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以爱之名【完结番外】>第61章 61就这么跳下去算了。

  肖誉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季云深,完全想不到季云深会把钥匙藏在哪里。

  他站在客厅中央发愣,透过阳台的玻璃门望了望天,今天是个罕见的晴天,五十层楼的高度带来了广阔的视野。

  仗着周遭没有其他楼宇,他打开阳台门出去吹了会儿风。

  阳台地上铺着暗棕色防水耐腐的塑木地板,每隔几块镂空一处,用各色鹅卵石填补。可惜季云深不喜欢植物,不然在阳台摆满鲜花或多肉就很有田园格调了。

  阳台右侧是他住进来之后才买的半人高置物架,下面几层分别放着营养土,小铲,喷水壶之类的农具,最上面一排是摆小叶赤楠的位置,现在被一个新的盆栽所取代。

  ——等等,好像不是新盆栽。

  季云深不知是什么时候把摔碎的盆栽收起来了,连植株带营养土,一并转移到新的花盆里——还不是专用花盆,而是从橱柜里拿的纯白色的陶瓷碗,他之前看梅姨用这个碗蒸过鸡蛋羹。

  碗比花盆大了几圈,季云深没添新土,原先那点土本就摔得稀碎,转移过来后肯定聚拢不起来,小叶赤楠被“栽种”在里面,要倒不倒的样子倒是很倔强。

  只是高处不胜寒,一阵秋风就能将它彻底吹倒。

  肖誉看得心疼,拆开一袋营养土往陶瓷碗里面铲,直到快把瓷碗填满,才准备把孤零零的小草扶正。

  “——你已经找到了。”

  他吓得一哆嗦,转过身去看。

  季云深空降一般出现在他身后,身上裹着深秋的寒意,声音比寒冬腊月的雪还要冻人。这个时间季云深应该在环树办公,怎么会出现在家里?

  一阵强风吹进来,他冷得打了个寒战,手底下一松,还未被扶正的小草彻底歪倒。

  他以为季云深是傲娇,偷偷抢救的盆栽被他发现了,心里肯定别扭。可他现在并不想照顾季云深的心情,他只想让季云深也尝尝“不自在”的滋味。

  他学着季云深从前那副脸孔,嗤笑道:“想藏就用点心,这么明显是侮辱谁的智商?”

  果然,季云深的脸色瞬间变了,像在雪地里站久了,僵硬又苍白。

  季云深敛起下巴一笑,不带半分笑意的眼神钉在他身上,一步步逼近:“既然找到了,为什么不跑?”说罢,又瞥一眼盆栽,“还装模作样地把现场恢复原样?”

  后背撞上金属护栏,肖誉退无可退,他茫然看向季云深,没听懂对方的疯言疯语。

  风扬起季云深大衣的衣摆,若有似无地舔着他暴露在外的大腿,有点扎,又有点痒。

  下巴再次被挑起,未散的淤青一痛,却是刚好和季云深手指和虎口相吻合。力道不断加重,他终于发出吃痛的闷哼。

  “怎么,解释的话都懒得说了?”

  季云深说话时的热气喷薄在他脸上,他向后仰了一下,困惑更甚:“说什么?”

  “我这里不够好吗,”大手向下移动,扼住他的脖颈往后一推,季云深恨恨道:“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你非走不可吗!”

  这人又在发什么疯!

  昨晚临睡前季云深还是笑呵呵的,虽然是假笑,但心情还算不错,只过了一个上午,怎么突然变得这样暴躁?

  况且一整个上午他们都没有联系——季云深的情绪反复无常,并不代表逻辑混乱,情绪波动一定有迹可循。

  金属栏杆良好的导热性迅速吸走他身体的热度,冰冷的触感唤醒了他的危机感。护栏只比半人高一点,圆柱形扶手顶着他的肩胛骨,他斜眼往下看,下面渺小得像一片乐高街景。

  他快速冷静的能力是天生的,千钧一发之际,从季云深话里琢磨出了端倪,猛扫一眼盆栽,然后看回季云深。

  他明白了!

  季云深的眼睛像按住猎物的老虎,几乎瞬间就能将他撕毁或把他从高楼上推下去。季云深是他最亲密的人,可在生死面前,“信任感”令人存疑。

  他轻拍脖子上的手,安抚道:“我不走……你先放开我。”

  季云深没动。

  风呼呼吹着,打理好的头发有几撮掉到了额前,季云深是最凶猛能傲视群雄的野兽,同时也是最脆弱不堪一击的蝼蚁。

  不知怎的,肖誉竟生出一丝怜悯。

  眼前的野兽并非天性凶残,而是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找到的猎物又总想逃跑。愤怒的本质是委屈,是“猎物”不愿被自己吃掉的委屈。

  可他不是季云深的猎物,季云深也不值得同情。

  “你还想骗我?”

  嘴上这样说,季云深还是松开手,迎着风红了眼睛:“我出国回来后你跑了,出了酒店我放你下来你又跑了……肖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你觉得我不懂再一再二不再三的道理?”

  哗啦!

  季云深又一次挥掉架子上的盆栽,陶瓷碗没碎,营养土撒了一地,一个银色的,不规则矩形金属片进入视野,肖誉顾不上季云深的表情如何,顾不上他下半身不着寸缕,第一时间去追。

  但他忘了脚上的链长只有五十厘米,步子没迈开整个人摔在了地上,而那枚银色的钥匙在塑木地板上蹦跶几圈,从栏杆缝隙中跃了出去。

  肖誉趴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伸出去的手滞在半空,手指微微曲着——掉下去的不是钥匙,是他漫长的后半生。

  季云深在一旁看了全程,被他拼命抓钥匙想离开的动作刺激到了,拎着衣领把他拉起来往护栏上撞,狠戾中藏着庆幸:“可惜了,看来你只能留在我这儿,这就是你的命!”

  胸口,膝盖,下半身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磕碰,他疼得抽了几口凉气,染着哭腔的声音散在风里:“季云深,你让我走吧……啊……”

  未出口的话变成破了音的惊叫,钻心的痛感由身后某一点发散到全身,抓着栏杆的手指用力到变了形,两条长腿在寒风中打着颤。

  季云深掐着他的腰直往上拎,可想而知进得并不顺畅,但季云深没有停,反而越挫越勇。

  季云深应该是兴奋的,因为马上就能给他留下另一段永不磨灭的影象。

  季云深要让他记住这种疼痛,要让他想到“离开”就回忆起这种皮开肉绽的感觉。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季云深的气息不稳,像是气得肺快炸了,“是不是打断你的腿,你摇着轮椅也要找各种方法逃出去!”

  疼。

  他有多疼,季云深就有多疼。

  他莫名产生一种同生死共患难的,密不可分的羁绊,比“爱”更扭曲,比“恨”更难忘。这刻骨铭心的疼痛,他们谁都跑不掉。

  季云深亦是如此。

  他们肯定是疯了。

  “说话!”

  季云深恨透了他的“冷暴力”,一个挺身顶过来,他重重撞上栏杆,紧接着又无休止的运动。

  单薄的睡衣扛不住顶层的风,他从里到外凉了个透,身后的人却像一把燃烧的火,无论哪个部位都被烧得滚烫,火光冲天,最后一丝理智也被烧光。

  “肖誉,你到底看不上我哪里?留在我身边就这么难吗!”

  热气喷薄在颈间如有实质,发泄般的话里夹杂粗喘和谩骂,在他身后的不是季云深,那是发疯的猛兽,是披着人皮的鬼,是穿着西装的斯文暴徒,是他最恨的人。

  来自他身体的阻力越来越小,季云深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疲惫感毫无征兆地袭来,他好像一点都不痛了。

  “阿晏,”他不痛了,季云深却也慢了下来,“只要你说你不走了,你说你留下来,我就放开你……好吃好喝待着你,咱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他觉得自己耳朵坏了,不然为什么季云深的语气这么……卑微?

  明明他是承受的一方,怎么现在是季云深在求他?他好像个大恶人,找谁说理去呢。

  四肢僵得像刚从冷冻室里取出来,手指渐渐抓不住栏杆了。

  他空洞望着楼下,那里有一大片人工湖,蓝色的,清澈得能看到湖底纵横交错的纹路,还有分布在两侧的圆形LED灯,这个时间周围空无一人,园丁和保洁都不在。

  要不,就这么跳下去算了。

  只是要麻烦物业处理溅到外面的水花,再好好清理一下湖底……

  半岛蓝湾的房价一定会大跌吧?跌了也好,这么贵的房子谁能买得起。

  季云深会不会因此担责?算了,管他呢。

  对了,季云深想听他说什么来着……他记不清了。

  不过他什么也不想说,忍着,受着,都好。他不和疯子讲道理,也不想再和季云深交流。

  双腿终于没有力气了,他软软地跪了下去,“咯吱”一声,膝盖陷进鹅卵石里,但还好,他不觉得痛。

  “——阿晏!”

  季云深在喊他,一遍一遍地喊,声音这么大,像叫魂,吵死了。

  手心撑在地板上,摸到一滩粘腻的液体,他眼皮沉重得睁不开,眼中的世界迅速褪色趋于黑白,看不清究竟是水还是别的什么。

  好困。

  呼吸变得缓慢,他觉得自己要睡着了,也好,就这么睡过去吧,就这么不体面地结束这一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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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力了o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