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见陈静雨会有很多波折,毕竟我已经很久没去见他了,兴许他已经把我忘在脑后了。
其实这就是我想要的,如果他真的把我忘了,那我的大麻烦立刻就能少掉一桩。
倘若不是事出有因,我这辈子也不会再来见他了。
鹤宫哪有那么容易进啊。
但我今天非见到陈静雨不可。
一路走,我一路放平了心思。
但一切都很顺利,比我想过得都还要更顺利。
守在鹤宫前的童子见了我,问也没有问一句,就向我行礼,毕恭毕敬地领我进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带到了陈静雨面前。
……
我眨了眨眼。
太顺利了,我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
鹤宫跟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
陈静雨穿雪白的道袍,眼睛清澈,端坐的姿态叫人想起神像。
只有他身后那副巨大的招魂幡,还有招魂幡上点点的血渍,凭空带出一段杀气。
但这样的杀气落在他身上,并没有混淆他本身有的那种、巫山神女一般的气度,反而更添了一种高不可攀的气度。
是真的有那样一种人,生下来就注定要享受万众的朝拜。
我忍不住看着他的脸。
没办法,陈静雨的脸就是有那样的魅力,叫人觉得不看白不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想到以后都看不到这张脸了,我心里不由得觉出一股惆怅。
我年少的时候向往过极乐宫的圣女,觉得她长得美,天底下有志气的男人,都该一一亲芳容为荣耀。
但以我这样的地位,这辈子恐怕也得不到亲眼见到那种女人的资格。
后来遇见陈静雨,虽然他的身份很麻烦,但他的脸,在无数个寂寞的深夜,真切地抚慰过我心里因为得不到极乐宫圣女,而生出来的焦躁。
恋恋不舍地又看了陈静雨几眼,恨不得把他的脸刻在眼珠子里,我才低下头,开始说来之前就已经想好的那些话。
“冒昧前来,很担心会惊扰到您……”
这是第一句,是铺垫,倘若陈静雨质问我为什么很久不来见他,我可以顺势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说是因为担心会惊扰到他。
但我准备的这些花言巧语还没来得及用上,就被陈静雨打断了。
他说,“我很闲。”
又说,“什么都不必担心,想要见我,随时都可以来。”
我张着嘴,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怎么、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这叫我接下来怎么说。
我愣了一会儿。
陈静雨仍然专注地看着我。
我心里想他怎么不是个女人,倘若是个这样好看的女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对我说这样的话……
就算不是女人也可以啊,为什么他一定要是陈静雨呢。
跟陈静雨偷情我觉得刺激,但跟陈静雨谈情说爱,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场面微妙地寂静下来,最后我实在没办法,只好蹭过去解他的腰带。
男人要的就是这样吧。
睡爽了,之前的话就都可以不算数了,之后的话也都很好说出口了。
……
然后就睡了。
睡完了之后我起身把衣裳穿好,讲话一下子就流畅了很多。
我从袖袋里掏出来之前陈静雨又送还给我的符箓,又拿出来了其他的符箓,全都摆在陈静雨面前。
然后我毫无保留地把我这些天以来,研究出来的东西全都说了出来。
最后的最后我喘了一口气,郑重地把那段清心藤也拿出来,跪坐下来,轻轻推到了陈静雨手边。
陈静雨看着我。
他已经把衣裳穿好了,腰带束得很工整,但我看了一眼就匆匆移开了视线,总觉得他腰带系得和之前并不一样。
这些微的不同之处,就像是在暗示什么似的。
但陈静雨应该不至于做这种事。
我看了一眼陈静雨面无表情的脸,他看起来有点呆,清心藤都推到手边了也不知道拿。
就像是一只大的布娃娃一样,呆得很无害。
片刻之后他终于伸手。
拿的却不是那个盒子,而是抓住了我的手指。
他手心温热。
我心里的弦怦然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