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以爱之名【完结番外】>第14章 “有些人的想法比古董还老旧。”

  肖誉出院的转天,就有一场重要的考试,结束后收到了季云深的信息,让他晚上去半岛蓝湾“兼职”。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季总,我明天还有考试,下次吧。】

  不知道季云深是什么心情,反正他自己挺爽的。

  自打认识季云深,他就像一只翻不出如来手掌心的猴子。季云深手掌翻覆,他的世界便颠三倒四,晴、风、雨、雪,皆由季云深掌控。

  季云深似乎擅于玩弄人心,总能在踩进雷区之后,再反过来安抚他,叫人恨不起来,更爱不起来。

  而他自己也很拧巴,他会因办公室那次侵犯记仇一辈子,也会因对方救他一命感恩一辈子。

  每当他想报答季云深、主动做些令对方高兴的事时,脑子里就浮现出季云深不堪的一面。与之相对的,当他想恨季云深时,又会记起对方的好,先把自己说服了,一点也恨不起来。

  就这么循环往复,他快被自己搞疯了。

  回宿舍的路上,他接到了肖梦冉的电话。

  肖梦冉问他哪来的那么多钱,他支支吾吾半天,极为不自然地扯了个谎。幸而他在肖梦冉眼里品行兼优,没怎么怀疑就相信他了。

  考试周的最后一天,方知夏急不可待地拖出行李箱,翻开摊在地上胡乱地往里面扔衣服,边扔边问:“你今年也去柳叔那儿过暑假吗?”

  “嗯,我过几天再去。”肖誉从箱子里拎出一件衣服,叠好放回去,又开始叠另一件,“走这么早可喝不到我做的奶茶了。”

  柳叔是学校附近一家奶茶店的老板,方知夏有一阵沉迷喝奶茶,一来二去的他们就和柳叔熟络起来。柳叔对他印象不错,暑假期间给他提供了住宿,让他为店里招揽顾客。

  “那没事,开学前我早点过来,必须喝上。”方知夏仔细装好他的宝贝电脑,扭过身一看,立马“哎呦”一声。

  箱子里所有衣服都被肖誉叠好,码得整整齐齐。他都没忍心说,回家以后那衣服还得让他团成一团。

  室友有点强迫症,这种负罪感谁懂啊!

  肖誉的作息行踪被季云深调查得明明白白,他前脚送方知夏上车,后脚季云深的“圣旨”就送来了,无他,还是让他去半岛蓝湾“兼职”。

  脑子里估计就剩点黄色废料了,他暗骂一声。

  季云深平时看着挺斯文,但衣服一脱就像褪去人皮一样,每次玩的花样都让他一愣一愣的。前面两次像只发情的疯狗,圈地盘似的抱着他又啃又咬,直到现在,他腰上还留着一个疤。

  上次却转性一样,下嘴时能感觉到控制了力道,痛感可以忍受,也不会破皮见血。本身他就很能忍,便觉得也没那么难熬了。

  晚上到半岛蓝湾时,季云深穿着藏蓝色家居服靠在沙发里,正拿着平板电脑看新闻,刘海落在额前遮住了眉毛,很放松很居家,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季云深

  季云深平时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只要出了家门,西装一定是成套的,发型一定是精心打理好的,领带夹和领带结绝不会歪一点,就连皮鞋上都没什么灰尘。

  像只外貌协会的花孔雀。

  肖誉喊了句“季总”,季云深“嗯”了一声,说:“今天就在客厅吧。”

  李长风替他搬来椅子,他坐下架好琴,习惯性地用右手拇指,和旁边两指捏着琴弓转了几下,一抬眼便和季云深对上了眼神。

  那眼神很复杂,像小时候他父亲看他练琴时的欣慰;像他因为钱差点学不了琴时,林隐青眼里的惋惜;又像谢承看他时的嫉妒。

  他被看得发毛,皱了皱眉:“怎么了?”

  “没什么。”季云深收回视线,“开始吧。”

  他左手架在沙发扶手上撑着头,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膝头放着平板电脑,怎么看都是放松而舒适的坐姿。但是平板电脑已经自动熄屏了,他还在盯着看,魂都不知飞到哪里了。

  肖誉默默在心里选好曲,奏响了第一个音符。

  季云深右手在腿上打着拍子,倒是听得入神。

  他有时欣赏肖誉的身体,有时观察肖誉的手,有时和不经意睁开眼的肖誉对上了眼神。

  “《脱轨》?”他问。

  “对,季总您听过?”

  季云深失笑:“当然,实验音乐嘛,当初发布的时候还引发一场不小的争议。”

  “可惜已经被封杀了。”肖誉眼底闪过一丝怅然。

  这首《脱轨》极其小众,无名的作曲家,受众面极窄的曲风,不太讨喜的内涵,就注定不被大众熟知。

  然而季云深身处商界,竟连这种实验派音乐都了解,他不禁有些意外。

  “作者在曲子最后加了一段合唱,有人认为破坏了纯粹的器乐体验。”肖誉顿了顿,面色不虞,“反对方和支持方闹大了,最后受惩罚的却是《脱轨》,很意难平。”

  一句话说出来,屋里顿时安静了一瞬。

  《脱轨》事件到现在也是圈子里挺敏感的事,持不同意见的人碰在一起依然会吵起来。他一直是很明确的支持派,而他刚刚说完话,季云深却沉默了,这让他既尴尬,又不安。

  他的心跳逐渐加快,大脑完全空白,全凭借肌肉记忆维持着琴声。

  良久后,沙发上的人很短促地笑了一声,那笑声似是从鼻腔发出来的,带着浓浓的不屑:“有些人的想法比古董还老旧。”

  季云深把平板电脑往沙发上一扔,两手抱在胸前:“那些人,就是火车轨道上的石头,除了碍事什么也不会。搬开石头的人太少,火车只能永远停在原地。”

  肖誉眼睛一亮。

  这番话可以说非常“季云深”了,不同的是傲慢的姿态里还带了些愠怒。

  他以为季云深觉得“站队”行为幼稚,以季云深的高姿态来说,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管他什么派,不影响赚钱就可以了。

  但季云深的态度很明确,他们同属于支持一方的阵营,他们对音乐的发展抱有相同的希冀,他们的目标基本一致。

  其实在此之前,他和林隐青聊过《脱轨》,但很遗憾,林隐青是认为不该加合唱的反对方。只记得那天下午,他们争论了很久,到最后谁也没说服谁。

  几十平米的客厅里,他们隔着一张宽大的茶几相视而坐。

  坐在那里的季云深是他在环树的领导,是他的“男朋友”,是他讨厌的人,也是他唯一的听众。

  两人之间涌动着说不上来的氛围,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倏然而至,按在琴颈上的手指忽而变得虚浮。

  他快速掠了季云深一眼,恍然意识到这就是觅得知音的兴奋。

  他想和这个人,再多聊一聊。

  “两年前的冬天我第一次听到《脱轨》,它的画面感很丰满,我像是跟着经历了一场地震、海啸、台风、泥石流……”

  肖誉的演奏没停,只不过他闭上了眼,再次身临其境:“那是我第一次觉得生命脆弱又顽强,人只能活一次,遇到天灾就是我们脱轨的命运。”

  他的声音哽咽,却嗅到一股不断靠近的树苔香。清清凉凉,有些草药的苦涩。

  琴声骤停,陌生而熟悉的怀抱裹住了他。

  柔软的指腹蹭在眼角,季云深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头发,从发顶到耳朵,最后停在后颈。

  睫毛轻颤,他第一次没有推开这个人。

  “生命脆弱,但被赋予了坚定的意志力。”季云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语气浅淡,却往他心间注入了一股力量,“即便人类灭亡,文明也会永生。”

  鼻尖萦绕的树苔香似有安神镇定的功效,和此时的季云深如出一辙,温柔与冷意并存,随和与霸道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