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伢子知道说漏了嘴，打个哈哈说了两句：“那也要看有没有大户人家要买，有的话自然先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
“劳您费心，给她找个好去处。”男人顿了顿，“别，别卖到那种地方去……”
人伢子哼了声，算是应了男人的嘱托，男人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他搓了搓手：“那您看，这妮子多少钱，五两银子行不行……”
人伢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满集市上打听打听，谁家七八岁的女孩儿能卖这么高的价！”
“您也说了，我这闺女清秀……”
人伢子眼一瞪：“今年全国各地都粮慌，快饿死卖闺女的人家多了去了，我也不是非你家的不可！”
男人一下子慌了，他搓着手，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样吧，”人伢子眼珠一动，伸出三个手指，“三两，最多给你三两，这是最多了！”
男人沉沉默着，看了眼闺女，又看了眼角落里奄奄一息的几个孩子。
“不，不！”小男孩儿从地上爬起来，要对人伢子拳打脚踢，被他爹一脚又踹开了，小男儿蜷缩着身体，爬了半天没爬起来。
“哥哥，我走了，你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呀。”小女孩儿眼里含着泪，但是却像个小大人一样，嘱托哥哥照顾弟弟妹妹。
“花花……”小男儿已经满脸泪痕。
“我跑了爹爹就没钱买粮吃了！”小女孩儿摆着手指头，算了算，道，“卖我一个，家里五口都能吃上饭，很划算呀。哥哥，我不想你饿死，也不想弟弟妹妹饿死，所以卖了我也挺好的。”
“花花，花花……”小男孩儿的眼睛通红，他捂着肚子一点一点站起来，人伢子和他爹在旁边谈价，她跑了过去，扶起了他哥哥。
“花花……”小男孩儿从脏兮兮的布袋里掏啊掏，掏出了一个皱巴巴的油纸包裹的烧饼，“你吃，你吃。”
花花摇了摇头：“我以后就有饭吃了，这个饼留给弟弟妹妹吃吧。”
小男孩儿却强硬地把饼塞进了妹妹的怀里。
“花花，花花……”一个妇人跑过来，抱住她，“我的好花花，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娘亲没有对不起我。”花花的小手擦干妇人脸上的眼泪，“花花以后就有饭吃了，等花花长大了，回来看娘亲。”
妇人哭得更惨了，哭天黑地，花花也哭。
洛清尧默默地走过去，擦了擦小女孩儿脸上的眼泪。
她本应该能够无忧无虑长大，现在却极有可能被人伢子卖到青楼去，是谁造成这一切的呢？
是今年的饥荒。
小女孩仰头看着洛清尧，眼睫毛上还挂着泪，说出的话天真无邪：“你是谁，你是天上的仙女姐姐吗？”
豆豆跑过来：“是我娘亲哦！”然后 豆豆把自己手里的烧饼给了花花：“你别哭啦，烧饼都给你！”
这时候，小女孩儿的爹和人伢子谈好了价钱，两个人往这边走。
“夫人！”小女孩儿的娘亲噗通一声跪在洛清尧身前，抓着洛清尧的衣袍，“求您买了她吧，买了她伺候小姐吧，花花她很能干的，什么苦都能吃的，求您了！”
这妇人眼看洛清尧穿着不俗，心地好，又有女儿，心想，自己的女儿卖给她就是最好的出路了！她抓着洛清尧，像是抓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洛清尧扶起了妇人，冲顾风召了召手，顾风把钱袋子给了他。
人伢子一看要成的生意要被人截胡，马上冲了过来：“不行啊，我先来的，做生意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顾风对他道：“你付钱了吗？”
人伢子一梗：“我马上就付。”
“只要你没付钱，生意就还没成，我们当然能买。”顾风慢条斯理道。
人伢子见顾风气度不凡，像是个大商人，也不敢跟他硬刚，只懊悔自己为了多赚点钱，跟人一味的压价，懊悔完了，也只好走了。
洛清尧拿出十两银子，这十两银子能够让他们挨过寒冬，挨到明年秋收，他将银钱交到妇人手里，妇人捧着银子愣愣出神，她没想到眼前的夫人竟然肯花十两银子买她的女儿，这一定是个很大很有钱的大户人家。
妇人感激涕零，拽着小女孩儿，噗通一声跪下：“谢谢夫人，花花遇见您，是她的福分，以后她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妇人一抹眼泪，摸了摸小女孩儿的脸颊：“花花，走吧，跟这位好心的夫人走吧……”
洛清尧摇了摇头，指着花花和她，把她们的手放在一起。
妇人一愣，不知道这个美丽的夫人是什么意思。
顾风道：“我家娘子不要你的女儿当牛做马，拿着钱买点吃的，回家去吧。”
一家人感激涕零，频频磕头，洛清尧受不了这种场面，转身离开。这时候一道身影跑过来，拦住了他，洛清尧一看，是那个像小狼崽的男孩儿。
小男孩儿直愣愣盯着他，然后跪下，给他磕了一个头，跑了。
经此一事，洛清尧回到客栈，他呆坐在床上，集市上小女孩儿被卖的场景一直在他脑子里回荡，挥也挥不掉。
“清尧，这些事情跟你没关系，饥荒不是你造成的。”顾风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一阵见血跟他道。
洛清尧却在想，但是只要他去西域，他能让这场饥荒的危害尽可能的变小。
洛水也许不需要他，夜司宸也许不会抽干洛水，但是他却还是不能不管，明明有可能挽救，却不管不顾。
洛清尧忽地拽起顾风的衣领，一字一顿道：“我，一定，要去，西域。”
顾风叹了一口气：“清尧，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个不行。”
洛清尧不能说话，他拿起纸笔，在上面写：“如果我走了，我一辈子得不到真正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