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羽邀请她来荷塘散步，本没有抱其他想法，单纯觉得此地景致好。
但宫商徵漫步在湖边，清风撩动她的长发，看向湖面的侧脸勾勒出午后的阳光，那句话自然而然地出了口。
“我可以吻你吗？”比往日稍轻的柔和女声响起。
宫商徵停了下来。
吹拂她的风仿佛也跟着静了静。
李斯羽有些发热的头脑回归理智，然而并无后悔，神色坦荡地看向面前的黑发女生。
她确实想吻她，发自内心地想。
宫商徵看着她的脸，似乎静了一会儿，镜片遮掩后的目光困惑：“问我什么？”
“啊？”
“你不是说想问我问题吗？”
“……”李斯羽“哦”了声，道，“我是想问你快期末了，暑假有什么打算？回家还是留在北京？”
两人重新迈步沿湖往前走。
宫商徵道：“我打算利用暑假的时间实习。有同学早就开始了，我不想落后太多。”
李斯羽反常地有些沉默。
宫商徵于是反问道：“你呢？”
“去国外跟一个导师做课题，他是我妈以前的同学，也很喜欢我。”李斯羽说，“之前本来计划本科阶段就过去的，但我想在国内先待几年，将来读博再去也不迟。”
“挺好的。”宫商徵点了点头。
——开学典礼的新生代表是个女生，只有十六岁，竞赛第一名保送入学，姥姥是院士，妈妈是教授。
两年后的现在，李斯羽十八岁，即将大三。
她的人生就像一条铺满了鲜花的康庄大道，她的起点，已经是无数人看不到的终点。
她的将来又会在哪里？
总归不会是在她这里。
宫商徵看向湖底的青莲，不蔓不枝，依着自己的方向生长，从不为他物改变。
……
晚上十点半，李斯羽回到宿舍。
她随手带上门，冲着最近的室友D道：“我可以吻你吗？”
室友D一脸问号，旋即热情澎湃，扑过来道：“来吧宝贝儿！”
另外两位室友起哄道：“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李斯羽伸手一把盖住对方的脸，把她按回椅子坐下，自己去卫生间洗漱了。
室友三人组：“？”
李斯羽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我可以吻你吗？
我可以问你吗？
她到底是真的听错了，还是装作没听到？
难道她不喜欢自己？
还会有人不喜欢她？
李斯羽洗完脸，对着镜子看自己白里透红的脸蛋，水珠顺着修长脖颈往锁骨里落。
她忽然轻轻地嘶了一声。
她忘了自己是个女的了，宫商徵不会是恐同吧？毕竟这事在国内的大环境不算普遍，她又来自偏远的地方。
临近期末，李斯羽不想试探宫商徵让她分心，后来她又约了对方去自习室，对方对她的态度和平日无异。
这让李斯羽稍微放下了心。
不恐同就好。
虽说她也不认为自己是个严格意义的同性恋，她只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宫商徵，想要和她在一起，只和她在一起。
宫商徵的室友，也是李斯羽在数院的同班同学小A忽然收到了来自大神的宠幸。
【家里给我寄了点零食，我吃不完，送你带回宿舍给室友们分着吃吧】
各种进口的零食，昂贵的水果，不要钱一样往宫商徵宿舍送。
室友BC冲着小A挑眉，手里拆开了一条巧克力棒，拉长了语调说：“很难说大神不是对某人有意啊。”
小A也笑眯了眼，道：“是啊是啊。”
宫商徵刚好从自习室回宿舍，一进门就看到自己书桌上按均分堆得高高的零食。
小A哎呀了一声，说：“有意的正主回来了。”
宫商徵把零食拨进抽屉，赧然地低声道：“说了我们只是朋友。再说了，这些都是给你的，我不过沾了你的光。”
小A凑近她道：“真的？”
宫商徵说不出话来。
小A清了清嗓子，道：“那我给你念念大神最近给我发的消息。宫商徵最近忙吗？她有没有吃我送的零食？合不合她的口味？她喜欢吃哪一种？”
室友BC捂着嘴偷笑。
小A咬了一口薯片，道：“你说她也真是，送你就直接送你，干吗要拐弯抹角，弄得我们吃你的喝你的，怪不好意思的。”
室友BC看着宫商徵爆红的脸，爆笑出声。
宫商徵大概知道李斯羽为什么这么做。
她生性敏感，直接送她多半会拒绝，或者会想着回同等的礼物，但以她的经济实力，支撑礼尚往来无异痴人说梦。
反正对李斯羽来说，送一份或者送四份都是九牛一毛，她何妨选一个更好的法子。
让她无法拒绝，也无从回礼。
毕竟，她只是“顺便”送给她的，她煞有介事，反而显得过于较真。
再说，吃人的嘴短，她趁机收买了宫商徵宿舍的人心，将来做点什么都事半功倍。
宫商徵熄灯以后躺在床上，看着二人的消息记录，不由得心泛甜意。
李斯羽是真的喜欢她吗？她怎么会喜欢上她呢？她们俩明明相差那么远，宛如云泥。
可她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事呢？
——我可以吻你吗？
那天在荷花池边，她说的是这句话吧？
她的心随着这些猜测越飘越高，越来越轻，就在要浮上云端的前一秒，被陡然伸出的一只手攥住，按回了胸膛。
就算李斯羽喜欢她，又是怎样的喜欢？
是年少轻狂想尝尝恋爱的滋味？就像她对唐洲那样，这次想换一个女朋友试试。
退一万步讲，即便她们真的在一起了，她们又能走到哪一步？
李斯羽的未来早就计划好了，本科毕业后她会直博，接着出国深造，她拥有最好的资源，最出众的天赋，将来也必定是无法企及的人。
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刚找好第一份实习，不知道将来会前往何方。
与其惨淡分手，甚至成为怨偶，不如从未拥有，或许能做长久的朋友。
有的爱不一定要得到，得到就是失去的开始。
……
期末考试结束。
李斯羽隔天的机票出国，前一天晚上她约宫商徵见面，对方以要去家教为由拒绝了。
两人没能见到暑假里的最后一面。
出国后，李斯羽依旧主动和她保持联系，也会跟她讲一些国外的见闻、文化的差异。其实她自年幼开始就常常出国，很多事都已不新鲜，她是特意说给宫商徵听的。
宫商徵自山区来到北京，又从她的眼睛看向世界。
总有一天，她会亲自去看看。
“大三不是有海外交换项目吗？你有申请学校吗？”李斯羽把手机开了免提，一边洗漱一边问道。
北京时间比当地快了十三个小时。
宫商徵刚从公司出来，耳朵里塞着有线耳机，在晚间的地铁上。
“没有。大一的绩点不是很完美，申不到太好的学校，我想等之后读研再申请交换。”宫商徵顿了顿，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
“你当然可以。”李斯羽笑道，她的语气就好像今天太阳从东边出来一样自然。
结束了当天的通话后。
宫商徵坐在地铁车厢里，看着隧道里不断倒退闪过的光影，微微垂下眼眸。
她说了谎。
哪怕这次申不到顶尖的大学，能够出国交换谁不想呢？纵使学费全免，机票、住宿、生活费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开支。她不想让父亲的背弯得更深。
一步一步来吧。
既然已经站在同一条跑道，只要她不停下，总有追上来的一天。
地铁在隧道穿行，对面玻璃映出黑发女生坚定的脸。
九月份，新的学期开始了。
李斯羽提前一天抵达学校，刚回宿舍就没了人影。
【宫商徵回来了吗？】
【大神你要来我们宿舍吗？】
【对，我找她】李斯羽回复。
室友A立马哎哎哎地把室友BC叫过来，说：“我想去隔壁串门，你们俩陪我一起。”
宫商徵床位在里侧，她正在整理书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敲门声。
房门开着，李斯羽礼貌地叩了两下门便走了进去。
一个女生侧对着她，身材高挑，皮肤尤为白皙。长发乌黑如瀑，穿着橘色的吊带裙，像熟透的热带水果，肩背的曲线尤其显眼。
“宫商徵？！”
这是哪里来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