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
龙寂辰莫名，伸手扫下头顶上的落叶：“能怎么想？他人挺好的，善良温和，谦卑内敛，是我见过最善良最好的人，医者仁心，指的就是他爸爸。”
龙寂辰双手环胸，感叹道：“反正，像他那样的人，我一辈子都无法学会，他不是神，却做着神在做的事情，救济苍生，无怨无悔。”
唐衿知道他理解错了，并没有辩驳，沉默片刻后，又说：“我指的不是这方面，而是……另一方面，比如……情感。”
龙寂辰一愣， 他不傻，唐衿说到这份上了，又怎会反应不过来，当场拧起眉头，眼神古怪地盯着唐衿：“我又没有断袖之癖，再说了，我只是把他当朋友，你在乱想什么呢？难不成是彦卿不在你身边，你因思念成疾，脑子有病了？”
他直白道，完全不怕自己的话得罪人。
刺耳的话并未引起唐衿的不满，他转头，目光落在龙寂辰头顶上的一片并未被扫落的落叶，意味深长道：“可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龙寂辰愣住，面色疑惑。
唐衿：“……龙寂辰，如果，他没犯什么错，你却因为不得已的问题要杀他，你会动手吗？”
龙寂辰更懵了：“……讲的什么鬼话？”
唐衿没回答，只是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树，这棵树刚来时，还是郁郁葱葱的，现在已经枯黄败落，如迟暮老人。
他叹息一声：“这叶子……恐怕没几天就要掉光了吧。”
“确实，倒也奇怪。”龙寂辰下意识接口：“不仅是这树，就连周围的草木也……”
他看着忽然转身离开的唐衿，声音戛然而止，下一秒，瞳孔微震，神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时间一晃而过。
五个月后。
唐衿吞服下最后一颗药丸，随后盘腿坐在床上运起灵力，灵力游走在四肢百骸，体内逐渐灼热，额角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轩辕从紧张地守在旁边，目光紧紧盯着唐衿，生怕他出事。
龙寂辰靠在门口处，眸色深沉，没有喜悦也没有担忧，有的，只是见不到低的沉重，沉重到他几乎无法喘过气。
做决定的日子，已经到了。
龙寂辰转身离开原地，他想出去透透气，可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正在忙碌的青羽。
青羽和颜悦色地照顾着病患，问话回答都是轻声细语的，像春日里的一捧清水，也像夏日里舒爽的凉风。
青羽是一个顶好的人，他救了许多许多人，他是一个……大善人。
似察觉到人的注视，原本正在安抚小孩子的青羽忽然转头，在看到龙寂辰时，双眸一亮，旋即弯起好看的笑容：“龙大哥，你怎么出来了？不在里面看着吗？”
那笑容明晃晃的，比阳光还要刺眼，龙寂辰蓦地冷漠收回视线，拔腿快步离开，完全没注意到青羽刹那僵住的嘴角。
“……青羽哥哥，龙大哥哥怎么啦？好像心情不好。”一只小手忽然拽了拽青羽的衣角。
青羽转过头去，看到小孩子担忧的眼神，压下心底的酸涩，弯唇笑道：“没事的，龙大哥只是累了，不要担心，倒是你，要乖乖吃药，不能再耍小性子了哦。”
“知道啦，青羽哥哥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嫌弃药苦了。”小女孩连忙举起手，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青羽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旋即起身，想去找龙寂辰。
刚走两步，却听到身后传来慌乱的声音：“青羽！青羽！快！唐衿出事了，快来看看！”
唐衿出事了？
青羽惊讶扭头，对上轩辕从赤红的双眼，还未开口，就被人暴力地一把抓住，拽进房间里。
房间内。
地面上躺着一大滩血迹，盘腿坐在床上的少年捂着沾满血的胸口，面色惨白至极，身形歪斜，眼看着似要死了一眼。
青羽吓了一跳，连忙快步走过去，把住少年的脉搏。
轩辕从胆战心惊地在旁边看着，死死盯着唐衿的脸色。
好一会儿，紧张的青羽才松了口气，收回手：“……呼，没事，只是陈年瘀血吐出来了，接下来只要好好调理就……”
“呜哇——”话未说完，唐衿又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轩辕从脸色也白了，吓的。连忙过去扶住唐衿：“这就是你说的没事？”
青羽面色也有点惊慌：“确实……没事啊，只是身体很虚，但不会危及生命。”
不会危及生命？！
轩辕从不信，主要是唐衿吐的血太多了，再加上脸惨白成那样，怎么可能没事？
就在他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只手轻轻抓住他的手腕：“没……没事。”
唐衿倒在轩辕从的怀里，费力睁开双眼，气若游丝道：“我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一点点恢复……别担心……”
话一说完，唐衿就晕了过去。
青羽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了，轻声道：“不会有事的，让他好好歇息，再吃点补药，过几天就没事了。”
语毕，他起身离开了。
轩辕从还是不敢信青羽的话，可事到如今，不信也不行。
他只能把唐衿放躺在床上帮他换下脏了的衣服，又清理地上的血迹，然后便守在床边不愿离开。
另一边。
青羽离开了，一路上走到外面没人的地方，这才停下脚步。
刚抬起头来，一团黑雾忽然凝结在上空，下一秒，化作一道伟岸沉冷的身形。
一袭黑色长袍，自由散落的墨发无风自动，狭长的眸子微垂，眉眼尽显冷漠凉薄，瞳孔深处凝结着化不开的寒冰。
“他已经好了。”青羽捏了捏手心，压制住心底深处冒出来的恐惧。
宁知棠缓缓侧头，嘴角勾起一抹渗人的弧度：“做的不错。”
他抬起手来，掌心对着青羽的胸口，后者见状闭上双眼，紧接着，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温度从心口发出来。
宁知棠的掌心散发出黑色的雾气侵向青羽的胸口，好似要从里面抓出什么东西来。
胸口剧烈疼痛起来，心脏好像要被人活活从胸腔里扯出去，每一根肋骨都疼得厉害。一开始青羽还忍着，到后面痛得直接惨叫出声。
直到感觉到东西已经被取走后，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窒息的痛苦感让他本能地大口大口呼吸着，眼尾划过一滴泪水。
“怎么了？！”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出现，青羽恍惚扭过头去，水汪汪的眼睛里，映入一道熟悉的面孔，看不清，但他知道是谁。
许是恐惧，许是别的其它什么的，青羽猛地一把抱住他，无声地吞咽着泪水，哽咽：“我……”
我活下来了。
他想说他终于自由了，可以活下来了，但这些话只能在心里想着。他不能被知道，他在这里，遇见他们，其实是一场阴谋。
一场他无法抗拒的阴谋。
龙寂辰身体僵硬地看着扑进怀里的男子，扭头看了看四周，周围空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不，还是有点异样的。
龙寂辰若有所思，空气中有一丝若隐若现的……魔气。
“有人来过？”他问青羽。
怀中的人似乎吓坏了，过了几十秒才缓缓抬起头来，露出含着水渍的双眸，我见犹怜的模样盯着龙寂辰，轻轻摇头。
龙寂辰不动声色地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那你怎么了？”
看到男人抗拒疏离的动作，青羽眼底划过一丝失落，稍纵即逝：“就是……身体不太舒服。”
他低头，用随意用食指擦拭了下眼角水渍，旋即站起身来，对着龙寂辰笑了笑：“我没事的，让你担心了，不好意思。”
龙寂辰盯着他苍白的面色：“真没事？”
他从没看过青羽这么慌张过，显然是在瞒着自己，不过青羽不想说也没事，他不想过多干涉他的事情。
两人无言以对，一同沉默回去。
过几天，龙寂辰同样早出晚归，不同的是，他再也没有带东西给青羽了，空手而出，空手而归。
倒也不是现在这样，从前端时间他就如此了，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青羽暗地里失落几回，倒也没多问，只是当做不知道。
几天后。
唐衿的身体恢复的很快，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身体一好，也到了分离的时候。
破天荒的，龙寂辰主动下厨给大家做饭，令人意外的是，他做的饭菜还挺不错，味香俱全。
“饭快好了，你们都先坐，别客气啊！”龙寂辰一边忙碌，一边头也不回的说着。
唐衿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旁边的青羽。
青羽正一脸笑意地看着桌面上的菜：“还未吃过龙大哥做的饭菜，挺期待的。”
轩辕从丈二摸不着头：“嗯……我也很难相信，他会亲自下厨，话说，他以前不是最讨厌碰那些东西的吗？”
青羽腼腆一笑：“说是要谢谢我，帮了唐公子，再加上要分别了，所以才亲自下厨。”
亲自下厨……
恐怕，是亲自下毒吧。
唐衿内心轻叹一口气，内心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