”紫镜说。

  “好,”沈瑾白一口应了下来,又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但是……”紫镜说着,把沈瑾白打量了一遍,又问,“我很是好奇,小谷主如今已经放任你在谷里四处行走了吗?你怎么可以轻易来这里,还要带我们走?你不怕惹怒了她吗?”

  沈瑾白听了,垂下了眸子,道了一句:“她默许的。”

  “她默许的?”紫镜更觉奇怪。

  “是,她默许的。”沈瑾白重复着,又抬头看了紫镜一眼。然后,她毫不留情地吹灭了这洞里的灯,转身便走了。

  “她默许的,”沈瑾白一边走,一边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着,“她默许的。”

  想着,她只觉得可笑。自她这般轻松地找到紫镜时,她便知道,这牢里的守卫是萧非有意消减过的。紫镜这般重要的人,不会没人看守,更不会毫不设防地等着她来。

  她知道,萧非知道她要做什么了。但她却不知道,萧非究竟为何要如此,为何不能直接把这些人放了、偏偏要等她来?

  难道……

  沈瑾白想着,在长梯上停了脚步。黑漆漆的石牢里,安静地仿佛只剩了她一个人,仿佛她不是来解救他人的,相反,她才是那个被困在这里的人。

  这一夜,沈瑾白轻松地找到了蒋沅儿,又轻松地从紫镜屋里带出了解药和剑。黎明之时,她终于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并没有把那些带出来的东西藏起来,而是光明正大地把这些东西放在了桌面上。然后,她便上了床,闭眼睡觉,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等到正午时,明袖又来给她送饭,还带给她一件新衣裳。

  “沈姑娘,”明袖说,“主人说了,今夜的庆功宴,请你务必到场。”

  沈瑾白看着那衣服,淡淡地应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