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已经是两天后了,这是阿紫告诉我的。

  “这次怎么睡这么久。”他双手抱臂靠在树边,帽子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表情。

  “因为这次喝太多啦,就多花了些时间消化,嘿嘿。”我讪笑道。

  我起来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脸上已经凝固的血痕,转头向他抱怨,“真是的,阿紫你怎么也不帮我擦擦脸,要是夜里看到我这残念的样子就不害怕嘛。”

  “没让你曝尸荒野你就感恩戴德吧。”他抬起帽檐嫌弃地看了我一眼,“跟我来。”

  我立马屁颠屁颠过去,跟着他穿过密密匝匝的草丛,找到了一处河流。

  我蹲在河边,清澈的河水像一面镜子倒映出我花里吗糟的脸,我双手鞠起一汪水,朝脸上一泼,使劲搓了搓。

  一顿操作后,水里的倒影已经变成了一个有着银白色头发的少女,无机质的瞳孔艳红如血。

  “哦呼,我可真美,美死了,我怎么能这么美。”

  我欣赏着这长在华国人审美点上的美貌,心里却有点想念原来的黑发棕眸。

  那是早已我溺死的梦。

  “自恋要有个度,动作快点别浪费我时间。”

  身后传来略带讥讽的声音,我拍了拍脸,又摸了摸空荡荡的胸,嗯,回归现实了。

  我转头去寻找阿紫的身影,他就站在我身后,似乎只要我再开口说废话就把我踹下河去。

  “好了好了,这就来了嘛。”

  真是的,反正又没什么目的地,就不能等我一会嘛,我腹诽道,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跟上去。

  一路上我一直在东张西望,想着找点什么能把我的洞填上。

  胸口的空洞是必须要填补的,能源会从通路的断面溢散出去,损耗的很厉害。然而对于材料我却始终摸不着头脑,普通的钢铁矿石是没用的,我只好寄希望于运气。

  我们走走停停,几乎每次驻足都是我发现了这个那个想试试能不能用,然后拉着他做实验。

  他虽然一脸不情愿,但我要是遇上搞不定的东西,他还是愿意帮忙的,只要能对他的各种嫌弃充耳不闻,他还算是个好旅伴。

  我已经发现了,阿紫虽然嘴毒,但人本质上还是很靠谱一人。

  “嗷嗷嗷这个石头会电我!好痛这什么鬼!阿紫帮帮我!”我嗷嗷乱叫。

  “蠢货,这是电气水晶,”他又用那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我,我早就习惯了。

  “好神奇,这石头居然能导电。”我有些惊奇的看着这带电花的紫水晶,又是一个在挑战量子力学的玩意儿,“阿紫你能撬这石头吗?”

  “啧,真没见过比你更麻烦的家伙,”他暗骂一声,又看到我充满渴望的眼神,“......我试试。”

  说罢,他去捡了几根枯树枝,就这样烧起了火,然后把铁镐放火里烧。

  “这种矿石需要用高温凿开,”他一边给我讲解,一边教我操作。

  我觉得他其实对我还蛮宽容耐心的,这倒不是我受虐成瘾成习惯,我是真觉得他好像对我很,怎么说,纵容。

  我有时候会觉得他好像在透过我看什么人,有时看到我一问三不知的蠢样子会露出一点怀念的神色,但转眼就被掩盖过去。

  我想这可能和他的过去有关,但他不追究我的遭遇,那我也不愿意作死去揭他人伤疤。

  我乖乖坐到他旁边,看着他拿着烧得通红的铁镐一下下凿着电气水晶。

  “弄好了,你拿去试试。”他把撬下的电气水晶扔到我怀中,帽檐一扯就坐到旁边树下小憩去了。

  我握着手里的电气水晶,开始根据机体传输给我的知识对其进行改造,然而可惜的是,虽然这石头能导电,但还是不能疏导我的能源,没法代替我的通路。

  “唉,又失败了。”我长叹一声,满脸写着我想摆烂了。

  “哼。”阿紫冷哼一声,走到我跟前开口道,“走了。”

  我坐在地上仰视着藏在帽檐下精致的面貌,从上午开采电气水晶到我改造结束过了好久,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月光洒在他的帽子上,发着微弱的白光,而他全身却隐匿在阴影之中。

  我不知为何,自然而然地把剩下的一颗电气水晶举起来,凑到他的面庞边。

  水晶还散发着微弱的紫光,照亮了他深邃的眼瞳,成了他周身唯一的亮光。

  “哇,好漂亮。”

  我好像有点被这份孤寂的美震撼到了。

  听到我的赞美,他的眼睛不禁睁大一瞬,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唇一抿,一下把我推开。

  我这才意识到我居然情不自禁地靠的他这么近,他刚刚似乎也忘了躲,我们近到可以看见瞳孔中倒映的彼此。

  “对、对不起,太好看了我没忍住......”

  我尴尬地挠挠脑袋,果然是太久没和人待一块儿了,社交距离都忘了咋掌握了。

  正准备迎接狂风暴雨的嘲讽的我始终没听见回声,等我抬头去偷瞄他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

  “诶诶诶!阿紫你等等我!”我赶忙追上去,将那颗电气水晶揣进衣兜。

  月色下,一双影子一前一后,一静一动。

  我缀在阿紫身后,刚刚的尴尬早就被我抛之脑后,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跟他讲话,也从不在乎他是否有回应。

  毕竟实在太久没和人聊天了,在另一个世界的五年我一直处于高压状态,不能吃饭,不能交流,不能放松,不能流泪。

  所以自从到了异世界我的嘴几乎就没听过,就逮着阿紫拼命输出。

  毕竟就我这样子也没办法和普通人交流,我觉得正常人应该都没法和一个胸口漏风的人谈笑风生吧。

  “为什么每个灌木丛上都只长了三个树莓啊?”

  “骗骗花是动物还是植物?”

  “骗骗花是怎么从那么大,缩成这么小的啊,它难道能缩地成寸,还是说热胀冷缩?”

  我自顾自的侃着,说个没完,却没有发现前面一言不发的人,那被帽子遮住了的通红的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