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现代言情>日照金山【完结】>第84章 山止

  ◎她同样渴望他的渴望。◎

  察颂今非昔比走着下坡路, 穷困潦倒,又沾了一身毒瘾,人但凡碰到这个字,无论什么人, 一辈子都只能在毒圈里蝇营狗苟地打滚。

  即使败落, 他也从没想过重新开始, 除了干跟毒品相关的行当,他知道自己干不了别的。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点能耐, 贩毒走货,占山为王,现在已经没了只手遮天的气候。

  脸毁了、一手咬牙打拼下来的事业也没了、拖着一具行尸走肉的身体,有时候,毒瘾犯的时候,他身体发抖地躺在床上,乌黑的牙齿被竭力咬地渗血。

  察颂望着天旋地转的天花板, 精神恍惚地想着一件事, 这副连狗都不如的模样,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

  但他还是活了下来, 带着一腔无处发泄的忿恨,对眼前的生活逐渐学会了麻木。

  为了生存, 不可避免要解决温饱问题, 他没什么本事, 最大的特长也就是用这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去干点违法勾当勉强维持生活。

  一下跌落谷底,被人用看垃圾的眼神瞧不起,察颂心里深埋着无法磨灭的怨恨, 他不平, 更期盼着有一天能够东山再起。

  或许是怀着这种信念, 他说服自己活了下来。

  直到他再次见到林力柏,那一刻,察颂从未觉得原来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这么难闻。

  人善于在对比中发现落差,尤其是不希望看到讨厌甚至怨的人过得比自己好。

  一直以来饱受压抑折磨的痛苦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源头。

  他筹谋着报复、折磨、甚至同归于尽。

  然而在子弹穿透眉心的那一刻,无法磨灭的剧痛像一块石头将他砸成了齑粉,但头脑却异常清醒活跃,或许是身体机理在面对死亡性的伤害之前,用这具身体剩下的活力来补救。

  只要活着,才能意识到,自己正在死亡。

  察颂看见了飞溅出来的脑浆和鲜血,一片片凝聚在空中,宛如记忆的碎片从脑子里挖了出来。

  透过那些腥黄发红的液体,他仿佛从金迷纸醉中看到了那个光鲜亮丽的自己,被追捧、拥护、巴结。

  很快,那些美好的回忆又在这声枪响下打成了碎片。

  满目金光刺破云层,察颂的嘴角有了一丝轻缓的弧度变化,他似乎想笑,但唇角绷地很直,更像僵硬的棍被子被外力强行掰出弧度。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里的光芒一瞬灰了下去,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枪,就那么倒在地上死了。

  唐遇礼安静地站在原地,眼眸微微低垂,脸上、头发上被迸发的鲜血溅地到处都是,那些滚烫的液体在日光下越发灼热,像一颗颗剔透的血珍珠垂挂在他身上。

  日光犹如聚焦的镁光,斜照下来,有种说不出的倾颓美。

  他眼神落在那具尸体上时有一瞬间的空茫,鼻孔动了动,那是一个嗅闻的动作。

  鲜血溅在脸上的那一瞬间,唐遇礼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包围了他。

  脸上的肌肉无法控制地颤动了一下,似乎是身体预料到了喷涌的鲜血,先一步给了他一个条件反射。

  察颂死了。

  被警方安排的狙击手一枪瞄准头部打死了。

  渡口从海上袭来一阵风浪,鼓起唐遇礼两侧衣摆,他在嘶哑的呜咽声中回过神,视线从被警察包围的地方移开,从口袋里摸出手帕,开始擦拭身上的血污。

  那些盘踞不散的紧张情绪,在海风的安抚下,最终脱离焦躁化为了一丝真切的安宁。

  看着帕子上猩红的痕迹,唐遇礼后知后觉闻到身上那股厚重的血腥味,他皱了下眉,面上是明显的不适。

  这个时候,不要见到周旋才好。

  这样想着,唐遇礼忽然感觉到什么,一股微妙的直觉支配着他缓缓抬起头,迎面撞上了那道戏谑含笑的视线。

  把枪交给察颂后,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周旋开车在山上兜了一圈,车速放得很慢,她听见自己罕见飞快的心跳声,摸方向盘的手握地很紧,甚至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在紧张,又平静压抑地,等一个信号。

  直到那声枪响,收到那边的消息,她适才调转方向盘,迅捷地往回开。

  没有那一刻,她如此强烈地想飞奔到他面前。

  “唐遇礼。”周旋朝他伸开手臂,停在两米开外的位置看着他微笑,“辛苦了。”

  唐遇礼平静地望着她,清越视线直勾勾打过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对周旋的思念已经快将他彻底淹没。

  他什么都不管了,抬腿朝她走过去,带着一身未褪的血腥味,紧紧抱住周旋。

  “我好想你。”唐遇礼用力勒紧双臂,如同对待一个随时会消失的珍宝,想把她就此揉刻进身体里。

  周旋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被这股劲道折断了,在他冲过来将她拥入怀中的刹那,她被带地往后仰了仰,勉强托着他的支撑才保持平衡。

  她回抱住他,在男人后背轻轻拍了几下,贴在他耳边细声道,“我也想你,非常非常。”

  回应她的是腰间更紧密难分的力道。

  看到唐遇礼这样,周旋内心一片柔软,像安抚一只大狗狗一样耐心安抚他。

  “一切都结束了,从今往后,不会有人再来打扰我们。”

  “等这件事彻底告一段落,没多久就快过年了,你不是想带我去见你父母,到时候我跟你回去,好不好?”

  唐遇礼嗓音低哑,带着一丝轻微的恳切,“别哄我。”

  “不骗你。”周旋在他脸颊变亲了下,思及他此刻的反应,挑眉笑着问,“你是不是刚才害怕了?”

  唐遇礼看着她摇摇头,手臂再度收紧,“我只是有点庆幸,终于能够见到你了。”

  说到这个,周旋顿了下,突然想起了点什么,“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来过公寓,我当时喝得有点多,好像在门口的监控仪里看到你了。”

  “那为什么不开门?”他低头看向她。

  听到唐遇礼这么说,周旋顿时明白过来,莞尔一笑,“当时我喝多了,分不清楚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觉,万一是坏人怎么办。我倒还想问问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敲门呢?”

  周旋说完慢腾腾抬起眼去看他,对上一张颇有些冷沉的脸,唐遇礼目光幽幽地注视着她,低声说,“我不知道你家的密码。”

  男人眼皮略往下耷拉着,从眸光中显出几分不满的情绪,近距离地对视,周旋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紧绷的肌肉曲线。

  有血地方的血没擦干净,半干在脸上,像自身的伤口一样印在皮肤上,看起来还怪可怜的。

  “我的错,等回去就告诉你密码。”周旋心口被勾地一跳一跳的,居然被唐遇礼这副看似像撒娇的模样激发出莫名其妙的保护欲。

  她眨了下眼睛,视线移向别处,注意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女警,正欲言又止地看向这边,忽然对上她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冲她笑了下算是打招呼。

  周旋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说真的,旁边有很多人,我倒是无所谓,你不怕人家看见笑话你?”

  顺着她的目光,唐遇礼后知后觉松开手,对那位女警微微颔首示意,看这对眼神的架势,算是认识。

  “您好,我是李茗雅,例行做个调查笔录。”来人冲周旋露出一个知性友好的笑容,举手投足充沛着干练的气质。

  周旋点了点头,回以招呼。

  简单问询完几个问题,周旋注意到说话的时候,李茗雅的目光总是时不时落向唐遇礼,那眼神很克制,但掩饰不住余光里透出的关注,有种同僚的怜惜之情在里面。

  相比她看自己,流动着一贯的礼貌和客气,很明显就能分辨这点区别里的不一样。

  在场大部分警察或许都是认识唐遇礼的,一路走来,周旋注意到不少人多多少少都会看他一眼,就连她来的时候,唐遇礼才刚和一个领导穿着的警察说完话。

  记录完最后一个问题,李茗雅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似乎觉得不合时宜,或顾及一些别的什么微妙的问题。

  她最后开口时,问的是唐遇礼,目光却朝周旋看去,“我能单独跟你聊一会吗?”

  周旋看了唐遇礼一眼,她表情很淡然,眼神没有因为这句话而生出别的什么,更没有刻意的大度,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格外吸引人。

  她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说,“我去车上等你。”

  目送周旋上车,唐遇礼扭回头,眼皮掀起,静静等李茗雅开口。

  “你的伤好点了吗?”李茗雅眼神停在他手肘上,顿了顿,才抬头看向唐遇礼的双眼。

  透过这双眼睛,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唐遇礼的时候,那时她刚进警队,还是一个没什么分量的辅警,有一次她跟队出警,去抓捕一个入境逃亡到本辖区的毒贩,因为涉及到多个片区作案,需要异地合作。

  当时主要负责行动的人员之一就有唐遇礼,为了不引起大众注意,大家决定便装行动,李茗雅第一次跟队这么严峻的行动,心中紧张,免不了出错挨训。

  事后收队,她跟在队伍最后,独自懊恼难过的时候,唐遇礼不知从哪儿知道她的名字,走过她身边时,淡声说了句,“第一次跟队行动没经验,以后适应就好了。”

  这句微时安慰的话,一直深深烙印在李茗雅心中。

  直到后来,李茗雅才打听到他的名字,那个时候,唐遇礼已经离开警队开始参与卧底行动。

  这么多年,她已经从一个小辅警磨砺到现在的位置,陆陆续续听到过不少关于唐遇礼的消息,这次行动,也是她在听说当事人是唐遇礼后主动申请参与的。

  两人不久前才在这一次内部会议中见过面,慢慢有了联系。

  李茗雅不确定唐遇礼还记不记得自己就是当年的辅警,但她唯一确定的是,如果不把握住这次机会,以后很可能没有见面的时候了。

  “好得差不多了,多谢关心。”唐遇礼平静地点点头。

  李茗雅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态度除了出于同僚之间的客气和礼貌,就是点到即止的疏远,很容易让人意识到,他们之间有一条界限分明的线。

  仅此而已的生分。

  想起不久前看到的画面,眼前这个态度冷漠的男人居然也有炙热决然的一面。

  她神色微凝,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已经偏移了这次谈话的重心,将那点不适感竭力压下去,李茗雅露出一抹自然的微笑,“这次行动能圆满成功,多亏了你愿意以身犯险,将察颂引出来,才没有暴露我们在老街的同志,非常感谢你的谅解。”

  唐遇礼淡定颔首,面对这种场景游刃有余,场面话信手拈来,“客气,本来就是我请你们帮忙。”

  适才的沉默卷土重来。

  李茗雅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顺着这个中断的话题往下说些什么,她是对话的发起人,但她并不了解他除身份以外的信息。

  她想,如果只是为了经年前那场对话有个圆满的收尾,那么现在,他们的谈话应该到此为此了。

  “辛苦了,我还有事要忙,再见。”李茗雅合上笔记本,朝唐遇礼点了点头。

  “再见。”

  远远看见人朝这边走,周旋隔着降下的车窗遥遥看向他。

  海风的腥咸味灌入鼻腔,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身影在视野里渐渐从轮廓到具体,周旋一时呆看着愣神。

  等待的滋味确实很曼妙,但这种明知结果的等待,在此刻望着他朝自己走来的身影时,却并不像咬牙熬过时间那样漫长,反而在等待一件返修完美的工艺品,她不仅有足够的耐心等到打磨锻造结束,甚至还有一点难以言喻的惊喜。

  唐遇礼没着急上车,而是绕过车头走到周旋面前,他拿下嘴里的烟夹在指间,等烟熄灭的功夫,隔着车窗在烟雾中低头看她,“等很久了?”

  周旋摇了摇头,看了眼他虚停在车门几厘的手,鬼使神差抽走了那根烟,递到唇边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确实能够让人在清醒中沉醉。

  她朝唐遇礼抬了抬手,在缭绕烟雾中盯着他寡淡的表情,心口莫名发烫,“过来。”

  唐遇礼扶着车门低下身,冷不丁被周旋拽了过去,贴到她温热辛烈的唇。

  烟草的焦香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延伸,后劲迭来一阵甘苦,交融至更深处的舌喉脏器。

  周旋看着他漆黑的眼睛,抿了抿柔光潋滟的唇,靠在驾驶座里看他,“你们聊了什么?”

  唐遇礼深深凝视着她,慢慢撑起身,眼皮压着,看人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出于情面,客套了几句。”

  周旋又抽了一口,轻轻淡淡地笑了下,“她对你有意思,你看不出来?”

  他没说话,盯着周旋此刻的表情,看了一会,也跟着笑了,“然后呢,你觉得我不应该跟她单独说话,但不是你先把场子让给她的么?”

  周旋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一丝得意,她伸手盖住唐遇礼搁在车窗边沿的手,没再纠结这个可有可无的问题。

  她看着他的眼睛,像两对互相吸引的磁铁,揉杂在空气中的牵引越来越紧密。

  他们的心越来越靠近,比磁铁还坚硬的那块心尖肉紧紧依偎在一起。

  “上来,我带你回家。”周旋说。

  唐遇礼垂眉看她,默不作声了好几秒,那点笑意也散了,凝聚在眼睛里变成化不开的丰硕果实。

  那句话在他耳廓、唇边、心间反复揉捻。

  比他听过的一切甜言蜜语都真实动人。

  她说,我带你回家。

  成年表达爱意和思念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通过赤诚热烈的抒解来发泄。

  封闭的空间、漆黑的屋子、滚烫的温度、交叠的影子。

  一切都像未进入火种文明的原始荆丛一样野性难驯。

  无形大火烧在了每个人身上,周旋感觉自己的皮肤也在这种托磨下烧化了,她未褪疯魔的理智开始叫嚣,却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在期待着更加失控的暴动发生。

  她将身体深处潜藏着渴望征服与剥夺的恶劣因子彻底释放了出来。

  痛到极致就是酣畅淋漓的释放。

  唐遇礼有些粗乱地将周旋撑起来,扳正她的脸面向自己深沉的视线。

  他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这样才能有条不紊地完成每一步合情合理的最佳行动。

  他更喜欢在这个时候推敲打磨周旋的表情,观察她皱眉闭目深深压抑起来时,眼皮凹陷的弧度,以及身体下意识给出的最本能的回答。

  她不是诚实的骗子,但肢体永远不会撒谎。

  透过她晶亮清透的眼睛,唐遇礼看到了答案,她同样渴望他的渴望。

  他感觉自己也疯了,没有底线、没有克制、一切行为全凭冲动。

  周旋浑身充盈,复尔又松散,她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却还是紧紧抱住他,抱不住就掐,指甲、头发、嘴唇,还有别的地方。

  最终,她在每一处都真切地感受到了唐遇礼。

  周旋听到自己过分嘶哑的嗓音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用玩笑的语气尽量平稳地对唐遇礼说,“你说再这样下去,我们两谁先死?”

  唐遇礼短促地笑了下,他搂着周旋的后背将她抱起来,四目相对,那把火好像又烧了起来。

  在彼此眼里,一汪热意难消。

  “我有分寸。”他一开口,声音同样嘶哑地不像话,听到周旋闷哼一声,唐遇礼又克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不会让你难受的。”

  望着他在阴影里并不清明的神情,周旋心下微妙又满足,她脑海里忽然闪过弗洛伊德的一句话。

  以前在课堂上,给他们上文化的教授总喜欢引经据典,试图用名人效应来震慑他们这群没水平还爱乱晃的半桶水。

  周旋当时对此不屑一顾,但多亏了这位教授夜以继日的理论灌输,她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这种归类下的一种属性。

  凡是艺术家都是被过分的性/欲所驱使的人,艺术是性的精力得不到满足后借助幻想转移的产物。[1]

  周旋觉得,它不应该限定在艺术这个类别上,它适用于形容所有人。

  在这个看似开放狂狷的时代,某些方面又达成隐晦的一致,将人性的自由本能悬挂在道德的旗帜下,为了追求所谓的纯洁褒奖,而让人生活在无数指控和监视中,不得不将个性和天性压抑到扭曲的极致。

  比如她,再比如唐遇礼。

  他们都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事后,周旋懒散地趴在床上,被子随意铺在身上,遮住那些旖旎痕迹。

  她眯着眼看唐遇礼,手指贴在枕头上画圈,轻声道:“刚才看到了吗?”

  “什么?”唐遇礼转过头,将那杯插了吸管的温水送到周旋唇边,她凑过去喝了一口,下意识舔了舔微干的唇,“家里的密码,你不是说不知道密码,刚才我开门的时候看到了?”

  “看到了。”唐遇礼回忆起那串数字,并不是周旋的生日,于是好奇问她,“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200418。”周旋慢腾腾翻了个身,将头发拂到一边,看着被晨光渐渐点亮的天花板,“我在连山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忘了?”

  唐遇礼看向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

  他说完又问了句,“为什么要用那天作为密码,我记得这套公寓是你刚回西京的时候买的,那个时候我们刚闹完矛盾,你说你不喜欢我、要跟我分开不是吗?”

  “那我就不能是后来改的?”周旋皱眉,神情有些许不自然的拧巴。

  唐遇礼用十分了解她的语气说道,“你嫌麻烦,不会做这种事。”

  周旋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她擅长用微笑来掩饰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处境。

  “说实话,你是不是对浪漫过敏?”她捡起一跟短发,在指间揉了揉,这种细软中带点硬实的触感,是唐遇礼的头发无疑。

  周旋忽然想起不久前,她没忍住在唐遇礼后脑抓了下,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力道没克制好,被她薅下来的头发。

  唐遇礼突然靠过来,手臂自然而然穿过她脖颈,一手将周旋搂进怀里,低头对上她困乏的眼眸,“不肯说实话?”

  周旋一眼看破他的目的,张嘴正要说话,冷不防想到他手臂上的疤痕,她两条手臂压在床上支起上身,微微放轻了重心,将脖子往上提了提,尽量不给他造成太大负担。

  “想听甜言蜜语了就直说,我又没说不讲给你听。”

  唐遇礼也不拆穿她,长臂一收,将周旋卷了过来,让她实打实地靠在自己怀里,似笑非笑地闭上了眼,等周旋反应过来低下眼睫,就对上男人沉稳的睡颜。

  “你说,我洗耳恭听。”

  周旋忽然不想顺着他的意了,她挑衅地笑了笑,身体被他的温度包围,在这个看似漫长的冬天,很快就暖了。

  “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那就睡觉。”唐遇礼平静道,眼皮也没动一下。

  “我睡不着,你──”

  “我不会讲鬼故事。”他打断她,手贴在周旋肩头拍了拍,像哄小孩似的。

  周旋笑笑,“谁说让你讲鬼故事,我腰有点疼,你给我揉一下。”

  唐遇礼睁开眼,目光往下看去,手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揉按了起来,“哪个地方?”

  周旋冷冷哼笑一下,反问,“你弄的,你会不知道?”

  注意到那抹痕迹明显的地方,唐遇礼动作一顿,似乎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他手伸过去,一下一下地轻轻按摩,面上却没有半点愧疚和不好意思,道歉也毫无诚意,“我下次注意。”

  周旋板着脸看他,逮着机会就想顺着杆子往上爬,“你还想有下次?”

  唐遇礼抬起头,一本正经用她的话噎她,“你打算禁欲?”

  周旋:“……”

  作者有话说:

  [1]引用弗洛伊德关于本能的概念。

  顺利的话,大概明天就可以收尾成功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