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总他……会来吗?”

  第二天,阮安醒的时候傅雁栖已经不见了,他不知怎么从地上移到了床上,揉了揉眼睛,也稀里糊涂去上班了。

  网上的舆论风向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只过去短短一个晚上,为阮安说话的营销号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阮安当然明白背后是谁在操作这件事情。

  一整个上午,公司同事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有几个正大光明来跟他说恭喜的,更多是躲在背后偷偷猜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风评突变。

  而小甜吉泽显然就不好过了,前天,他微博下的评论还是一水的温柔安慰,昨天开始有了质疑的声音,而今天,因为他到现在也没发声回应,这种质疑越来越大。

  有人说他当天发的微博模棱两可又指向性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阮安欺负了他但又没有明说,现在有人让他把当时的话说清楚,还有人向公司去要当天化妆间的监控。

  阮安知道,为了公司的声誉,监控大概是不会拿出来,但现在这样他已经知足了,要是小甜吉泽能多被骂几句,他就更爽了。

  中午在公司餐厅吃饭时,阮安正静心用餐,对面位置突然放下一个盘子,他抬头看,是傅雁栖身边的陈秘书。

  阮安不知为何,有些窘迫,低头拨菜,不敢跟对方对视。

  陈秘书倒是很自然,春风拂面般坐下,打招呼,“好久不见,找了你半天呢,电话怎么关机了?”

  阮安为了防止宋廷的骚扰,上午一直是关机状态,他说:“没电了。”

  陈秘书笑道:“房子的事情傅总告诉你了吧,一会儿吃完饭,你拿上身份证,咱们去房管局办下手续,然后就去看看新房。”

  阮安低头往嘴里扒饭,“好……”

  他其实想问下傅雁栖的情况,毕竟两人昨天一个晕在床上,一个晕在地上,彼此间的关系尚未发生实质改变,而且今早他不声不响就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好意思了。

  下午,阮安请了半天假,跟陈秘书去办完交接手续,然后就被带去看房了。

  房子是傅雁栖收的二手,上一任主人住了没多久就举家搬到国外去了,几乎没什么居住痕迹,买来的时候也很漂亮,有一个朝南的超大露台,阮安可以种自己喜欢的植物,还可以安一个榻榻米在阳台晒太阳。

  阮安从来没住过这么大的房子。

  陈秘书说:“所有设施都是齐全的,你可以直接拎包入住,傅总说了,让你尽快住进来。”

  阮安说:“我、我旧家还有一些东西要收拾。”

  陈秘书温和道:“今天下班后我开车帮你搬家。”

  今晚就要住进来吗?

  那,傅雁栖今晚也会来?

  晚上下班后,阮安刚出公司大门,突然被一群扛着长枪大炮的记者团团围住。

  “请问您就是阮安吗?”

  “您对最近网上指向您和小甜吉泽的冲突事件有什么看法?”

  “请问您当日在化妆间是否真的言语霸|凌了小甜吉泽,你们二人到底谁才是受害者,能给个回应吗?”

  “请问是小甜吉泽诬陷了你吗,当日化妆间的具体情况能跟我们说一下吗?”

  声音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阮安一时蒙了,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雁珈的保安就冲过来,强势地把记者挡开,陈秘书这时也从楼里追出来,连忙护着阮安离开了这片混乱。

  阮安惊魂甫定,“为什么突然会有记者,早上和中午还没有……”

  陈秘书给他拉开后座的门,让他坐进去,喘了口气道:“下午没上网吗?”

  “网上又有什么事了?”阮安探头问。他中午开了一会儿机,就被宋廷见缝插针地打来十几个电话,烦得他又赶紧关机了。

  陈秘书在副驾坐好,吩咐司机开车,笑道:“你可以自己去微博看看,有惊喜。”

  阮安:“?”

  他既疑惑又忐忑地拿出手机开机,点进微博,热搜第一醒目地出现在眼前:

  #雁珈视频#

  阮安点进去看,雁珈的官微在今天下午两点发了一个视频,没有配文,现在点赞量和转发已经过百万了。

  是那天在化妆间的监控视频。

  摄像头在房间角落,阮安当时座位的斜上方,他脸上的表情还有身后抱着胸的小甜吉泽,全都无所遁形。

  他抖着手指点进去看。

  那天的一切,全被记录下来了,从小甜吉泽说的第一句话开始,到后面时轩色帮他说话,小甜吉泽灰头土脸地跑掉结束,证据确凿,阮安可以彻底摆脱质疑了。

  时轩色那天一直在绿植后面,监控照不到他的脸,并且声音也做了处理,应该是雁珈不想让他参与进这场风波里,也没这个必要。

  除此之外,视频全程无剪辑无处理,网友的风向标已经彻底倒向阮安这边,那条微博下面全是骂小甜吉泽的,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阮安关上了手机。

  他没想到雁珈会出面帮他澄清,他以为买几个营销号改变一下舆论风向已经顶天了,没想到会为他一个刚进公司的新人大动干戈地证明。

  陈秘书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仿佛有读心术一般,笑着说:“你是傅总的人,傅总当然不会让你受委屈,这件事前两天就吩咐下去了,他们制定了好一套澄清方案,先抑后扬,一步步来,最后再放监控,要确保这个监控能起到炸裂的效果,并且还能给你吸一波粉。”

  阮安靠在后座上没说话,把手放进外衣口袋,却猝不及防地摸到了一抹冰凉,他拿出来看,是一管绿色外壳的唇膏。

  是那天在总经办,傅雁栖给他抹完放在口袋里的唇膏。

  阮安把唇膏放回去,脑袋乱乱地闭上了眼睛。

  阮安已经有几天没回家了,车停在楼下时,陈秘书要跟上楼帮他,阮安说:“你们在下面等我吧,收拾好了给你发消息。”

  “东西会不会太多,我可以帮你收拾,不用跟我客气。”

  “我刚搬来,也没什么要收拾的,你在下面等我一会儿吧。”阮安干巴巴地笑。

  他怕万一宋廷那个人渣还厚着脸皮没走,或者是家里有什么那对狗男男的痕迹没收拾干净,让傅雁栖身边的人看到这一幕。

  陈秘书很好说话,阮安上楼开门,果不其然听见门内有电视的声音。

  打开门,宋廷正在沙发上,他胡子拉碴,眼下乌青,周身散发着颓败之气。

  见阮安进门,他唰地一下坐起来,使劲揉了揉眼睛,“……阮安。”

  阮安不意外,低头换鞋,想到什么又顿了一下,不换了,他说:“你怎么还没滚?”

  宋廷立马站起来,攥了攥拳又松开,“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了吗?”

  阮安这两天见缝插针地想了想,他对宋廷好像并没多喜欢,宋廷说的对,他是个正常男人,哪能没有那方面的需要呢。

  所以,这件事也不是没法原谅,只是他恶心自己那天看到的,恶心这俩人在他的床上做那种事情。

  阮安叹了口气,声音闷闷的,“宋廷,你走吧,我原不原谅你都无所谓,我这几天想过了,我们不是很合适,分手后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好了。”

  宋廷伸手捏了捏眉心,组织了下语言,“你喜欢过我吗,阮安?”

  “……现在问这个有意义吗?”

  “那个男人呢,你老板,你们睡过了?”

  阮安抿了抿嘴唇,“嗯。”

  宋廷突然笑了,他声音轻飘飘的,“才一周,你来北京才一周……”

  阮安站在原地想,要不是他内心还顾虑着,他来北京的当天晚上,恐怕就被傅雁栖日了。

  “你牛逼,我这边一出事你立马就能跟别人上床,好、好,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说完这句话,宋廷没再犹豫,拿起外套推门出去了。

  阮安这才发现,宋廷也没换鞋,家里已经被收拾过了,像他刚来时那样干净,他推开书房的门,宋廷的行李已经不在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拿走的。

  大概宋廷也知道,他们没可能了吧。

  在他家是等着见他最后一面的。

  阮安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后,喘口气,撸起袖子开始收拾行李。

  几分钟后,大开的防盗门被敲了几下,阮安连忙从屋内探头,发现是气喘吁吁的陈秘书。

  陈秘书说:“你没事吧?”

  阮安:“啊?”

  陈秘书:“我刚刚看见昨天来找你的那人从楼上下来,所以上来看看。”

  阮安目光游移:“没……事,他走了,”阮安补充了句,“回温州了。”

  陈秘书点点头,看见他手中的大储物箱,过去帮他放下,说:“我帮你吧。”

  阮安才在这里住了一周多,其中好几天还没回家,十分钟就把行李打包好了。

  他被带到新公寓时,正好是晚饭时间,司机和陈秘书帮他把行李运上电梯就要走:“那你好好收拾,早点休息,明天见。”

  阮安一愣,拉住陈秘书,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在这儿吃个饭吧,今天麻烦你们了。”

  陈秘书笑道,“不麻烦,这是我们的工作,你好好休息。”

  说完又要走,阮安又拉住他,难为情地问:“那个,傅总……今晚过来吗?”

  “这个我不清楚,要不我帮你问问助理?”

  阮安忙摇头:“不用、不用,我就是随便问问。”

  陈秘书温和一笑,跟司机离开了。

  阮安把门关上后,被抽掉骨头一般靠着门板,慢慢滑下来。

  他打量眼前宽敞明亮的大屋子,地砖光可鉴人,所有家具一应俱全,乳白色的窗帘随风飘动,窗边有几株温室郁金香,明亮动人——这就是他以后在北京的家了。

  直到现在他也不敢细想,这么大的房子,按照北京现在的地价来算,几乎过千万了……究竟是傅雁栖太有钱,还是他想从阮安这里得到更多。

  阮安抱膝坐在门口,盯着自己细瘦的腕子,有些茫然。

  他就这么一副肉|体凡胎,还能玩出花来?想到这里,又不禁回忆起昨晚那一袋子玩具……

  阮安认真地焦虑着,他要成破布娃娃了吗?

  收拾好新家后,已经快九点了。

  阮安还没忘记今天他要直播,手机点了个外卖,就到书房去调试设备。

  不知道傅雁栖会不会来,他打算先播着。

  很快,点的螺蛳粉到了,他坐到电脑前,打开了摄像头。

  “嗨,宝宝们,好久不见。”阮安一边说一边拆外卖,等他终于拿起筷子吃的时候,才看了一眼屏幕。

  这一眼,阮安差点惊掉下巴。

  以前,他直播间活粉五千,上下浮动不会超过两千,偶尔还会爆冷,但今天,他看到右上角那个数字已经50000+了,并且还在飞速增长。

  阮安嗦粉的嘴突然开始发抖,他手忙脚乱地把外卖盖上盖子推到镜头外,正襟危坐,一时间哑火了。

  弹幕刷得飞快:

  【啊啊啊宝宝你终于来了,妈妈等你等得花都谢了!!】

  【复出后首次直播,赶上了,蹲住。】

  【第一次来耶,新粉报道,点个灯牌。】

  【慕名前来,主播平时直播就是这个风格?吃播?】

  【螺蛳粉哪家的,看着好香·﹁·怎么不吃了,继续呀~~】

  【前排表白主播,不要在意小甜吉泽这个恶毒的人,安安才是天下第一甜~~!!】

  直播间人数越来越多,多数发言都是善意的,也偶尔会有一些不友善的发言,房管直接帮他屏蔽了。

  阮安黑眼珠不断跟着弹幕上下滑动,喃喃:“人也太多了吧……”

  【哈哈宝宝还不知道你已经火了吗?】

  【好可爱,以前怎么没发现宝藏主播!】

  【主播不吃螺蛳粉了吗?·﹁·】

  阮安慢慢也放松下来,把螺蛳粉拉回来继续吃,“今天搬家了,设备比较简陋,大家担待一下,这几天我慢慢弄好。”

  后面的直播,就跟他每次一样,唱歌、跳舞、跟人连线,打赌输了脱衣服。

  当阮安玩糖豆人又输了脱的只剩一件白衬衣的时候,他听见门响了,紧接着,有脚步声传来,他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阮安心脏骤停,他几乎是在门推开的一瞬间就站起来扑向摄像头,眼疾手快地把摄像头捂在肚子里。

  “啊!那个,我直播呢!我……我这里不用扫了,你先下班吧。”阮安扭头看,果然是傅雁栖,他使劲挤眼睛。

  傅雁栖推门就见阮安衣冠不整的样子,一双长腿又白又嫩,此刻暴露在空气中。

  他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干什么呢你!”

  “直播呢,直播!你……你快出去呀。”要是让直播间的人认出傅雁栖,他就全完了。

  傅雁栖如狼般眯起眼睛,警告地指指他光裸的腿,终于把门关上了。

  阮安松口气,他把摄像头放好,重新坐回去,屏幕上已经刷疯了,都在问是谁,隐约是个男人的声音。

  “啊,那个……是我……是我的仆人,不是,保姆,是保姆。”

  “嗯对,男保姆。”

  “素人,还是不要露脸的好。”

  等这茬终于过去,阮安后背已经湿透了,他想,今天就播两个小时,到点就下播,他紧张得腿都在发抖。

  傅雁栖在客厅坐着。

  不知是书房隔音太差还是阮安嗓门太大,他直播的声音清晰可闻。

  傅雁栖听了会儿,什么“大哥”、“帅哥”地叫,他气不打一处来,想把阮安拽出来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包养,不给睡就算了,还在他买的房子里叫别的男人?

  傅雁栖本在犹豫晚上是否过来,毕竟昨晚发生的事情……他一时间还忘不掉。

  那盒古巴雪茄是圣诞节前朋友送他的藏品,非常浓郁,何况他之前在饭局还喝了不少混酒,一时不查,竟然他妈的直接在床上晕过去了。

  今早醒来时,看见倒在地毯上的阮安,和他旁边那根雪茄,傅雁栖不知道是该先气笑还是先尴尬,只能把人抱到床上,磨牙搓齿地看了一会儿,再趁着他没醒赶紧离开。

  等了十几分钟后,阮安出来了,傅雁栖坐在沙发上,开门见山道:“别当主播了,去拍综艺,去演戏,随便你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