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箫尘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

  熟悉的香味涌入鼻腔,折磨了他多日的疼痛似乎也因为这一场昏迷而缓解了不少。

  顾箫尘抬手揉了揉额头,睁开眼睛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良久没缓过来。

  这并不是自己的房间......

  他从未有焚香的习惯,而如今房间内的香味,闻起来倒像是王爷身上的味道……

  齐南淮?!

  反应过来后,顾箫尘怔愣了一瞬,连忙转头看向一旁,果不其然,在书桌旁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爷。”顾箫尘强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胸口处的抽痛感冷不丁的加剧,疼的他眉头一拧。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从床上下来,挣扎着想要往齐南淮所在的方向去。

  刚走了两步,他便双腿一软,瘫坐到了地上,挣扎半天也站不起来。

  齐南淮听着顾箫尘这边的动静,强忍着起身去扶他的念头,面无表情的说:“本王已经通知了顾大人,明日一早顾家便会来人接你走。明日之后,本王不希望你会第三次因为旁的目的,再次出现在本王身边。

  如若不然,本王不会再饶你性命。”

  说话时,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折子上,余光却忍不住往顾箫尘身上飘。

  顾箫尘:“王爷是要赶我走?”

  齐南淮的话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般,在他心口上又狠狠的插了一刀。

  即便这件事本就是他理亏,可真到了如今这个时候,顾箫尘才发觉,自己竟有些舍不得齐南淮。

  又或许,他一开始想要找回自己的记忆,就是为了搞清楚,自己和齐南淮,究竟经历过怎样的过往。

  究竟是怎么样的过往,才会让齐南淮恨他,却又不会直接杀他。

  可如今要怎么办

  若是这次当真被齐南淮送回了顾家,那自己同齐南淮之间,岂不是很难再产生瓜葛?

  齐南淮反问:“如若不然?”

  把一个心里没他的人强留在身边吗?

  他竟会天真的以为顾箫尘失忆后,他二人能重新开始,当真是愚蠢至极。

  无论到了何时,顾箫尘所作所为,无不是为了裴云离,没有一次例外。

  早知如此,当年顾箫尘来找他救裴云离的时候,他就应该直接把人扣下,等到大皇子登基后杀了裴云离。

  到时候即便顾箫尘还惦记着裴云离,那也不过是一个死人罢了。

  “当真毫无转圜之地了吗?”顾箫尘双眸轻阖,全身都在发抖,如坠冰窟。

  这场局从一开始,最合适的解法,便只有两条。

  一条是他悄无声息的将册子拿给陛下,换半个月的解药,然后再继续按着他的吩咐,继续留在齐南淮身边,为裴云离套取别的信息,直到有朝一日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为止。

  这也是目前他能活下去的,最稳妥的方法。

  可若是如此,那从此以后他又要如何同齐南淮相处?

  一边告诉齐南淮,自己心中牵挂着他,一面做着背叛齐南淮的事?

  还是从一开始就告诉齐南淮说,自己出现在他身边,本就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而另一条路,就是从一开始便将一切都告诉齐南淮,来个反间计。

  但同样的,顾箫尘不敢保证齐南淮会如何对他。

  他并不相信齐南淮会帮他。

  毕竟对于那些上位者来说,杀了身边的叛徒,远比别的法子来的更稳妥。

  回去的路上,顾箫尘整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

  好不容易回到了住处,才发现另外一个人早已等候在那里多时。

  “顾公子。”见顾箫尘回来了,秦川临手提着药箱站了起来,微微颔首,等了一会不见顾箫尘身边伺候的人跟来,不免面露疑惑,“顾公子自己从王爷住处回来的?”

  “嗯。”顾箫尘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秦太医明日便不必再来了,这些时日劳您照料,箫尘感激不尽,日后若是还能再见到,必定报答大人多日来的恩情。”

  “顾公子何出此言,莫不是王爷要送顾公子走?”秦川临将手搭在顾箫尘的脉搏上,开始为他把脉,“或许,王爷不是因为顾公子潜入书房,私自拿那本册子而生气也未必。”

  把顾箫尘送回顾家……王爷怕不是要逼着顾大人当贪官?

  单单是顾箫尘这半个月来用药花的银两,就足有顾大人一年的俸禄那么多。

  真要是把顾箫尘送回去了,怕是顾文成真要当个贪官了!

  今日齐南淮那里的事他也略有耳闻,听闻王爷后来又处置了不少人,还让人去联络了顾家,想来正是因为顾箫尘的事。

  “你的意思是......”顾箫尘坐在那里愣了一会,空洞的目光好像突然有了光,“若不是因为这个而生气,那王爷不肯见我又是因为什么?”

  “具体如何,还需公子自己体会。”搭在顾箫尘手腕上的手收了回来,秦川临整理着自己把脉用的东西,“顾公子身上的毒,今日减轻了不少,不知可是吃了什么东西?”

  “并未。”顾箫尘摇了摇头,回答时再次心不在焉。

  若不是因为这件事而生气,那齐南淮在气什么?

  齐南淮究竟在因为什么生气?

  他若是还记得以前的事便好了,这样最起码他对齐南淮的了解还能多一些。

  最起码不至于像如今这样抓瞎。

  夜色又深了几分,顾箫尘保持着秦川临走之前的动作,一个人坐在房间内思考了良久,突然一个想法浮现在他心头。

  齐南淮生气,莫不是因为……

  顾箫尘倏的抬脸,呼吸声因为他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变得急促,他猛地站起,眼前的晕眩感险些让他当场倒过去。

  好在及时扶住了桌子,这才没直接倒下。

  如果齐南淮生气的根本不是在于那本册子,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

  他快步走向书桌,研好了墨,要抬笔时,顾箫尘抬脸看了眼窗外。

  如今已是五更天,马上就要天亮,距离顾家的人来接他,也只剩下最后一个多时辰的时间。

  想到这里,顾箫尘咬了咬牙,决计要赌一把。

  手中的狼毫蘸了些墨,顾箫尘铺开信纸,在上面写了些东西。

  一封信写完,大约用了半个多时辰。

  顾箫尘放下手中的狼毫,在晾干墨迹的时候,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心中下意识的警惕。

  王爷不会这个时候来,先前陪他一起去找王爷的侍女也没有跟着他一起回来,来人更不可能是秦川临或暗卫……

  排除了这些人,剩下的会是谁?

  他放轻了呼吸,死死的盯着门外的动静,手指落在了桌子上正在晾墨迹的信纸上,下一秒,门外的人影突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