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已经完全明白了。

  铃梓的护盾触发与否的判断条件取决于他对她的态度,更确切的说是对她的感情。

  自己若是恨她多一点,甚至想要杀死她的时候,这个护盾就会将他拒之门外,但如果这些恨中掺杂上了一些别的东西,一点想靠近她的柔软、一点想被她抚摸的期盼、一点想亲吻她的欲望……那么这个护盾就会完全不对他起作用了。

  就像是在那个山洞里,在他看到铃梓可能受伤然后扑过去的一刹那,自己对她的关心和在意胜过了对她的仇恨,所以护盾没有对他起作用。

  简而言之……只要自己喜欢她就好了。

  这种东西叫什么,散兵皱了皱眉,这算是爱吗?这是他曾经最鄙视的东西,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成为了他接近她唯一能够拿起来的武器。

  真是一个卑鄙的人啊,散兵看着铃梓,眼前这个人居然如此阴谋,居然将他扭曲成现在这个样子,然后才给他靠近她的机会。

  他垂头注视,与她相互注视,以至于铃梓看到他的的眼睛正在发着微微的光亮,像是被水润过的水晶,此刻正毫不避讳地展现出攻击性,那抹红色的眼尾随着他情绪的变化变得更加的鲜艳,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富有破坏欲。

  他抚摸着她的脸,目光随之下移,从她的嘴唇再划到她微微松散的领口,这种眼神让铃梓怀疑自己是一个案板上的肉,而散兵正在一旁不缓不急地摩擦着他的刀叉,只等待她的出其不意然后直接将她戳穿。

  她的手臂一直被他按在床上,即使她左扭右扭也挣扎不开,眼前的漂亮少年没有了护盾的禁锢,现在正在她面前不遗余力地展现出压迫感,这种俯瞰让她从灵魂深处深处一丝颤抖,几乎喘不过气来。

  如果是别人的话,铃梓并不害怕,因为若是他人对自己做出攻击,自然会有护盾帮她拦下来。

  但是散兵的情况则完全不同,散兵对她的情绪十分不稳定,经常在“杀了她”和“留她一命”之间来回摇摆,而且她十分确定散兵对她的恨并没有消散,多数时刻可能都在按捺他想斩了她的冲动,但是现在他如果随便接近自己,她将会对他毫无办法。

  不允许她再胡思乱想,散兵伸出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将她向下一按,让她被迫回过神来。

  铃梓感觉自己的肩膀一痛,好在身下有床垫作为保护,给她了一定的缓冲力,但是他将她的半个身子都按了下去,陷进了柔软的床褥里。

  她的头发又将她的脸遮住了,这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散兵伸手去将她拨开,然后他的手停留在她的脸侧,再也没有离开过。

  她感受到他的存在,眼珠有些惊慌地转了一下,然后看着他的脸,不知道他想干嘛。

  “这么看着我,是很期待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散兵的声音依旧充满嘲讽,但是他好像从铃梓略微惊恐的表情中品味出了什么,像是尝到了什么点心一样,语气带上了一丝愉悦。

  “不……”铃梓摇了摇头。

  “哼,还在嘴硬。”他看着她,冷笑了一声,“现在倒是胆怯起来了,刚才你嚣张的模样呢?”

  铃梓刚想说话,散兵却直接打断她:“住口。”

  “你刚才不是想亲我吗?”散兵慢慢俯身,“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

  铃梓瞪大眼睛看着他,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发展的走向居然变成了这样,就像是一个积怨已久的仇人马上就要扇你巴掌了,但是下一秒他却直接春风化雨给了你一个深情的拥抱。

  散兵不给她继续思考的时间,反正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直接将嘴唇印上了她的。

  她本来以为散兵会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情,但是他确实只是在接吻而已。

  甚至铃梓有些惊讶的发现,这个吻似乎过于老实了,散兵只是贴着她的嘴唇,像是一个真正的人偶一样一动不动。

  ?铃梓看着他,略微震惊,居然只是这样子吗?

  也没有其他表示?这不过就是他方才轻轻触碰她嘴唇那一下的加长版。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发现他明明睁着眼睛,也不像睡着的样子啊。

  难道……铃梓心中有了一个猜想,她的眼睛眨了眨,然后张开了嘴,用牙齿轻轻地刮了他的嘴唇一下。

  “你做什么!”没想到这轻轻的一下就像是捅了散兵一刀似的,他一下子从她的身上弹起来,捂着嘴后退了好几步,甚至退到了床边,力度之大让铃梓以为他屁股下面按了弹簧。

  他一脸惊恐地看着他,脸红得像是一个熟透的番茄,捂着嘴震惊地看着她。

  “我在咬你。”铃梓有些狡黠地说。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咬我!”散兵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瞟了,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她刚才的小动作他非常喜欢,但是她突入起来的那么一下还是吓了他一跳。

  “接吻就是要这样的。”铃梓眯着眼睛看着他,看来她说不定真的猜对了,散兵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懂。

  从诞生之初“白纸一般的人偶”,再到四处流浪这几百年,他这方面的经验居然出乎意料地浅薄。

  “啊?”散兵听到他的话,然后微微一愣,接吻原来是要这么做吗?

  他略带怀疑地看着她,语气多了一丝威胁和试探:“你不会是在耍我吧,我看起来很好骗?”

  “你不会没接过吻吧?”铃梓带上了神秘地微笑,从语言上打击他。

  “……”散兵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扭过头去,再次用行动对这个问题表达了拒绝。

  表面上散兵只是风平浪静,实际上他的牙根都快被他咬碎了,他哪里知道到底要怎么做!他看见的那些夫妻或者是情侣大多只是将嘴贴到一起,然后贴了很长时间好像就够了,这种东西很难去学习吧?难道他要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他们到底要怎么接吻的吗?

  铃梓看到散兵是这种反应,明白自己心中的猜想得到了验证,立刻偷偷地笑了起来,但是她笑的实在是有点大声,以至于她这份猖狂还没持续多久,散兵就直接扑过来将她再一次按在了床上。

  “再来一次。”散兵咬着牙看着她。

  他就不信这一次还会出丑,这次选择直接凶狠蛮横地贴了上来,显然在接近她的速度上比第一次有了很大的提升。他着实是个聪明的人,他直接照葫芦画瓢,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模仿着她刚才的行为,舔了一下她的嘴唇,然后又轻轻地吸了她一下,这个动作让铃梓觉得自己是一个可以食用的史莱姆。

  好差的吻技……

  但是散兵并没有闲心思去在意铃梓如何在心中吐槽他的,他的心里正在疯狂地飞过一大段话,见鬼了见鬼了,她尝起来真的有种独特的味道。

  她自己难道没发现吗?还是她已经知道了,只是放任自己呆在他的身边,因为他知道自己对她毫无办法,只能看他手足无措的窘迫样子。

  过了很久,他终于品鉴完了一部分,紧接着轻轻撬开了她的嘴唇,但是接来下的动作却卡主了,这个时候他又迷茫了,他该继续深入吗?

  散兵的脑子乱成一团,完全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潜意识里他告诉自己应该伸舌头,但是他害怕自己再次做错,又让铃梓耻笑。

  这个时候居然罕见的犹豫了,一来一回之间就像是一个胆小鬼一样,来回徘徊着不肯继续试探。

  铃梓看着他的表现,又笑了起来,起初还是憋笑,但是到后面已经完全压抑不住自己的笑声。

  即使散兵在这方面再迟钝,也感受到她在嘲笑她,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刚想开怼她,她却直接伸出了舌头,打开了他的牙齿,如同教学一般,进行了一个很深的亲吻。

  散兵立刻被她的举动瞪大了眼睛,他像是一个老化的机器,此刻只是徒劳地运转着,吸纳着自己毫无经验的领域知识,以至于让自己不会太过落伍。

  等到铃梓结束自己的动作,他立刻举一反三,将她再次推到,甚至还无师自通地用另一只手掰住她的下巴,方便他更加不断地深入进去,加强这个亲吻。

  他丝毫没有掩盖住自己侵略的气息,明晃晃地想要一报还一报。

  但是铃梓这次却闭紧了牙关,拒绝了散兵。

  无论散兵怎么努力,她都一副不肯配合的样子,紧紧闭着嘴,只是在眯着眼睛笑。

  “你是死了吗,就不能帮我一下?”散兵抬起头来,气喘吁吁地吐槽道,语气里添加了一丝他很少表现出的埋怨。

  铃梓低声笑了起来,然后用手勾住他的脖子,摇了摇头。

  她这是在干什么?散兵觉得自己的脑子又宕机了,她这幅样子,这种笑容,是在调戏自己吗?

  “你……”散兵看着她,他想说她总是用这种手段来对付自己,难道她觉得这种招数对他很有用吗?即便是再怎么好用,用这么多次也不会再有用了!

  散兵心里想着,下次一定不会再让她得逞了。

  他再次低下头,聪明的人偶这次已经完全学会了,比起最开始的什么也不懂,他现在的吻技甚至得到了指数级别的增长,随着这个这个亲吻不断深入,时间已经延续了很长,甚至铃梓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憋死了。

  他不需要呼吸,但是她需要啊!铃梓忍无可忍,直接用手去揪他后面的头发,散兵吃痛,被迫松开了对她的禁锢,然后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打扰他好事的人一样。

  “你也太没用了吧。”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嘲讽地看着她,对她的肺活量表示了嘲讽。

  铃梓十分无语,看来讽刺已经如同基因一般刻进了他的身体,即便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也能给自己找补。

  她吐出了一口气:“我需要呼吸。”

  “……”散兵沉默,这一点他确实没有考虑周全。

  如果说沉默是他的反思,那么他的反思则十分的浅薄,他很快又像是一块年糕一样沾了上来,虽然嘴上总是嫌弃这嫌弃那,但是身体上却十分诚实,搂着她不肯放手。

  他就像是被输入了什么特定的程序,眼里现在好像只有接吻这一件事情,就在两个人亲的渐入佳境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这时候轮到铃梓疑惑地看着他,他却给出了充足的理由:“让你呼吸。”

  “……”铃梓抿了抿嘴,“或许停下来的时间可以再延后一点。”

  “……行。”

  于是散兵在多次的摸索中学会了最适合铃梓的接吻时长,还能根据她的状态判断自己是否继续还是停下来。

  这种感觉让他十分的兴奋,因为这时候他的感官会变得非常敏感,能够捕捉到她的一切反应,包括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和不断升高的体温,这让他有种微妙的感觉,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她,将她的一切捏到了自己手中任自己把玩。

  他的手也没有停在一处,而是搭在了她的腰窝处,然后从她的腰向上滑,上衣下摆钻进去,然后绕到了她的后背,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按着,将她不断地向自己方向推,让她离自己更近,更方便他亲吻。

  他的手停滞在他的后背上,比她的体温更低,就像是突然钻进了一个冷硬地铁不断吸纳着她的温度,甚至还强制着将她不断向前送,这种感觉让她瑟缩了一下。

  就在她以为他的手会有其他动作的时候,他却按在自己的后背上,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只是指尖在乱转着,但是转了很久也没有什么结果。

  他在摸自己的身后的扣子?

  “这个东西……”散兵一边皱眉一边去摸她后背上的双排扣,这一层薄薄的布料后面的繁琐物品显然让他发愁。

  他又尝试了一次,但是又没有解开,于是只能放弃尝试,然后问道:“要怎么解开?”

  铃梓:“?”

  “有一个系带。”她一言以蔽之,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散兵却好像在解什么九连环之类的烧脑题,铃梓怀疑自己要是一个什么物件,他的耐心可能早就已经耗尽,直接将这个东西炸了了事,但是此时他却不能让自己转过身来破坏此时旖旎的氛围,于是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手指头不断地摸索着,手指在自己的后背上弯曲了之后又伸直,不断努力尝试着。

  终于等到解开的时候,她甚至感觉到他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他这辈子为数不多的耐心可能都在刚才花掉了。

  但是这种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另一个题目就压倒了他,他皱着眉头,感觉手上的东西那也不是放也不是,于是尴尬地在她的身后垂着,形成一个诡异的姿势:“呃,怎么拿出来?”

  “……不拿出来也行。”铃梓只能这么回答。

  散兵好像在怀疑她话的真实程度,但是她的话却没有办法去核实,她就是说的是火坑他也只能毫不犹豫地向里面跳。

  最后他还是将衣服抽了出来。

  他俯下身去,感受到雨水的气息好像更浓了,这是铃梓身上携带的独特味道,他越靠近越能够激起一阵破坏欲,对她那种扭曲的感觉好像再次涌现了出来,恨不能将她直接生吞了,但是最后落到她的身上的却只是一个轻柔的包裹。

  夕阳落山的时候,山头会留下一个圆润的曲线,但是鹤观没有日落月升,有的只是一个少年,看着这一片令人遐想的起伏。

  黑夜有时候会渐渐落下,但是夜晚往往是最温暖的,他会给予这个这片风景最好的呵护,他会轻柔地抚摸,然后与她说一些细碎的话,然后这些话会在触碰中戛然而止。

  等到铃梓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她推开了散兵,摆了摆手,表示今天就到这里。

  散兵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咬着牙将她的衣服整理好,然后抱着她的腰倒在床上,真的像是一只粘人的宠物了。

  只不过宠物可能会比他更听话一点?铃梓眨了眨沉重的眼睛,她好累,现在只想休息。

  于是她用力坐起身来:“我要去洗澡。”

  散兵在心里想,如果她去洗了,会不会身上的味道全都消失了。

  那他刚才又啃又咬的还有意义吗?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劝她,铃梓已经跳下床去,直接向着浴室走过去了,完全没有看出他的纠结。

  散兵这口气只好一直憋着,等到他洗完澡回来,发现铃梓已经倒在床上昏昏欲睡了。

  散兵凑近她轻轻吻了一下,发现她的身上果然只有潮湿的水汽,还有鹤观特有的蘑菇味沐浴露的味道,刚才她身上他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这让他更加不爽了。

  突然,他想起什么事,他脸色一变,直接伸手将她摇醒。他看着她,面色是少见的犹豫:“你、你就这样睡了?”

  “不然呢?”铃梓打了个哈欠,她眼睛里的泪花都涌出来了,显然困倦到了极点。

  散兵却握住她的手腕不肯放手,铃梓只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怀疑他到底有什么事,只见他抓了抓头发,纠结地开口:“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铃梓怀疑什么事情能让他纠结成这样。

  “你,呃,我们……不会有孩子吧?”他问道。

  “……”铃梓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问题。

  究竟是什么样的脑子和什么样的知识储备能问出这种问题?明明他们两个刚才并没有实质性的做什么啊!她已经十分抓狂,甚至想直接将枕头丢在他的脑袋上。

  但是她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会的,只是这种程度,不会怀孕的。”

  “是吗?这样啊……”散兵的表情很难说是高兴还是失望。

  他已经从铃梓的表情里看出了鄙夷,但是还是板着脸上了床,然后躺在了她的身侧。

  他怎么知道那些夫妻为什么会有孩子,只是有人模糊地跟他们说过只要做了相对“越界”的事情之后,女方可能就会怀孕罢了。

  越界的标准在哪里?他又不懂了,但是看着铃梓的表情,她的眼神已经频繁地在看那个枕头,如果他真的问了,他十分确定那个枕头下一秒就会出现在自己的脸上。

  于是他冷笑一声:“我又不是不懂这些,只是害怕罢了。”

  “……”这一句话更是透露出他完全不懂。

  铃梓已经十分疲惫,这种疲惫不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灵上的,她不想再说话,只想睡过去。

  两个人共同盖着同一床被子,铃梓十分老实地只盖了半边,然后躺在枕头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散兵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他一闭上眼睛,一些不该出现的情节就纷纷涌现,他们和铃梓的脸一同纠结在一起,有时是她在肆意的嘲笑自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白痴,有时候则是让他十分脸红的画面。

  他干脆睁开眼,看着身侧的铃梓,只听她的呼吸平稳,好像已经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他看着她的侧脸,感觉自己又被一些不知名的柔软情绪控制了,然后慢慢凑过去,非常轻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或许是潜意识里害怕她嘲笑自己偷亲她的无耻行径,他尽量掌控着的动作,已经放地很轻了,但是铃梓还是感受到一个东西蹭过了自己的脸颊,他立刻朦胧地睁开眼睛。

  散兵就像是做贼被抓一样,他立刻躺了回去,装作无事发生,已经睡着的样子。

  “散兵?”铃梓的意识还有点模糊,提问的时候也是模糊不清的,嘴里像是含着东西,“发生什么事了?”

  散兵此时睁开眼睛,一副她打扰到自己睡觉的样子,不耐烦地说:“你刚才踢到我了,离我远点。”

  铃梓想了想,自己有时候睡觉确实不老实,于是就挪了一下身子,尽量离他远一点,不打扰到他休息,然后转过身去又睡着了。

  散兵将她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发现她居然真的背过去了,甚至力自己更远了,他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于是他悄悄地凑近她,和她依偎在一处,才继续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