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羽，还不走吗？”同组的师姐收拾好东西，回头看手指继续滑动鼠标的李斯羽。
李斯羽看了一眼右下方显示的时间，21:45。
宫商徵从图书馆过来还要一段时间，李斯羽打算十点下去。
“晚点吧。”
“实验数据还没整理完？”师姐走过来，看见她的屏幕亮着英文文献。
“都弄好了，我想在这多看会儿。”李斯羽视线仍停留在界面上，一目十行。
师姐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她们课题组除了李斯羽都是硕博生，光对方阅读文献的速度，就已经胜过组里大多数人。至于科研能力，多想想都是对自己的伤害。
长江后浪推前浪。
“注意身体，早点休息，现在熬的夜将来都是会还回来的。”师姐轻轻按了下她的肩膀，道，“我现在就觉得记忆力不如本科那会儿了。”
“我一会就走。”李斯羽停下滑动光标的手，扭头看向她，笑道，“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
师姐朝她竖了竖大拇指，笑着走了。
“师姐晚安。”
“晚安。”
北京一夜入冬，今晨开始降温，夜里温度已经到零度以下。
师姐紧了紧大衣领口，出门差点被不远处蹲着的黑影吓了一跳。
黑影穿一身深色羽绒服，坐在台阶上，膝上摊着一本厚厚的书，袖管里伸出握着笔的手，冻得都发紫了。
但她却半点不为寒风所动，兀自在书上勾画着。
这副专注的样子，比楼上实验室的李同学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兜帽里露出的模样，还很青涩，约莫也是本科生。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努力了吗？这是另类的“悬梁刺股”么？
师姐大为震惊。
师姐悄悄给她的背影拍了张照，发到群里。
【楼下遇到的小学妹，也太刻苦了……】
陆续有人回复：
【这么冷还在外面看书？是咱图书馆和自习室不香了吗？】
【我刚刚打了个瞌睡，我有罪，立马开始写论文】
【只有我觉得不对劲吗？这是谁的女朋友@所有人】
李斯羽突然站了起来，草草收拾了一下桌面，笔记本一塞，连背包拉链都没拉好就匆忙跑出去了。
剩下的师姐师兄们：“？”
跑到一半，李斯羽冷静下来，背靠着墙壁让自己狂跳的心脏和纷乱的思绪都平复下来。
她打开手机，里面躺着十分钟前她和宫商徵的对话。
宫商徵：【什么时候结束？】
李斯羽回复她：【十点】
其实她早就提前完成了，不想影响到对方的学习，所以才待到约定时间出来。
可宫商徵也是这么想的。
她还特意叮嘱她：【结束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或许发这条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到了实验楼下。
李斯羽下了楼，果然看见台阶上的身影，她悄悄往后退，躲在掩体后，给宫商徵发消息。
【我好了，现在收拾东西，准备下去】
坐在台阶上的女生拿出手机，即便只是背影，也能看出她忽然上扬的情绪。
紧接着她收起书，背好双肩包，走到楼下光线最亮，一眼能看见的地方，朝空荡荡的大门口看了看，眼神带着喜悦。
李斯羽的手机震了一下。
【好巧，我也快到了】
她甚至看到宫商徵穿着长羽绒服的身影蹦了蹦，接着又紧张地看看周围，拉好自己的衣领，雀跃又克制。
是啊，好巧。
李斯羽鼻梁突然发酸。
她等了一分钟，看着宫商徵不时张望，又合手哈气，把手揣进羽绒服口袋里，最终镇定地看着出口的方向，就像她每一次在人前的样子。
李斯羽收敛好情绪，走了出来。
因为她竭力克制，所以表情看起来更冷了。
宫商徵原本迈向她的步伐停了下来，等她走到自己面前，看看四周无人，才伸手握住她的胳膊，柔声问道：“怎么了，是实验不顺利吗？”
“是。”李斯羽吸了吸鼻子。
宫商徵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有些话她想说但不好意思说出口，又怕不是李斯羽想听的，嫌矫情。
李斯羽主动道：“借我抱一下。”
这个她会。
宫商徵忙拉开羽绒服的拉链，连人带大衣裹了进来。
李斯羽把脸埋进黑发女生的颈窝里，哽咽道：“你这样不会冷吗？”
“啊？我还行，你身上又不冷。”
“可是你冷。”
“里面的毛衣还冷吗？”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地聊了几句天，李斯羽想哭又想笑，抱着她更紧了。
耳畔传来脚步声。
宫商徵紧张起来，说：“有人来了。”
李斯羽直起身，帮她把拉链拉好，看向来人——她的一个同门师兄。
师兄说：“这位是……”
李斯羽道：“我姐姐。”情姐姐。
师兄端详了宫商徵一会儿，道：“前天晚上那个‘认识的人’？”
宫商徵想起来了，是那晚和李斯羽走在一起的人，喜欢她的师兄。
宫商徵脚步不明显地动了动，半个身子挡在李斯羽前面。
李斯羽面不改色：“对，认识的姐姐。”
师兄看了看她俩牵在一起的手，旋即一笑道：“大冷天的，需要我送你们回宿舍吗？”
李斯羽客气道：“不用了，姐姐会送我，多谢师兄。”
“师兄再见。”
两人在大门口目送李斯羽同组的师兄离开，宫商徵眼神忽然闪过一丝忧色。
上次那个师兄就和李斯羽一起出来，今天会不会他也是跟着她下来的，她们在门口做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
李斯羽：“你怕他到处说我们俩的关系？”
宫商徵一怔。
她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李斯羽道：“放心，他不是人品低劣的人，再者，他都博二了，本科生的八卦说给谁听？实验做完了吗论文发够了吗哪有心思管这事？”
宫商徵一想也是。
且他不过见她们俩抱在一起，又没有证据。
“行了，送我回宿舍。”李斯羽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凑近她的耳边，忽然道，“姐姐~”
宫商徵耳根一麻，浮起一层胭脂色。
“怎、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觉得很有意思。”李斯羽细长的眼睛弯弯，“姐姐喜欢吗？”
“……”宫商徵不敢接话。
“姐姐喜欢我吗？”
“姐姐今晚有没有想我？想了的话想了几次？”
“姐姐怎么不回答我？”
“姐姐，姐姐……”
宫商徵被她喊得整个人都要热起来，到没人的地方终于忍无可忍堵住她的嘴。
用的嘴。
在一起第二天，宫商徵就主动吻她了。
李斯羽边回应她的吻，边扬眉想道：是个好兆头。
送到李斯羽所在的女生宿舍楼下，宫商徵不舍地捏了捏她的手指，爱恋的目光看了她一遍又一遍，温柔道：“你进去吧，我回去了。”
李斯羽却道：“不是送我回宿舍吗？”
“？”宫商徵又看了一遍楼号，没错啊。
“宿舍，不是宿舍楼，你得送我进门。”
“……”
“送不送嘛，姐姐~”
眼看她就地撒娇，人设崩得一塌糊涂，路过的女生睁大了眼，宫商徵连忙道：“送！”
李斯羽立刻站直了，露出得逞的笑。
宫商徵和她并肩进去，低声道：“不要在外面撒娇。”被别人看到。
李斯羽乖乖点头。
“也不要这样。”让人过分怜爱。
“那我可以怎么样？”李斯羽为她突然展现的占有欲心花怒放，宫商徵和她预料的似乎有些许不一样。
方才被实验楼被师兄撞见，她以为宫商徵会躲在她身后，没想到却主动站在她面前，以保护者的姿态。
她知道对方内心不像她从前展现出来的那样胆小甚至自卑，本以为要过两年她才会变得从容，敢于表达自己，如今看来，是她料错了。
“就像往常一样。”
“好的姐姐。”
“不要叫姐姐。”
“那……宫姐姐？你本来就比我大，叫宫同学太生分了。”
“……嗯。”
到了李斯羽宿舍门口，宫商徵才意识到自己一路走来都说了些什么，但说都说了，也咽不回去了。
“需要送你进门吗？”她已经学会提前抢答了。
李斯羽眉眼弯弯。
“好呀。”
“我也要进去吗？”
“当然。”
宫商徵在进宿舍大楼那一刻就预料到了现在的局面，已经数次装作不经意整理仪容。
推开门，李斯羽的三位室友都在自习，一动不动，好似雕像。
宫商徵就知道，这边也出柜了。
“大家好，我回来了。”
李斯羽一开口，三位室友依次转过来，看似随意实则非常认真地看向门口站着的另一个女生，眼神炽热。
宫商徵镇定道：“你们好，我是宫商徵。”
室友说：“欢迎欢迎。”
李斯羽搂着宫商徵的肩出去，说：“不好意思，她们非要见你，现在见完了，我送你下去。”
宫商徵忽然笑了笑。
“你笑什么？”
“没什么。”
见她心情好，李斯羽便没追问，送她到楼下，又给她戴好兜帽，牵了牵衣领，柔声说：“到宿舍给我回消息。”
“嗯。”
“晚安。”
“晚安。”
回到宿舍，李斯羽关上门发了会儿呆，转过身看到三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仙女啊啊啊啊！！！好好好好漂亮！！！”
“说，哪里遇到的，为什么我们不知道学校有这号人？”
“一分钟，给我报上她的所有信息。”
李斯羽笑，才不理会她们的八卦，越过她们去洗漱了。
答应了给她们看一眼，就只看一眼，多的没有。
*
宫商徵和李斯羽并没有奢侈到能够每天见面送对方回宿舍的地步，两人每周日对下周的时间安排表，真·抽空谈恋爱。
李斯羽除了上课，就是待在实验室，有时熬夜做实验，本以为够忙了，看了宫商徵的表格，才知道什么叫见缝插针地恋爱。
周六日的家教和自习不提了。
平时的课表排得满满当当，除了本专业的课，她还会有选择性地上其他专业的课，融会贯通。阶段性地达成目标，就奖励自己一节纯放松的课，比如文学、历史等。
除了偶尔约图书馆，其他时间李斯羽如果有空，就跟着她一起去蹭课。
两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因为外表过于出众，依旧会引来打量的视线。
没过多久，学校论坛里就出现了一个帖子。
主题：【李斯羽是不是和经管系的系花在一起了？】
2L：对对对对对是是是是是
3L：还有人不知道她俩在谈恋爱吗？
4L：我上次和她俩上同一堂课，简直视觉盛宴，好配！而且李斯羽看她的眼神，说没谈谁信
55L：我作证，李斯羽一见她女朋友就笑，根本藏不住
100L：啊？我是经管系的，我昨天问宫商徵，她说是好朋友啊
101L：这你也信？！！
……
信不信的俩人都没对外承认，私底下姐姐妹妹什么都来，对别人就我们俩只是好朋友。
大三上学期快到末尾，一个周五，李斯羽终于向宫商徵发出邀请：“你……要不要和我去校外？”
宫商徵脚步一滞。
“今晚不回寝室了，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
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