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笔一划认真地填着面前这份学籍档案,嘴唇紧闭,眼神中有着一股专注带来的肃穆感。

  姓名朝生。

  性别女。

  年龄,额这是个问题,我好像500多岁了?

  我下意识咬了咬笔帽,被坐在旁边的阿紫敲了脑袋。

  “你在学小狗磨牙?”他把弄着我的头发,表情平淡,看上去是无聊极了。

  “你才磨牙,”我慢了半拍敷衍地回道,看着表格思考了一下,落下一个比较合理的数字,然后再抬起头飞快地回一嘴,“以及你才学小狗。反弹反弹!”

  他撑着下巴看了我一眼,随即就拿后脑勺对着我。我没等到他的回话,转过去看他,只看到了一个圆圆的帽盘子。

  牙白。

  “好嘛,我之后不咬笔盖了。”我放下笔,一把朝旁边闹别扭的人抱过去,开始用脸颊蹭蹭蹭。

  “哼。”

  阿紫冷哼一声,这才转过来嫌弃地把我推开,末了又掐了把我的脸颊肉。我立刻心领神会,摸着脸又苦哈哈地继续写我的学籍档案。

  “呼,填好了。没有错别字!我真厉害!”我填完把档案收好,拿过他的那份来看,很好,一片空白。

  我暼了他一眼,他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是的,阿紫也有一份学籍档案,只不过与我满满当当的表格相比,他的那份是一字未动。

  我们这两份学籍档案之后是要交给纳西妲的,她想让我们入学因论派。虽然美其名曰是要我们体验体验学院生活,但我觉得除此之外还有一半原因是想看看乐子。

  在线看五百多岁的老头老太如何挑灯夜读,为赶论文死线抓耳挠腮。

  当然,可能只有老太会这样。

  她真的,我哭死。

  但这倒不是纳西妲突发奇想,事情的起因还出在阿紫身上。

  他听说因论派一个叫亚卡巴的学者在研究踏鞴砂事件,就动笔写了几篇文章驳斥他的观点,后来闲着无聊,又顺便点评了几句稻妻的社会问题,没想到就这样被当成是因论派的同学,连带着我也一起被拉去听各种讲座。

  当时我就在现场,那些学者在阿紫面前高谈阔论关于对稻妻的种种现象,令我十分汗颜。我感觉他们说得很深奥,深奥地就跟没说一样。

  而旁边的阿紫就不能忍了,在我眼里他悍然上前直接开腔,大圆帽在一众学者帽中一枝独秀。“一些捕风捉影的言论竟然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得滔滔不绝,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

  我把头转向阿紫。

  那些学者一听就不乐意了,“你哪位啊?我们可是专门研究的这些,你懂什么?”

  我把头转向那群学者。

  阿紫一把将我拽过来,“呵,难道无名之辈就没有评价的权利?那各位也不过是仗着学者身份才会说话的投机客罢了。”

  我又转头看向阿紫。

  “哦?阁下难道有何高见?大家言论自由,不妨说来听听啊!”那些学者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脸色发红,显然不是因为害羞,一看就是缺少阿紫那种批判文学的毒打。

  然后他们就被阿紫折服了。

  只有我在一旁满头大汗:......牛波一啊!

  之后这事就被纳西妲知道了,她兴致满满地要给我们办学籍。

  “正好可以让他借机学一下如何与他人正常相处,朝生也一起来吧,就当帮助他适应学院生活。”纳西妲拉起我的手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道。

  但我说实话并不是很想上学。

  拜托!谁!想上学!

  我对学习一直没什么兴趣,也不是很能吃得消应试教育,一言以蔽之就是我是学渣。我时常怀疑就是因为这个米兰夫人的神之眼在我手中才灰暗得这么彻底。

  在原世界我的成绩就很一般,能上本一算我运气爆发,在大学也是及格就好,是压线万万岁的类型。而且我从未在这个世界有过系统的学习,在至冬的时候也只是根据兴趣看看书打发时间,感觉这因论派一进,就跟小学读完去读研一样,压力山大。

  望着女孩亮晶晶的眼睛,我弱弱地说,“......可那、那我要是不及格毕不了业怎么办呀。”

  “这个嘛......”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躲在不远处抱臂站着的阿紫,“我相信会有人监督你的学习的。”

  有人?阿紫???

  “可我感觉......”他说不定跟我差不多呢!大家都知根知底的,我保证他没有背着我偷偷学习!

  但话没说完,我忽然感到一丝凉意,就顺着回过头去。

  断案了,是阿紫在看我。

  咽下未尽的话,我只好苦着张脸答应下来。所以就这样,我们俩就喜提学籍,成了因论派的学生。

  学籍递交上去后没多久我们就被叫去听各种讲座了,我看到阿紫档案上的名字——阿帽,毫无疑问就是纳西妲的手笔。

  我:唔噗噗。谁让你不填。

  讲座好无聊,不是很想听。

  旁边的阿紫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我别开眼睛,低下头开始叠纸玩。

  嗯,小猫咪怎么叠的来着?

  米白色的羊皮纸摸起来手感柔软,光滑坚致,质量极好。纸张在我手下折了几褶,再叠起展开。

  “好啦!”

  我惊喜地叫出声,转头展示给阿紫看。阿紫不知何时凑到我旁边来,也不知道他已经看了多久。

  “这是什么?”他眯着眼问。

  “是猫咪哦。”是你哦。

  在我看来确实是猫咪。有尖尖的两个猫耳朵,虽然原本应该圆乎乎的脸因为是纸叠的所以棱角分明,但并不妨碍我喜欢,我又用笔在上面添了五官,看上去有点滑稽又有点可爱。

  “我的手艺怎么样,这猫看上去虎虎生威吧!”我把纸猫咪放在手心里玩了玩,然后放到阿紫手里,大手一挥,“送你了。”

  他虽然表情看上去有些无语,但也没丢掉。捏着那只纸猫咪,他看我两手空空,竟然从兜里跟变魔法似的掏出了一个玩偶塞给我。

  我直接傻了。“这是什么?”

  这个玩偶一看就是手工制成的,针线略微有些青涩的凌乱,小玩偶有着和我如出一辙的银白长发,两只红色的纽扣绣在脸上作为眼睛,穿着简单的樱花色和服,握在手里就觉得很柔软。

  “回礼。”他简言意赅,我却看不得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急得推推他,但笑容却忍不住越扩越大。

  “你亲手做的吗?什么时候?我就说前段时间你老出门,还不让我跟着,是不是去做这个娃娃了!”

  “嗯。”他就答应了一声,还在翻来覆去地揪着那只纸猫咪。看我兴奋地像个马上要炸响的炮仗,他动了动喉结,拉下帽檐半晌又接了一句,“我还有一个。”说着,他又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玩偶,拿给我看。

  这是个白色衣服黑色头发的小人,腰上系着带小小蝴蝶结的腰带,眼角还挂着一颗圆圆泪珠。

  “啊,这不是——”我接过那个玩偶,和自己的这个玩偶放在一起,两只小小的玩偶并排躺在我的手里,让我倍感亲切。

  这算不算是弥补了我没有参与他那段过去的遗憾呢?

  “真好,你一个我一个。”

  我嘿嘿一笑,正准备跟阿紫撒娇,还没出声却听到了一个令我不寒而栗的声音。

  讲台上的教师撑了撑闪过寒光的眼镜,拿着点名册正声说道,“朝生同学,请你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

  吾命休矣!!!!!

  完蛋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噌地站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求救的看向阿紫,结果他已经把脸转过去,肩膀还耸动个不停。

  你小子还真是不中用啊!

  最后的结果是我被罚写一千字对那个问题的分析报告。下课后我只好拉着阿紫奋笔疾书,内心哀嚎求这事好丢脸千万别被纳西妲知道,虽然大概率她已经知道了。

  呜呜TAT。

  讲座结束后的教室空荡荡的,窗户旁的角落洒满了慵懒的阳光。经久不息的微风透过浅金色的窗帘下吹进教室里,吹起少女耳廓旁逆着光线的碎发,细细的尘埃在斑驳阳光下如同数点流萤盘旋在她垂至腰际的银发,她正在局促地写着什么,面前还有两个小人偶并排坐在桌前。

  她虽然一副奋笔疾书的样子,但只要认真一瞧,就会发现她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写满了呆滞和茫然,视线停留在纸张上却像在瞧着空气和风一样。

  而旁边一个戴着奇特的帽子的少年曲起一边膝盖坐在窗边,夕阳在他瓷器一般的肌肤上镀了一层金光,看到少女停下笔思考的时候会提醒两句,看她一副牙疼的样子时再眯起眼睛嘲笑几下,仿佛是他乐此不疲的兴趣。

  他手中百无聊赖地拿着一只纸做的猫,说是猫也可能有点奇怪,在外人看来这实在丑得有些四不像了,但在少年的手里这仿佛是个有着未知价值的珍宝,值得少年放在手心里来回研究。

  夕阳如同金丝织成这样的景色,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那他一定会发现,在这如梦似幻的画面中,少年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少女,从未离开,那眼神就如折古罗鸟,啜饮着她那如月的光辉。

  但他或许不会知道的是,少女爱少年的眼神,一直都爱。

  是番外!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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