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总裁豪门>歪兵正传>第3章 啊摇篮曲(3)

又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得到了一张门票,悲从中来。

经过连党支部研究推荐,我作为98届新兵骨干,参加师教导队集训。

对于一些士兵而言,能到教导队,回来再提拔成班长,那就是科班出身,就像当年进黄埔军校一样,是一个自豪的事儿。

我们打着背包从团里徒步出发,走了二十多公里,来到了依山傍水的师教导队。

我被分到了一中队一区队三班。

有人说,班长是士兵之母,那教导队就是士兵他姥姥——这绝对不是骂人话,因为教导队是班长的摇篮,号称班长之母。

我们入营之前,在路上就是唱着这首歌去的目的地。

其实,这里也是士兵的坟墓,我觉得。

理由是来时我们有血有肉,回去变成骨头渣子,一把散灰。

当年的教导队一共有三个中队,每个中队是一个普通连的编制,下辖三个区队,每个区队三个班。

换言之,师教导队是正营级,但是别小看了这个单位,因为都是骨干的原因,这个营一般打起仗来,要比三个普通营都勇猛,战斗力极强,这不是吹的。

对于各个团来讲,一个连两个名额,一个中队要解决至少50个步兵连的班长训练和培养问题。

我是倒霉蛋,再次中招了。

每年的这个时节,预提班长或新提班长中的优秀分子都会被送到这里集训,时间大约半年。

我呢,据说是头疼脑热份子,让领导看着就闹心的那种,所以这个名额是指定拍下来的。

教导队还有一个名字——班长集中营!

历史证明,但凡是叫集中营的地方,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

连长说,去那里我估计能消停几个月,但是一点也没考虑到我的感受,这个三无产品大约是没把我当人看。

我听老马说过,那个破地方苦哈哈的,有人说进去一只羊,出来一只狼。

细思极恐,能让一只吃草的羊改变生活习惯,变成肉食动物,连科目都变了,那得是个什么环境呢?

估计是让原子弹崩了,核辐射变异的结果。

这还不要紧,据说是再傻的羊,进去出来都是狡猾的狼。

进了教导队,Iq指数都能提高,这一点还是很神奇的。

但是后来我觉得不是,我觉得被关到这里的人,能变成狼的原因是他们丫根儿就不是羊这个物种,所有人全部都是哈士奇,狗科。

因此我们那届管这个地儿叫“二哈集训队”

一只哈士奇已经够二了,现在来了一个整编营的哈士奇。

当一群哈士奇聚集到一起,结果只有两个,第一个是把部队的军营给拆了,第二个是老老实实的拉雪橇去,努力的当只好狗。

我们一看就知道是后者,因为那里用来调教班长们的教官,才是真的狗。

没有最坏,只有更坏,坏到了头顶上长疮、脚底下流脓的地步。

刚刚进去的第一天,所谓的入营仪式就是一个欢迎式,屁股没坐热呢,就被区队长拉出去“阴”了一次。

他看着我们这批骨干,来了一个紧急集合,掐着表、读着秒,发现居然都挺好。

于是找茬儿,让我们各报字号。

对于这一点,那天我还是比较高兴的,原因是我远远的听到了二中队和三中队有人喊着熟悉的名字,李八路、熊四海、罗朴素他们都来了,分别到了机炮分队或者是通信分队。

按照区队长的要求,在报告自己的时候,我们要把自己所在部队的番号和连队以及职务全部自吼一遍。

轮到我了,出了一点小尴尬。

当时,按照正常的顺序,人家都是——“报告,我是1团一营一连一班,副班长尹光浩”

“报告,我是1团二营五连三班,副班长张应吉”。

到我这儿了是这样——报告,我是1团三营九连炊事班,班长陆朝天。

刚刚报告完,马上区队长喊了“停!”

他合计了半秒,然后说:“再报一遍”

大家大眼瞪小眼

“报告,我是1团三营九连炊事班,班长陆朝天”我大声的回答

区队长看着花名册,有点发蒙,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大声的质问我说“炊事班?炊事班应该去师厨训队才对,来我们这儿来干嘛”

他瞪着牛眼,操着一嘴山东沂蒙山的味说:“我这儿不教做菜,跑来出什么洋相”

“报告,我也不想来,连里派来的”我回怼

来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这玩意,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但凡是有报名、有推荐的地方,就有一定退货的情况,我可以当那个被退货的兵。

所以,当连里宣布的时候,我连挣扎都没挣扎,用最平静的心态表示服从命令。

连长和李英明当时都觉得奇怪,去那个地方我居然没有讲条件。

还是刀疤同志了解我,他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小子三天不惹祸,两天早早的,他安静的时候,八成是没憋什么好屁,狐狸尾巴还没有露出来而已。

于是,将计就计这一招,我愉快的施展了。

反正与新兵入伍不一样,那会儿自己想足了办法要退兵,结果发现掉一层皮都退不回去。

现在呢,条件好的多,不过就是一个集训嘛,应该问题不大。

于是,我一进门就准备好了把这个领导惹毛,然后他把我“退“回去,那就怪不得我了。

不是我不来,是人家不要,你连长也好,营长也罢,了不起“团座”能想起我也行,都说不出来啥。

这个破名额谁爱来谁来。

可是有的时候,往往想的越高,摔的越惨。

区队长那天看我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于是也来了脾气,这个教导队成立以来好像就没训练过炊事班长,这要是在他手上开了这个先例,得让人家笑一辈子。

所以他也很抵触。

“呦呵,挺有脾气嘛”区队长想都没想的说“你现在被退回了,回去吧”

“是”我立正敬了个礼,正中下怀,就等这句话呢,被退回去多好,咱俩都省心!

我背着背包就走,此处不留爷,还回留爷处,真好。

回团的路上我走的一溜烟儿,哼着曲、吹着哨,走一步跳两步的颠儿着回去,别提有多开心。

到了班里,背包一甩,先睡一觉,休息一下,再偷着炒个鸡蛋,弄个小灶。

弟兄们都围了上来,发现我这个被发配的班长居然回来了,问怎么回事。

我直言相告,人家教导队不收咱们炊事班的,我被退回来,

结果这事被报到了团里,团长一句狮子吼“给我滚回去,咱们团什么时候有过被教导队退回来的兵,回不去你就给我到396高地顶上给老子站三年的岗,站到被风化为止”。

......

基于这种人身威胁,我还是没犹豫,灰溜溜的硬着头皮又回来了。

下场可想而知,一天的来回,到了教导队时已经是半夜,人家门岗的哨兵就是不让我进,也不让打电话,我只能抱着背包在大门蹲半宿。

我觉得他们就是故意的,至少门卫都不让进,这就说了一切,所以我只能在那里吃风。

第二天一早,区队长才让我滚进去。

从那天起,我在教导队的所有口令就都跟“滚”字有关。

比如说“陆朝天,给老子滚出去;或者是陆朝天,给老子滚进来;再或是,陆朝天,给老子滚远点”

哎,还不如不耍这个小聪明,这回完犊子了,我成了区队长眼中永远拔不出来的那颗钉子。

自从那天起,每天训练跑步,全区队的盆都扣在一起,全部背我一个人身上,用区队长的话说,这叫加菜。

“炊事班长嘛,咱这儿没有锅,你就当这个是模拟行军锅了,再说哪有炊事班长行军不背锅的道理”

特么的,为了以示民主,他还让全区队举手表决,所有的人100%举手同意,一致通过。

这个操作弄的我连投诉都不行,一点脾气没有。

于是,我成了超级显眼包,尤其是出营区训练的时候,天天在队伍里身后背上一个黄澄澄盆的那个肯定是我。

太阳照射好了,还会闪着金光,回头率1000%,拉风至极。

跑步的时候,遇到小姑娘都会主动朝我招手,我基本上成了名人,谁都知道这届班长集训里,出了一个炊事班长。

这还不算,在教导队这个鸟不生蛋、兔不拉屎、人能整疯的地方,什么玩意都是加倍的。

比如说入营第一天,区队长就讲:“你们都是各连的尖子,团里的骨干,不错嘛,来,跑两圈五公里给我看看”

我们一听命令,立刻解散,哗啦一下开始跑,咋也得20钟以内,要不也太难看了。

能称之为骨干的,军事素质肯定都比较硬。

这种跑圈在我们团里,基本上是一天一趟,所有人都习惯了,说跑就跑,能咋地呢。

可是,当大家气喘吁吁的“蹽”回来时,区队长一瞪眼说“谁说跑完了?不是说两圈五公里吗?才一圈,不算,重跑!”

泥马!

刚刚入营就来了一趟十五公里,所有人直接被干趴下,帽子都跑飞了,狼狈至极。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们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就是会非常自觉的、认真的、细致的听区队长的命令,精准领悟上级要求和意图是保命的关键,要不然一个不小心还得重来。

更过分的事,是考核问题。

这里要求全班最后一名是班成绩,区队最后一名是区队成绩,中队最后一名是中队成绩,这就意味着不论怎么提高,都绝对不能当老么。

提高没表扬,落后一定挨揍。

根本没有什么及格线,一切的规矩就是抓老么,不想死你就得超过一个,否则肯定完蛋。

什么战友情在这里都白搭,与生命相比,战友算个啥?必须跑过他,不想死就看谁跑的快。

可问题是总会有一个最后者,所以总有一个队被罚是不可避免的。

不能当落后班,不能当落后区队,不能当落后中队,这三个“不”要时刻记在心里。

这叫培养荣誉感和自豪感。

万一哪个倒霉催的,自己一个人拉了全班或全区队、中队的后腿,那就是他所在的战斗单元要被跑死。

然后他回来被所有人五马分尸。

也不知道这个破规矩是谁立的,我们基本上天天都在咒骂着这个立规矩的人。

另外,更让我们头疼的是,这儿还有一个比团部还可恶的山,团跟前的那个396高地已经很过分了,这儿的是505高地。

一个看起来瘦骨嶙峋的石头山,瞅一眼就能瞅出内伤的那种。

每天我们都要十分违心的对她表白“505啊,我爱你啊,一天不冲想死你啊”。

一帮大老爷们,天天对着大山大声的呐喊,然后歇斯底里的冲锋,冲锋再冲锋,仿佛上面有日本鬼子,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冲上去,全部消灭干净。

我有的时候就在想,这个505高地的山神,会不会是个女生,这一代又有一代的老爷们在这儿天天表白,她会不会动心?

干脆把区队长收了吧,快点带走。

这个变态天天跟我们做游戏,每次游戏都把我们弄的哭笑不得。

他把区队三个班分成三批,然后弄个纸条,偷偷的写句话,比如:“你们二班全是笨蛋”

接着,他会让一班带着纸条在规定时间跑到山顶上,找一个看着不爽的石头,然后用粉笔写上。

回来的时候,再让二班在规定的时间内找到那个石头,回来告诉你上面写的啥。

他就在那里拿着望远镜看,然后几队傻狍子轮着翻的挣了命的跑,跑的两腿都成了车轮子,七窍生烟,耳畔生风。

这样做最大的一个好处,据说是既能锻炼身体,也能提高观察能力,还能引发大家战斗意志。

慢慢的,大家的字越写越大,一班骂二班,二班骂三班。

再往后,就是一区队骂二区队,二区队骂三区队,505山顶的石头上,绝对是靓丽的风景线,不亚于泰山上的摩崖石刻,写的什么花花词儿都有。

要不是军事训练场,我觉得这里可以收旅游门票了。

几乎是像点样的石头上,都会有粉笔或涂抹的痕迹。

有的地方,还经常是我们学习孙悟空到此一游的地方,一代又一代,狗尿苔都长的特别茂盛。

这种练法能把人折磨疯,所有的人每天都被累的死去活来,只要一有点时间,就会昏昏睡去。

如果睡死了,那就死定了,压铺板的人也会被罚着跑到死为止。

我们区队长还有一个坏习惯,他喜欢趴墙根,听墙角。

这是一种绝对下作的行为,我深以为耻,但是也认真的学习,得到了精髓。

谁都知道,当兵的坐在一起骂班长,那是最快乐的事。到了教导队,骂区队长或者中队长,那估计是苦日子里仅有的能让大家兴奋的事儿。

所以一开始,我们就经常凑在一起,趁他不在然后一边相互按摩捏脚,一边大骂不止。

什么花花就骂什么,大家争先恐后,各种词汇层出不穷,记在本子上,写个十篇八篇都不会有重复。

结果,都被他听个真切。

然后第二天挨个点名,逐个加菜。

骂的最欢的,肯定是死的最惨的,有的甚至是被凌迟处死的那种。

如此反复,所有人都长心眼儿了,我们在任何时候,哪怕就是已经四下无人了,也都争先恐后的放彩虹屁,努力的表扬着区队长同志

他是多么的英明,多么的神武,多么的伟大,多么的无所不能。

怎么能夸上天,就怎么夸,所有的人竭尽所能,就怕一个不小心这家伙在哪个地缝里钻出来,然后所有的人都得背着背包满山跑。

那时,我们每个使用的是81—1式步枪,刚刚到手的时候,区队长问我们枪是什么颜色,我们回答是“黑色”

“错,枪是白色的”区队长说

what?

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玩意明明就是黑色的,为啥说白色的?

区队长诡异的一笑,每人发了一个抹布,一壶枪油,他告诉我们,要把枪保养成白色。

你妹的,擦油能把漆擦掉,我还是头一次听说过。

可是没办法,军令如山,不办不行。

于是,我们开始想各种办法,在爱惜武器的同时,努力的想招儿保养好。

每天训练完,全班都会坐在那里,咬牙切齿的拼了老命的拿着手上的棉布往死里蹭。

那只枪拆了装,装了拆,拆到了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这个零件是不是自己枪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