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凌凡急匆匆跑来为夏遥披上羽绒服，语气焦灼，“脸都冻白了。”
“是我本来就白。”
他说的话还带着发冷的颤栗，凌凡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嘴巴怎么这么硬：“好好好，那你走路别抖啊。”
刚说完，夏遥就不小心被场地的碎石绊了一脚，凌凡眼疾手快扶住了。
“啧，这天越来越冷，戏里的天气设定却越来越热，真是磨人。”
“还行，也就冷一会，别大惊小怪的。”夏遥用力眨了眨眼，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随后从过长的袖子里伸出手，“我手机呢。”
“噢，在我兜里。”凌凡问，“要找林南朝？他和墨总在休息室……不过刚刚我看墨总被人接走了。”
夏遥斜睨过去：“他会来找我的，不用我主动。”
“说得好像你多被动似的……”凌凡被他这有恃无恐般的语气笑到，“诶，不过你手滑点赞的事情已经在网络上传起来了，要做什么回应吗？”
屏幕一亮，将夏遥黑暗的眼底照得清晰，他回道：“欲盖弥彰，随他们猜去吧，也挺有意思的。”
“你居然会觉得有意思……”凌凡小声嘀咕了句，余光看到一个人影。
“夏遥——”林南朝从远处走近，“到我这里来。”
夏遥抬起头，刚想抬脚踱步，注意到林南朝虽然嘴上说着让他过去，自己在一步步走进，于是微抬的小腿又定在原地，等着他过来。
“今天工作结束了？”林南朝伸开手掌往夏遥脑袋里蹭，微长的发从指缝里插出来，也不觉得刺人。
“嗯。”
“送你回酒店吧。”林南朝看了眼凌凡，牵起夏遥的手，肆意妄为地在他面前晃了晃，“凌助理要一起吗？”
凌凡：“？”
怎么能牵的这么自然？
他呆了一会，那句“到底谁是助理”才慢慢在脑子里传递出来，他刚想反驳，夏遥开了口：“凌凡就可以送我啊。”
还没等凌凡从自家人还是向着自家人的感慨里缓过神，林南朝被惹得笑了笑：“真的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直接就让我跟你走？有这么好的事吗？”
“哦，好吧——”林南朝假正经地抬起嘴角，神似了然，转过身，“你这么说了，我在休息室等的就是空气。”
很明显的一句调侃，但夏遥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为什么林南朝要把自己说成是空气。
见他真往前走了几步，夏遥又忍不住喊了他：“林南朝。”
声音一点都不重，混着风声飘到林南朝那估计都听不见。也没有丝毫的怒气，很平静。
“不跟我一起走，也不让我离开啊。”林南朝说，“你手太冰了，我去车上给你拿杯热饮暖暖。”
后半句要是说得再慢点，夏遥真要怀疑林南朝是直男了，说走就走，这时候不应该死缠烂打一会，说我就要送你回酒店才对么。
夏遥松口气：“奶茶吗？我喝不了。”
虽然不是，但林南朝还是问了原因。
“在拍戏，吃这些会水肿啊。而且凌凡不让我喝，也不让我吃一些有的没的。”夏遥眨巴地看着林南朝，好像要把自己太瘦的原因全都推辞给别人，在告状似的。
凌凡深觉冤枉：“你少来，你又不是水肿体质，我哪不让你吃了？”
夏遥不说话了，林南朝帮他：“那你助理挺苛刻，可以开了。”
凌凡：“……”
他算是看出来了，夏遥故意让林南朝和他一唱一和，自己就是多余的那个。再不走就不合时宜了，于是伪笑了两声，决然地转身离去。
林南朝把夏遥的手放到自己口袋：“现在只能我送你了哦。”
夏遥点点头，仿若纡尊降贵的语气，真委屈了他一样：“那行吧。”
“风有点大，要不我去把车开过来，你在这边挡风的地方等我。”林南朝偏头，一侧的三分刘海被吹起，露出浓眉。
“我是海绵宝宝吗？有这么脆弱？”夏遥问。
“怕你冷啊，今天拍戏冻一天了，这么辛苦，”林南朝凑近，稍微挡在他身前，“不怕被人拍到了？”
“一直以来不都是你在躲躲藏藏吗。”林南朝来了夏遥好像更放的开了，“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对象吗？”
林南朝一副你饶了我吧的模样：“怎么会，我可没说。”
到了车上，林南朝提前开了暖气，夏遥把外套脱下。林南朝看他里面这一身单薄的短袖皱眉：“今天一天都穿这么少？”
“拍戏需要。”
他把一杯红枣枸杞茶递过去，夏遥问：“这不是给小姑娘补气血的吗？怎么想到买这个。”
“看墨芳老公给她带的就是这个，而且谁说只有小姑娘喝啊。”林南朝凑近，“这下不算占便宜了吧？男朋友。”
夏遥冷冷瞥他一眼：“他们已经结婚了，我可懒得大老远跑去国外。”
“好啊，那我们就一辈子热恋。”林南潮说。
“……”这人总是喜欢暗戳戳地扯开话题，偏偏还让人讨厌不起来。
林南朝帮他把安全带系好，忽的眯了眯眼，身子又往前倾了一点，能把夏遥的脸完全挡住。
“……怎么突然靠我这么近。”
林南朝的气息喷洒在夏遥耳畔：“有人在拍照。”
他啧了声，不满道：“特地向别人借的车也会被盯上啊，和夏遥谈恋爱还挺刺激的。”
夏遥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过了一会，安全带被他的身子拉扯，座位空出一角，夏遥也向林南朝凑近，把他抱住了，脑袋埋在他肩窝：“以后就算我退圈了可能也会有这种事，你能不能……习惯一下，我不怕和你公开，你也不要怕好吗。”
林南朝愣住了，都忘记及时回应夏遥的拥抱，手悬在空中，好像怀里的是什么一碰就碎的宝贝，在思考该怎么拍他的背。
“怎么会这么想啊。”林南朝无奈，眼底透出浓浓的怜惜与心疼，“我的不满是对那些偷拍的，不是对你我之间的关系。就是觉得他们打扰到了，我有点不开心。”
他将挡光板放下，亲了亲夏遥的脸庞：“你可能不知道，我对摄像头要比你敏感的多……早就习惯了，这有什么好怕的。”
夏遥嗯了一声，又咳嗽起来：“好困，我们回去睡觉……”
林南朝拍背帮他顺气：“着凉了吗，晚上回去喝点药吧，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夏遥说：“太投入了吧，你不在剧组的时候，我就把自己完全当成‘李鑫’……林南朝就不会在我脑子里跑来跑去了。”
“如果我是个坏人，你也会这样想念我吗。”林南朝眼眶湿了一层雾，盯着前方，看上去像是在发呆。
“你不一直挺坏的吗……说回来就回来，说走就走，不告而别，挑破暧昧又一脚把人踹开，哪一件不坏啊。”夏遥一件件列出来，又想到刚才林南朝说的话，“你不喜欢被摄像头包围是吧？罪有应得……喜欢上一个无时无刻都需要和摄像头打交道的。”
林南朝抬了下嘴角，很疲惫地笑了笑：“这算什么惩罚。我罪有应得的话……应该让我看着你喜欢上别人，看着你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也不恨我，只当我是个过客，慢慢把我忘记……”
“林南朝，你四年前就这么打算的吧。”林南朝没把自己说郁闷，夏遥却听生气了，“把你这个想法收一收，太危险了。”
“嗯？”
夏遥又重复：“一个能让你随时下定决心离开我的想法，太危险了。”
“不会，得到宝贝了哪有舍得放手的。”林南朝说，“还有，我不是讨厌摄像头啊，只是偶尔……看到摄像头有点害怕。”
“不怕不怕。”夏遥揉着他的后颈。
林南朝乐道：“哄孩子呢？”
夏遥坐正到位置上，从口袋里拿出口罩戴上，闷咳两声：“我这是在开导你，要做好和我公开的准备。”
林南朝稍拖长了音：“行，嗓子不舒服就少说话，听我说就好。”
“还害怕啊？”夏遥还以为他要说的是这个，“那个拍照的应该已经走了吧？”
“不怕……你怎么这么可爱。”林南朝被他逗笑了，连原本可能会有点沉重的话题都被他以轻松和谐的口吻讲了出来，“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不是傅荣的学生了么。”
夏遥点点头。
“就不觉得我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坏家伙吗？”林南朝没敢看夏遥的眼神，路边霓虹灯如星光点点映在他的眼眸，明明没下雨，瞳仁像是一片泛着雨点粼粼的湖面。
“傅荣帮了我，资助我学习，参加各种大赛，让我从籍籍无名到声名显赫……到头来，自己做出点成绩，就把所谓的恩师抛弃，独自回国发展。”林南朝讽刺地嗤了声，“不觉得我坏透了吗。”
“你籍籍无名？”夏遥否定，“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以前天才小画家的身份啊？你太耀眼了，傅荣才会注意到你。”
林南朝扶着方向盘，看上去正专注于开车这件事，不知有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车内一时安静得只剩与风摩擦的呜呜声。
“耀眼一词是不是用得太夸张了点儿啊……”
“傅荣是不是对你不好？”
过了片刻，两人的声音一齐响起，都错愕地看向对方，夏遥盯着他的眼睛：“是不是？”
林南朝眼睫迅速眨了眨，被这目光灼伤了似的：“是你把我想的太好了，倘若真是像我说的那样，你……”
心底一阵潮湿的酸涩。
他都这么说了，夏遥第一反应怎么会是这个。林南朝心想，可不就是坏透了吗？他想让夏遥觉得自己坏，不对他产生过高的期待。
“你还会不会喜欢我”这句话他终究是没问出口。
林南朝啊林南朝……不能这么低估他的爱的。
“你就亏了啊，喜欢上一个罪大恶极的坏人，落得一身臭名。”
“我会把你教好的。”虽然不知道林南朝突然做这番假设的目的，夏遥很自信地说，“变成最好的第一名。”
哪里是我最好。
爱若是一场角逐，你才是那个当之无愧的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