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惊鸿看了一眼柏奚的方向。
她坐在片场单独开辟出来的一小块休息区,手里捧着剧本,侧对着她们,神色看不分明,似乎没有异常。
但殷惊鸿来之前注意到她是看见裴宴卿的,见自己和她搭话才转过脸,当做没看到。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殷惊鸿仁慈地先放裴宴卿一马,她是要演戏,但没打算真插足二人,破坏她们感情,更没打算让裴宴卿一气之下把自己炒了。
另外,吃醋之道,一张一弛,方可进入最佳状态。
裴宴卿坐到柏奚身边,给了问娜一个有赏的眼神。
刚搬过来凳子的问娜当即笑眼弯弯,高兴得搓搓手,和唐甜坐到一起。
唐甜往外挪了挪。
问娜:“?”
以殷惊鸿的速度,一天拍一两页纸,裴宴卿两手空空,和柏奚一起看剧本。
“我和她没什么,刚刚是有事找我。”
“知道。”柏奚手指微捻,换到第二页剧本,淡淡道。
“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和她说。”
“没关系。”
裴宴卿实在摸不准她,柏奚的情绪比普鲁斯特还难读,她既怕解释得太清她一点醋意都没有,又怕她胡思乱想弄巧成拙。她能发泄在自己身上最好,万一又缩回壳子里,她都不知道朝哪个方向磕头能让佛祖把柏奚还给她。
“真的没关系?”
“真的。”柏奚抬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裴宴卿握住她的手,表白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嗯。”柏奚看着她的眼睛,视线不躲不避,也是一种肯定。
裴宴卿把脑袋枕在她的肩头,仰起脸问道:“那你呢?”
柏奚和她交握的手翻转,探进温腻的指缝,十指相扣。
裴宴卿满意地偎进年轻女人怀里。
问娜非常有眼力见地拍照留念,争取一切发奖金的机会。
唐甜白眼翻上了天。
当天拍最后一场戏前,柏奚主动去问裴宴卿今晚吃什么。
裴宴卿刚补完妆,眼神略有疲态,柔声抱歉道:“今晚不太行,殷导要找我汇报工作。你想吃什么,我帮你找餐厅?”
殷惊鸿拍戏十几遍才过是常有的事,五六十遍也不是不可能,裴宴卿白天被她卡麻了,现在头脑还在混沌的状态,低头去找手机,没摸到,自言自语道:“我手机呢?”
问娜从包里拿出来,道:“这呢裴姐。”
柏奚拦住她递上来的动作,道:“不用了,我晚上随便吃点。”
裴宴卿忙着拍戏,把她托付给助理:“待会你要是有想吃的就问问娜,她对这里也很熟。”
ⓨⓗ 问娜打包票:“裴姐放心去吧,我肯定照顾好柏老师,绝不让她少一根头发。”
“惯得你贫。”裴宴卿笑道。
她向柏奚点了点头,往拍摄中心去了。
柏奚和问娜坐在一起看不远处的拍摄,突然扭头定定地看了她两秒,收回视线。
问娜眨着眼道:“柏老师有什么想问我的吗?裴姐交代了,什么都可以问。”
“……没有。”
“裴姐交给我这个任务很久了,我一直没派上用场。问吧,随便什么问题。”
柏奚想了半天,想出一个:“裴宴卿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问娜差点笑出来,明示道:“这个问题您不是最清楚吗?”
有点像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柏奚脸烧了烧,问道:“那她有什么追求者吗?”
“我说没有您肯定不信,但是我向你保证,她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暧昧。”
柏奚把涌到喉头的“殷导呢”咽了回去,抬头再次向监视器后的身影望去。
殷惊鸿在剧组自律得可怕,被指责过度严苛的同时,没人能否认工作时候的她真的很有魅力。就算一身不起眼的灰羽绒服,也掩盖不住她身上的光芒。和裴宴卿是不同的美,甚至不美在她的外表——即使她长了一张还不错的脸。
越是这种恃才放旷的,越是吸引同类的目光,连柏奚也不例外。
当初在《演3》录制期间,要不是裴宴卿三令五申不准去殷惊鸿的剧组,她早就毛遂自荐了。
“殷导有对象吗?”
“……”触及到了问娜的知识盲区,她犹豫半晌,道,“我去帮您打听打听?”
“谢谢。”
还真打听啊,看来老板娘认为殷导是个不小的威胁。
问娜点开裴宴卿秘书卓一雯的聊天框:【老板娘有吩咐,打听一下殷惊鸿有对象没有,有暗恋的人也行】
卓一雯:【?】
问娜:【事关老板终身幸福,劝你速速去办】
*
休息室。
裴宴卿陪殷惊鸿吃健身餐,顺便听她汇报工作。
厚厚的一沓文件,裴宴卿翻了几页,表扬道:“你以后不干导演了,出去找个坐班也能混下去。”
殷惊鸿一口牛肉一口西蓝花,回道:“确实有这个想法。这个饭太难吃了,没味道。”
裴宴卿翻到后面,皱眉道:“你这个资金怎么……”
她还没说完,手机震了一下。
柏奚:【什么时候结束?】
裴宴卿的眉头立刻舒展开。
【干吗?你要来接我啊?】
【如果你需要的话】
殷惊鸿觑着她的神色,感觉自己极有可能轻松渡过一劫,果然裴宴卿放下手机后,神情无法控制的温和,清了清嗓子道:“预算有点过,你自己看着节省,超太多我这边也很麻烦。”
殷惊鸿点头如捣蒜:“好的裴总,谢谢裴总,裴总英明。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裴总。”
裴宴卿笑着朝她丢了个抱枕,又拿起手机。
显然一颗心已经飞走了。
殷惊鸿吃完饭,收拾东西,道:“你不走吗?”
裴宴卿坐在沙发里,长腿从容交叠,扬唇道:“我等人来接我。”
“幼儿园小朋友,还要人接。”
“没错,我也是有人接的小朋友了。”裴宴卿炫耀道。
殷惊鸿又坐了回去。
“捎我一程。”
裴宴卿神色微妙的一变,道:“你别来这套。”
“这是我休息室,我不能再坐会儿?”
“信不信我明天让人把它拆了。”
“那我就去你那儿,地方大。”
“够了,可以了。”
“不够,不可以。”
两人打哑谜似的,问娜暗中吃瓜停不下来,殷导该不会真对裴姐有意思吧?老板娘的第六感这么敏锐吗?
裴宴卿站起来,看了殷惊鸿半晌,喊了声问娜,和她一起出去。
到门口,殷惊鸿叫住她:“小宴。”
裴宴卿停下脚步。
“这两天就会拍那场床戏,你亲眼看看她可不可以,如果不行,我会继续用我的方法。”
裴宴卿背对着她,低声道:“我相信她。”
“我也希望如此。”殷惊鸿看着她的背影,道,“晚安。”
“晚安。”
女人没有回头,拢紧羽绒服领口,走入了夜风中。
寒风呼啸,万物凋零。
柏奚在片场入口等她,围着围巾的脸格外的小,唇边一团白气,身后是裴宴卿的埃尔法保姆车。
女人快步上前,拉她上车,又两手搓着她冻得通红的脸,问道:“你怎么过来的?”
“打车来的。”柏奚身在外地,没有私自用车的权利。
“下次可以打电话给我的司机,我让娜娜把号码发给你。”裴宴卿往她手心哈了口气,“冷不冷?空调要不要再调高一点。”
柏奚摇头,主动把脸埋进女人的颈窝。
热意源源不绝。
裴宴卿不再开口,脱了羽绒服,让她抱住自己仅着毛衣温热柔软的身体。
“殷导和你说什么了?”柏奚的手落在女人手感好的侧腰,指尖划到下摆,又往上,慢悠悠地来回。
“汇报工作,她拍摄经费又超了,我骂了她几句。”
“还有呢?”
“你来接我,我向她炫耀。”
柏奚笑了笑。
“噢,她还说这两天要拍那场你强迫我的床戏,让你做好准备。”
怀里的年轻女人坐直了身体,片刻又松了筋骨躺回去。
“所以这两天我们不要再亲热了。”裴宴卿捉住柏奚在她腰间作乱的柔荑,顺势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柏奚虽然对她没有太大的欲望,但是很喜欢和她黏在一起,亲亲摸摸抱抱,常常引得裴宴卿一身火,还纯情懵懂地问她为什么不能单纯地贴贴。
裴宴卿怀疑她想柏拉图,但是又没有证据。
根据偶尔几次险些擦枪走火的经验,柏奚的身体很诚实,并不是性冷感。
除了昨晚,柏奚从餐厅回来以后,主动想和她做。
裴宴卿对殷惊鸿说相信她,但心里也打鼓,她能不能演好这场关键的戏。
“不能亲热的意思是不能接吻,不能抚摸,还是不能拥抱?”
“只能拥抱。”
“那就好。”柏奚的语气听起来已经满足了。
裴宴卿:“……”
自己当真对她来说没有一点性魅力吗?她把自己当人形玩偶?
柏奚在女人的怀里窝了一路,手再次有自己的意识,裴宴卿把她两只手按在一起扣住,狐疑地看了她好几次。
她到底在想什么?
*
两日后。
柏奚的重头戏列入当日的拍摄通告单。
清场过后,拍摄间只剩下几个人,殷惊鸿坐在监视器后,神色严峻。
对讲机传来接触的电流声:“预备,开拍!”
场记打板:“《耳语》第二十场一镜一次,Action!”
裴宴卿刚洗过澡,脸上的妆却没有卸,她一身真丝睡袍,锁骨清透,墨发滴水,肩头的布料被润成深色。
她擦头发的手停下,和柏奚的目光对上,似乎在诧异她怎么会在这里。
对方一言不发,眼神却蕴着危险的风暴,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往床上拖。
“你——”
毛巾掉落在地。
她被重重地压在了床上,覆上另一个人的重量。
她的耳颈被吻住,奋力的挣扎只换来更狂乱无章的吻,像是疾风骤雨。
她的睡袍系带被抽开,冰凉的触感激得她本能蜷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