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以爱之名【完结番外】>第90章 90“我愿意。”

  “咱们去还愿吧。”

  肖誉把餐桌上的碗筷收进洗碗机,对正在收拾沙发的季云深说。

  天热起来以后他们换上了短袖,手腕上戴着的同款手串从不避人,大喇喇向外界展示着两人的关系。沫沫吃完饭把沙发弄得有些乱,季云深把抱枕和靠垫什么的恢复原位,然后过去帮肖誉收拾餐桌。

  “好啊,”季云深看了眼墙上很有线条艺术感的时钟,现在才下午一点,“今天就能去。”

  其实肖誉对瑶华那座城市心有阴影,第一次去的时候和季云深彻底分手了,第二次去的时候是季云深住院,他到断妄寺求平安。

  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不愿打破好不容易修来的团圆。但他既然曾经求了,也实现了,就要回去感谢恩赐和保佑。

  季云深的车就停在车库里,两个人说走就走。

  “我来开。”肖誉打开车门坐进去,熟悉了一下这台车的中控,“没开过这种车型,我试试。”

  季云深却没乖乖坐进副驾驶,而是扒着车门,弯腰探身进去:“行啊你,不怕给我这劳斯莱斯撞坏了?”

  “现在赔得起了,不怕。”肖誉启动车子,下巴偏了偏,“上来。”

  “今天让我开,新手上高速不安全。”

  “新手才要锻炼,”肖誉马上回道,“有你坐旁边呢,没事,我不害怕。”

  季云深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拍着心口说:“可是我怕呀。”

  “……还去不去了。”

  季云深绕到另一侧坐上车,嘴里不停:“去,当然去,车子撞烂也要去,和阿晏死在一起是我的荣幸。”

  肖誉眉头蹙得紧:“胡说八道什么。”

  季云深怕给他逗急了,赶紧作势往车外“呸”了几下。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肖誉只开了一小时不到,路过第一个检查站时被季云深以“禁止疲劳驾驶”的名义换下场,在副驾担起“后勤”的职责。

  “——我小时候杀了我爸的一个盆栽,他问我是谁干的,我嫁祸给了我妈。”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季云深云里雾里,他耐着性子问:“然后呢?”

  “我爸不信,扣了我一礼拜的零花钱。”肖誉语调平平,好像聊的不是他自己的事。

  “哈哈,没想到阿晏也有淘气的时候,”季云深打转向灯转弯,“还以为我们阿晏要从小乖到大呢。”

  “我那时候3岁,4岁起就不惹事了。”肖誉瞄了眼导航,路程刚刚过半。

  “那还是个乖小孩儿。”

  肖誉不吭声了,过了两个弯,他又说:“我第一次学琴的时候被琴弦割破了手,哭了好几天,差点就不学了。”

  “小孩子皮肤嫩,割破很正常,”季云深目不斜视地问,“后来留疤了吗。”

  “没有。”

  这次换季云深不说话了。

  “我……我小学毕业考试没考好,骗我妈说考了满分,我妈识破后没打我。她说一次粗心说明不了什么,下次仔细点就行,没有这五分我也能去好初中。”

  季云深伸手拍拍他的大腿,刚想安慰几句,就被肖誉扔了回来,警告道:“好好开。”

  季云深:“……”

  “我初中时*……&¥%#*……*¥%”

  “——阿晏,我不累,也不困,”季云深无奈打断他,“你不用一直找我聊天。”

  肖誉是个话少的,季云深从认识他第一天就知道。

  就是这么惜字如金的人,这会儿怕他无聊硬是没话找话,从自己记事时说起,聊到昨天晚上看的电影——别说肖誉自己了,连他这个旁观者都看得难受。

  这孩子估计说完了一个月的“话”。

  “乖啊,累了就睡会儿,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哦……”

  像得到了免死金牌,肖誉靠在座椅上,头一歪,秒睡——聊天真的太累了!

  到达断妄寺时天还亮着,山道上的台阶又矮又漫长,向上看蜿蜒而望不到头。

  爬楼爬得枯燥无味,肖誉还闷不吭声,刚到一半季云深就无聊得要命,戳了戳肖誉腰侧的痒痒肉,问他:“你猜这条路一共多少级台阶?谁猜得更接近,谁今晚能提一个要求,玩不玩?”

  “你确定?”肖誉停脚,回头看落后他四五级的季云深,“那你先猜吧。”

  季云深估算了一下,但并不确定:“可能有四千左右?”

  肖誉忽然笑出来,笃定道:“柒仟柒佰壹拾伍——我提任何要求都行?”

  “你这么自负啊。”季云深笑着追上来,有节奏地捏他扁而窄的腕骨,眯起眼睛凑到跟前,“可别高兴太早。”

  肖誉欣赏着季云深眼里的紧张和疑惑,笑而不答。

  两人又往上爬了一阵,兴许是季云深留心数了一段,冷不丁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数过。”肖誉向对方扬了扬腕上的手串,“上次来的时候就数过了,单程大概三个小时。”

  季云深的笑容瞬间收敛,直愣愣停在那里。这级台阶像被抛弃了一样,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速,全身血液都凝固住了欲盐未舞,失去供血的心脏抽痛,逼得他弯下了腰。

  他喘不过气来。

  “——累了吗?要不先……”

  话没说完,肖誉就被季云深扯进怀里。季云设高高的个子,把头埋在他颈弯里,一声一声喊着“阿晏”,良久之后后是一句生疏的“谢谢”。

  他抬手顺着季云深的头发,脑后的地方有点扎手——大型犬的毛发该是很顺才对的。

  在半山腰耽搁了一会儿,临近山顶时香客已经陆续下山了,反其道而行的两个人格外扎眼。有好心的香客和他们说法事结束了,上面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季云深和那位香客聊了几句,才知道今天是观音诞辰,从早上到现在寺里举办了两场法事,而他们一场都没赶上。

  “没关系……”肖誉气喘吁吁拽着季云深的腰带,手上出的汗洇湿了那一小片布料,昂贵的衬衣上留下了几道褶,“我们去……上个香……就走……”

  “你还行不行啊,要不你在这儿等我吧。”季云深一边调侃,一边放慢速度搀着肖誉往上爬,又不正经起来,“阿晏,你说咱们俩老了以后,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互相搀扶着出来玩啊,咱俩肯定是最恩爱的老头儿,出门羡慕死他们。”

  肖誉浪漫过敏了:“你之前坐过的轮椅……我还给你留着呢……老了以后,让你一次坐个够……我比你小十岁,年轻着呢。”

  “就知道你是个小白眼狼!”

  寺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几个僧人正在清扫院子,肖誉请来两炷香,点燃跪在蒲团上闭起了眼睛,然后插进香炉。

  “三支香等长,”季云深率先站起来,拍拍裤子上几近于无的灰尘,“阿晏,你这是烧出了平安香,肯定愿望成真了。”

  肖誉一挑眉:“你还懂这些?”

  “略懂皮毛。”

  季云深用最嘚瑟的语气说着最谦逊的话,抖着自己的羽毛开起屏,负手而立,给肖誉科普了几种香的说法。

  肖誉对这些一窍不通,记起上次季云深住院时,他烧出来的香靠左的香头高于右手边和中间的香头,且右手和中间持平,按季云深说的,那就是消灾香。

  顾名思义,消除灾厄——所以那时佛祖已经告诉他了,季云深会平安。

  “——所以啊,烧香很讲究的……阿晏,你向佛祖求了什么?”

  肖誉随口胡扯:“保佑你青春永驻。”

  “这个不用求也能实现。”

  肖誉一愣,再次感慨季云深的自信。他没回答季云深的问题,只说:“走吧。”

  季云深便不再追问,一如既往强硬地挤开他的手指缝,两只手十指相扣,掌心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山顶的几株松树被晚霞染上一抹暖橙,夕阳的光弥散开来,被染上浓郁赤金的云雾细薄如丝绸。

  肖誉仰起头,语气落寞:“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季云深紧了紧手指,纠正道:“日出日落,四季轮回,唯有爱鲜活而无尽。”

  脸还没板起一分钟,肖誉就破了功,骂季云深:“花言巧语。”

  最后一缕光芒沉入云雾,整个山顶陷入了黑夜。

  断妄寺的夜晚更加静谧,细微的风声穿过耳际,季云深搂紧肖誉,搓了搓他胳膊上的小疙瘩。

  “我想吃小吃街的虾滑肠粉了,还想吃那家爆款酸辣粉。”两人慢悠悠下楼梯,季云深忽然又问,“上次买草莓蛋糕的那家夕野在哪啊,我自己过来的时候没找到。”

  肖誉瞥他一眼,不大情愿解释道:“……那是我早就买好带过去的。”

  季云深拖着长音“哦”了一声:“阿晏,其实你一直都是爱我的,对不对。”

  肖誉再次沉默,甩开季云深的手一溜烟跑走了。

  酒足饭饱,季云深顶着两瓣又红又肿的嘴唇走出店门,“斯哈斯哈”地吸溜一路。

  肖誉和小卖铺老板结账,拎着一瓶冰牛奶出来,拧松瓶盖递过去,这是今晚买的第四瓶了:“季云深,你不用勉强的。”

  语气又冷又平,和上次说得如出一辙,季云深对这句话快PTSD了,赶紧打断他:“去海滨步道逛逛,今天周末,说不定热闹点。”

  夏天的海边果然比冬天热闹,步道无限延伸,前方几公里的地方也被照得灯火通明。隔几步就有一个小摊,有些卖堆沙堡的塑料模具,有些卖赶海用的铁铲探洞笔和抽桶什么的。

  有人在唱歌,不过离得太远,听不清歌词,只能听出旋律不错。演唱者被人们围城一个扇形,无数只手机对着那个男人,男人非但不怯场,反而越唱越欢,超高的歌技为这首歌注入了感情灵魂。

  再往前走,歌词逐渐清晰了起来。

  晚风吹起你鬓间的白发

  抚平回忆留下的疤

  你的眼中

  明暗交杂

  一笑生花

  暮色遮住你蹒跚的步伐

  走进床头藏起的画

  画中的你

  低着头说话

  我仍感叹于世界之大

  也沉醉于儿时情话

  不剩真假

  不做挣扎

  无谓笑话

  我终将青春还给了她

  连同指尖弹出的盛夏

  心之所动

  就随风去了

  以爱之名

  你还愿意吗

  “我愿意。”肖誉轻声呢喃。

  “——你说什么?”

  “我说,他唱得真好听。”

  孔雀又开屏了:“不如我。”

  饲养员每日一哄:“是了,你最好了。”

  “对了阿晏,想好要提什么要求了吗?”

  “想好了。”

  肖誉拉着季云深的手,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些,嘴巴凑近他的耳朵,右手五指并拢在脸颊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季云深先是惊讶的“啊?”了一声,然后眯着眼睛笑起来:“好好好,依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