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朝夏【完结】>第56章 N-Ⅲ-2

  之后几天夏遥准许林南朝跟着自己了,一来是他太粘人,二来是夏遥觉得林南朝一个人会跑,跑到哪去也不和自己说,上次去高坪是,这次生病也是。

  而林南朝变得更粘人的原因,是问了闻可夏遥这几年的病情。闻可也是后面才了解全面,讲述的时候多少有点护犊子地添油加醋——说是一年比一年严重,去年才开始有所好转。

  早期的时候失眠,需要依靠药物入睡,后来抑郁和焦虑引发心悸、手抖、干呕,但他隐藏的很好,一个人熬过了很久。

  闻可说到这的时候讽笑了下,看着漫不经心的实际上还是在心疼朋友。

  因为夏遥隐瞒病情的事情闻可和他大吵了一架,最亲的人永远知道刀子往哪儿捅最痛,可笑的是他当时那么讨厌林南朝,却还是下意识地把内心的实话说出来——你这么会藏苦,对林南朝的喜欢怎么不能说服自己藏一藏?

  值得庆幸的是夏遥再累也不会去做些傻事,他知道生命很重要的,但他忽略了一件事——病情不可控的因素太多,让人体的激素不定,很多时候夏遥并不是夏遥。

  也是那一次闻可发现了夏遥的病,拍完穿针效应,杀青宴结束,夏遥以往出戏入戏都做得很好,唯独这次闻可觉得不对。

  他好像还在演剧里的那个人物,说话谈吐、行为举止都太像了,无数个夜晚闻可都在庆幸自己那天留了心。

  夏遥回到家洗澡,头一次觉得活着好累——以前都是觉得喜欢林南朝好累。

  身上穿的棉衣没脱,肩头落的雪早就化了,夏遥也没擦拭,麻木地往浴室走。

  整个人躺到浴缸里,袄子里的棉花浸了水,然后是贴着腿的裤子,好像都变成了海里的水草,拉着他不断下坠,夏遥侵在水里觉得轻漂又沉重。拍戏的时候那场溺水戏做了保护措施,所以不可怖,还不如现在。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挪动身子,水位漫过脖子、鼻子、眉毛。

  意识也一点点被水吞没,再一次把自己代入了《穿针效应》。

  有一个很微弱的声音在某个空荡的角落叫嚣——不要这样做,姐姐怎么办?那些爱你的人怎么办?但水太重了,压得他耳膜鸣鸣,夏遥慢慢地听不到了。

  那天闻可忙完了手头的事,从风菱出来的时候遇见了凌凡,说是有个文件需要给夏遥签字,闻可正好觉得夏遥状态不好,于是搭上了顺风车。

  到医院的时候闻可整个人都是抖的,凌凡也被吓得不轻。他们不敢想自己晚到几分钟会发生什么,夏遥苍白近乎死亡的病态,平时体温这么暖的人冷得和冰一样。

  ……

  夏遥拍完和周奕锦的对峙戏份,回到化妆间就看林南朝盯着屏幕,眉峰因为蹙着显得很挺,怎么看怎么不高兴。

  他走过去敲了敲林南朝面前的桌子,林南朝一愣,收起手机:“拍完了吗?”

  “嗯,在看什么?”

  在看和闻可的聊天记录,林南朝翻看了很多遍,好像要把用文字描述出来的夏遥刻入眼眸里一样,但他不好出卖这个愿意和自己诉说的“情报员”,答:“刷微博,发现还是看你拍戏有趣一点。”

  夏遥:“……”

  没让林南朝在眼前晃是怕这人影响自己,夏遥并不打算因为他这句话就改变主意,说:“你活得太无趣了,我拍戏没什么好看的。”

  林南朝笑了笑,圈住夏遥的腰,把他往桌上抱,他坐在椅子上仰看着。他想如果那晚闻可和凌凡没及时赶到,自己是不是就看不到了?所以目光附着久久。

  “怎么会不好看,”林南朝停顿了一会,“我认识一个很有名的心理医生,等拍完《心画》,跟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夏遥脸色骤变:“不要。”

  林南朝也不急:“怕医生吗?我陪着你。”

  就是因为你陪着才不要。夏遥在心里默想,在心理医生面前会暴露自己所有的不堪。

  “不想吃药,”又怕林南朝不肯,夏遥补充,“我现在已经不严重了,你不用担心什么,而且我生病这几年也没想过寻死,你完全可以把我当成正常人,不要带我去看病。”

  他说话很急,想传达的话也很杂,林南朝抱着他拍着他的背说好,不看了,夏遥才慢慢稳定下来。

  夏遥说的都是实话,差点出事的那一次是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事后他记不起来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他也觉得荒唐。

  可林南朝为什么突然要提议带自己去看心理医生?他之前知道了自己生病也没有说……他是在害怕拥有一个不健康的夏遥吗?还是在害怕自己不是四年前的夏遥?

  闻可说过夏遥到冬天病情会严重一点,或许是因为林南朝离开后过的第一个季节是冬天。

  林南朝也的确感受到了,天气渐渐转冷,夏遥也会变得越来越不安。

  “又在乱想什么呢……”林南朝语气温柔下来:“剧组人多眼杂,很多话我还是喜欢单独说给你听,让你感到冷落了是不是?”

  夏遥淡然道:“没有的事,别小看我。”

  林南朝觉得夏遥有时候真的可爱得很正经,如果不是片场人太多……林南朝应该会忍不住想吻他,四年前夏遥也是这样情不自禁一次又一次地偷吻吗?

  但他后知后觉……其实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承担吻的后果。

  还有太多事没解决了,再怎么样不能把夏遥扯进这些烂事里,如他四年前许的生日愿望一样。

  林南朝把吻的心思替换成了捏掌丘,他轻轻握着夏遥的手:“去对戏吧,我和你一起出去。”

  *

  凌凡陪完老婆产检回来之后觉得天都变了——夏遥和林南朝还能被做文章?虽然之前是觉得他俩有点不对味,但网友们传的也太夸张了……什么爱恨纠葛都编得像模像样的。

  于是看到他俩一起从人少的化妆间出来,他心一抖,跑过去给夏遥使眼色:“外面冷,把外套穿上。”

  夏遥给了他一个无比复杂的眼神——我不是穿着吗?

  凌凡咳了一声,暗示他:“这不是林老师的衣服吗?要不还是脱了……你和他的合照都是从剧组人传人传出去的,注意点吧。”

  “注意什么?真情侣才真避嫌。”

  夏遥心直口快,凌凡脸色一僵,突然石化了一般,嘴唇半张着,像是被异物生生堵住了喉咙——真什么才真避嫌?

  林南朝低头掩饰了下不自禁上扬的唇角,抿唇和夏遥轻声说:“凌凡可能没把我们往那想。”

  某个人怎么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也不算轻声,这么近的距离除非凌凡耳背。他说的没错,网友磕归磕,但cp热度在夏遥这种不擅长营业的状态,光靠一张嘴瞎编是涨不了很快的,凌凡知道他们两个应该有一段复杂的过往,但也仅限于朋友之间的故事。

  更何况夏遥不是有个白月光初恋吗?

  可林南朝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正中下怀的表情是怎么个事儿?

  闻可搭着赵编的肩走来:“愣这干嘛呢?你和孙老师的戏准备好没?”

  凌凡找到了稻草一样:“闻导,这几天你不觉得我们家夏遥和林老师走的太近了吗?议论太多会不会影响电影的口碑啊?”

  “你想得怎么那么远?他俩不待一起才奇怪吧,”闻可没太在意,把赵尚景拉到自己身前,“让赵编给你讲讲戏啊,我去盯一下群演。”

  凌凡:“……”

  赵尚景坏笑了下,拍了拍凌凡的肩:“别多想了凌助理,有些事儿顺其自然地好。”

  没人理解凌凡的操心,他只得作罢,把这两天玲姐给他交代的事儿一并说了:“夏遥,咱下周得去拍套圣诞的写真,时间要空出来,还有玲姐说家庭聚会,每年都是这个时间点,别忘了。”

  林南朝问:“什么时候?”

  夏遥回他:“下月初吧……就这几周了,看我姐的意思。”

  这个家庭聚会定的也挺莫名其妙的,当初和白卉羽出柜后关系闹得很僵,能不见面就不见面,夏玲提议每半年都必须得聚一起吃个饭,一家人总不能一辈子都在矛盾。再后来就是白卉羽得知夏遥生病,心软得不行,对他的管束慢慢松了。

  夏遥没真正怨过白卉羽什么,也觉得没资格怨,但人么……总爱和最亲的人犯倔。

  “回庆城挺麻烦的,不用陪我了。”夏遥对林南朝说。

  林南朝歪着头看他,眉宇间透出不解和急促:“我没再继续问的意思是默认了要陪你,没有嫌麻烦。”

  尽管他对庆城仅剩的留恋是对夏遥的爱屋及乌。其实挺不喜欢那儿的,就跟他不喜欢九寨溪一样。

  夏遥就这么看着他的目光,说出来很平淡的语气,他就是觉得林南朝在害怕什么……比如怕他生气,求和之后这样的感受越来越强烈。

  一些很小的事情林南朝都在怕,可也从来没为自己辩解过什么,四年前的画稿抄袭也是。

  夏遥知道不是他设计的,当年最让他难以接受的,除了平白无故被扣一口黑锅,还有林南朝为了不和他继续产生纠葛也要把抄袭揽在自己头上的原因。

  所以夏遥这几年一直陷入矛盾……林南朝最后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真的是把出于缘分的照顾当成了喜欢,及时止损吗?

  不过现在总算不用在矛盾里崩溃了。

  但林南朝现在这个样子太不对了,好像稍微令夏遥不满意了他就会跑一样……要是会跑早跑了,还傻傻进娱乐圈做什么,娱乐圈最不自由。

  “可我不想你跟着我。”夏遥故意说,语气转变得很突兀,掺着几分生气。

  林南朝干咽了咽,喉结滚动,紧闭的唇张开,最后还是妥协:“好吧。”

  好吧什么好吧。夏遥心说怎么不问原因?不问我为什么不想你跟着?不问我为什么突然对你这样说话?

  赵尚景瞧出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调和道:“那什么……夏遥跟我去和孙老师对戏吧?凌凡你去化妆间把孙老师请来。”

  林南朝把兜里的暖水袋给夏遥:“那我去休息室等。”

  而后低着头转身离去。

  赵尚景看着夏遥目送林南朝的背影,喟然地啧了声:“刚刚是怎么了?”

  林南朝消失在视野,夏遥收回眼神和他并肩走着:“我无理取闹吗?”

  赵尚景:“……”这他哪敢评价。

  夏遥说:“林南朝好像不会和我生气,我们俩就没吵过大架。”

  他认真的语气让赵尚景有些不知所云:“你确定你不是在炫耀吗?”

  “不是,”夏遥顿了一会,“只有陌生人不会吵架。”

  赵尚景理解不了:“他来找你,肯定是要让着你一点的,当初不是他辜负了你么,心里有愧疚很正常啊。而且他只对你说话耐心温柔,剧组其他人跟白菜也没什么区别。”

  夏遥没注意到赵尚景是什么时候吃到了自己和林南朝的瓜,自顾自地说:“除了这个,还不长嘴。”

  “他还不长嘴啊?哄你的话不也说的挺厉害的。”

  “不是这方面的。”夏遥愁云满面,他觉得和赵尚景好像对牛弹琴,自言自语地咕哝了句,“……这样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