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毛肚, 鲜鸭肠,午餐肉,虾饺……对对对虾饺来两份……”凌希拿着菜单旋风式勾选着自己喜欢的菜。

  乔波尔抽出厚厚一叠餐巾不停的擦拭着桌子, 似乎很担心火锅店的卫生条件。

  身外的世界人声鼎沸,空气里充斥着牛油热辣的气息, 烟火之下的乔波尔就像一朵出尘冰艳的玫瑰,屹立其中格格不入。

  也不难怪,总是出入高档餐厅,习惯了包房的安静氛围, 若不是凌希非要坐在大厅享受所谓的人间烟火,她是一秒钟都不想逗留。

  凌希将菜单送到乔波尔的面前,开心的问着:“你想吃什么,自己选。”

  “不用, 我随便尝尝就行。”

  看到乔波尔的手还在不停的擦桌子,凌希嫌弃地夺走她手里的纸巾:“桌子都快被你擦包浆了,不至于这么爱干净吧?”

  凌希虽然嘴上唠叨, 但手上继续擦拭的动作是半拍都没落下。

  很快, 服务员端着垒砌如小山的牛油锅底上了桌, 可等着红油沸腾还有那么一会儿。

  乔波尔见凌希搓手等不及的样子,便拿起菜单看了看, 随后招来服务员, 替对面的小朋友点了一份酸奶块脆波波小冰山。

  没一会儿, 分量果真如一座小冰山的沙冰被派上了桌。

  凌希拿起勺子迫不及待的蒯上一勺准备送进嘴里,可瞧着对面的乔波尔饶有兴趣的盯着小冰山,她便托着手将勺子送到了乔波尔面前:“你先尝尝。”

  这突然的主动让乔波尔小小惊异, 她捋了捋耳边散落的头发, 顷身小抿一口, 淡笑着称赞好吃。

  凌希觉得不方便,于是把甜品和碗筷全都推到了对面,自顾自的坐在了乔波尔的身边。

  乔波尔哭笑不得,位置明明很宽敞,怎么非得挤到一堆?

  待到锅底咕噜咕噜翻腾,凌希夹起一块毛肚娴熟的涮着,却不见乔波尔动筷子,她疑惑:“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不会吃火锅?”

  “嗯,我确实不太会。”乔波尔诚实回答,凌希打趣:“也对,你可是富贵人家又还是外国人,那我教你怎么吃。”

  将烫好的毛肚放进乔波尔的碗里,凌希重新夹上一块,开始现场教学:“烫毛肚就像我这样,七上八下的涮,不能烫太久不然会老得嚼不动。”

  乔波尔有样学样,开始笨拙的烫菜,又时不时的问着凌希锅里的菜涮好了没。

  凌希嗦着鸭肠敷衍点头,乔波尔便负气的将那没烫好的菜丢进了她的碗里。

  凌希也不生气,美食面前暂时休战。

  不过,她们突然开始了怪异的竞技比赛,总把自己烫好的菜不停的往对方的碗里送,就这样一来二往的也不嫌累。

  明明都在关心对方,偏偏又带着火药味,不愧是小气鬼和幼稚鬼才能做出来的事。

  “凌希?”迎面走来的人雀跃招呼,打断了二人的互动。

  凌希循声放眼望去,原来是姜星染。

  跟在姜星染身后的姚淼羞涩的交握着手,小声问候:“凌副教授好。”

  凌希放下筷子看着来用餐的二人,灿然一笑:“就你们俩?”

  “最近带姚同学做新课题研究,挺辛苦的,刚好今天下班早,就想着带她来吃顿饭放松放松。”

  姜星染简单解释,凌希便热情招呼:“我点了很多菜,不如跟我们一起吃吧,免得浪费锅底钱。”

  “哟,今天什么好日子,渲宜大学葛朗台竟然主动请我们吃饭?”

  姜星染嘴上调侃,也没把自己当外人,拉着姚淼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上。

  乔波尔没有多大的神色变化,只是生人勿进的气场越发摄人,使得桌上的气氛些许尴尬。

  她当然是不悦的,难得和凌希约会吃饭,冒出的人不识趣,寒暄客套两句还真坐着不走了。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送奶茶的小迷妹,就算年纪小那也是立场上的情敌。

  凌希哪儿会知道乔波尔的不爽,只是凑到她的耳边嘀咕:“今天我掏腰包管饱,你多吃点。”

  “哼……”乔波尔冷哼一声,埋头吃着凌希夹给自己的菜。

  “姚淼,别不好意思,点你喜欢吃的,想喝什么饮料我帮你拿。”凌希怕学生不自在,特意说笑让她能放松点。

  接着又开始不停的将锅里的菜夹进她的碗里,嘘寒问暖:“我听姜老师说你的成绩在系里排第一,年年都拿奖学金,这么优异又好学上进,等下次我有课题项目的时候也找你。”

  姚淼看向凌希的眼神澄澈明晰,脸颊连着耳根红得发紫,她捧着碗小声道谢,“谢谢凌副教授邀请……不用管我的,我自己来就行。”

  乔波尔拿起杯子喝水,冷冷的盯着对面模样清秀稚嫩的女生,又转眼看向殷勤招待的凌希。

  那副热情的嘴脸跟懒狗咸鱼八竿子打不到一堆,心里那叫一个不平衡,百万个醋坛子集体被掀翻。

  一股挡不住的酸劲儿直冲脑门,乔波尔刻意重重的放下杯子,端起自己的碗送到凌希的面前,眼神是阴寒的命令——给我夹菜。

  凌希见着疯女人怪异的举动,也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小脾气,于是不满道:“你有手自己夹呗。”

  “我也是你的学生,你为什么不给我夹?”

  姜星染咬住下嘴唇拼命的忍住笑意,那急不可耐的八卦之心呼之欲出,就觉得这俩人的互动不对劲不对劲,原来是断背山下的百合花盛开了!

  姚淼小心翼翼的吃着菜,时不时的抬眼看向精致冷艳的乔波尔。

  当在二人对视的那一瞬,乔波尔的目光顿时赋上攻击性的敌意,她挑衅的挑眉像是在告诫姚淼不要痴心妄想。

  姚淼爱慕凌希是带着神圣瞻仰的味道,也不敢肖想做出什么逾矩的事,只是乔波尔的眼神让她明白,凌副教授也许永远都只能是她无法触及的白月光。

  凌希拗不过乔波尔,只好作罢。

  乔波尔露出了得逞胜利的笑容,宛如在昭告天下——哼,狗东西是我的!

  饭后同姜星染二人道别,凌希满足地摸摸圆鼓鼓的肚子,打着呵欠犯困:“一吃饱就想睡觉,要不回家吧?”

  乔波尔抬手一把提拎着凌希的后衣领,抗议:“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陪我散散步。”

  凌希缩着脑袋只好乖乖接受这样的安排:“行吧,去滨江路走一走,那里夜景不错。”

  “突然很听话嘛。”

  “你的九阴白骨爪都抓着我不放了,我还能怎么办。”

  看着小可爱哼哼唧唧的,乔波尔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只要不跟我拌嘴,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夏夜的滨江路上袭来自然的风,拂面宜人的舒爽。

  绿色步道上偶尔有夜跑的人经过,昏黄的路灯映出暧昧的光。

  凌希趴在栏杆边看着一波未平一波叠起的浪花,似乎小小的事情都能勾起她的欢乐,乔波尔安静的陪在她的身旁一言不发。

  顺着凌希的目光看向并不平静的江面,她的思绪飘零,只是突然开口的询问打破了和谐的气氛。

  “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患上抑郁症,想问又觉得冒昧,不问心里不踏实。”

  乔波尔的声音被码头边准备停靠的邮轮鸣笛淹没,凌希傻乎乎的转头看向她,思考着怎么去组织语言解释。

  乔波尔以为她很在意自己的病,所以不肯回答,便又改了口:“如果不想提也没关系。”

  “不是我不想回答,我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事而患上的抑郁症。因为治疗的缘故,很多过去发生的事就像被打了马赛克,脑子里一片混沌。”

  凌希的模样毫无负担可言,不做隐瞒的解释。

  乔波尔联想到MECT治疗的后遗症,面对凌希缺失记忆的表现,问题迎刃而解,好像这样也挺好的。

  “没关系,记不得就记不得了,只要现在的你是开心的就好。”

  “你少欺负我,我会更开心!”凌希噘嘴嘟囔,乔波尔抬手一把捏住她的鸭子嘴,挑眉:“那可不行,你那一巴掌的债还没还清呢……”

  “小气鬼!”拍开乔波尔的手,凌希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看着小朋友闹得欢腾,乔波尔好意提醒:“幼稚鬼跑慢点,小心别摔着自己。”

  果不其然乐极生悲。

  乔波尔话音刚落,凌希噗通一下栽了跟头,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哇哇大叫:“你是乌鸦嘴吗?”

  乔波尔踩着高跟鞋也不怕自己歪了脚,焦急的小跑靠近。

  蹲下身揉着凌希的膝盖生气埋怨,又藏不住自己的关心:“都叫你跑慢点,疼不疼?”

  凌希歪着脑袋盯着乔波尔那如雕像般精美的侧颜,心跳漏半拍的感觉很奇妙。

  也不知道这女人突然又发了什么癫,她一把紧紧抱住凌希,相对无言。

  凌希知道乔波尔很在意自己,所以并没有挣扎逃离温暖的怀抱,而是抬手拍拍她的后背,反过头安抚着:“我就摔了一跤嘛,又没怎样,瞧把你给吓的。”

  “我只是想抱一抱你,怕你像气球一样飞走了。”

  “按照地心引力来说,我是飞不走的。”

  “可是在我的心里,你会。”

  “我不接电话呀,因为我有病……”那鬼畜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二人快要升温的感情。

  凌希摸出手机看着肖摩的来电,狐疑,他一向不会在晚上打扰自己的。

  “喂,肖摩,怎么了?”

  “工作室被烧了,我和云锦都在,你赶紧过来一趟。”

  “怎么会被烧了!好,我马上过来。”

  得来噩耗,凌希匆忙起身,她拍拍屁股上的灰,面色渐渐变得焦虑紧张,准备拔腿跑去路边截车。

  乔波尔也听到了对话的内容,管理情绪的速度惊人,她一把拽住凌希的手,示意不要慌张,随即拨通电话:“曲烨,来滨江路接我,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