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波尔将咖啡放到骨瓷碟子里, 书房明亮到有些刺眼的灯光将她的脸颊清晰的倒映在杯中,抿嘴不语的神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就这么保持着沉默。

  手中的勺子慢条斯理的搅动着, 杯中那张精妙绝伦的脸随着荡开的波纹变得扭曲。

  她微抬眼睑看向苏云锦,目光犹如锐利的冰柱, 根本不需要掩饰杀意,整个屋子陷入到不可名状的紧张氛围里。

  即便眼前的女人气场强大到让苏云锦难以招架。但她并没有对自己刚才那一声带着强制要求的语句产生任何悔意。

  很快,乔波尔的嘴角翘起, 笑容是挑衅的,语气写尽嘲讽:“我跟凌希处成什么样子,那也不过是我和她的事,苏小姐对我的要求未免过分了点?”

  苏云锦端起咖啡呷上一口, 乔波尔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相比剑拔弩张,笑里藏刀才更不好对付, 她倚靠在转椅里直勾勾的审视着乔波尔的脸颊:“我想不明白, 像乔总这么漂亮又有钱有势的人, 究竟看起了我们凌希什么?”

  “喜欢一个人是由众多因素组成的,你问我看起她什么, 这个问句本身就有问题。如果苏小姐执意反对我和凌希接触, 我能向你表达的只有一句话——凌希只能是我的, 谁都别想干预我得到她。”

  乔波尔毫不掩饰自己对凌希觊觎已久的欲望,这让苏云锦皱起了眉头。但又觉得莫名其妙的好笑:“乔总真是好大的口气, 这个时代一意孤行霸道行事怕是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起码你得尊重凌希的想法, 她愿意吗?”

  苏云锦明知故问的这一句「她愿意吗?」带着超乎预料的杀伤力,乔波尔眉心闪过的微蹙轻易被她捕风捉影。

  苏云锦嗤笑一声,全是胜利的味道。

  “你根本就不懂凌希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不知全貌开口就是警告,局外人总喜欢站在圣母的角度去旁观别人的好坏,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乔波尔的言语很犀利,正如她所说,在凌希的世界里,苏云锦和肖摩就像两个守护神,形成的双重屏障替她隔绝掉所有会伤害到她的因素。

  从某种角度去看,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过问凌希,到底喜不喜欢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保护。

  乔波尔的话无疑在透露着不为人知的一些信息,这让精明的苏云锦在短短几秒里简明扼要的抛出三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你很久以前就认识凌希?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时机尚未成熟,乔波尔当然不会轻易将一切答案全盘托出,她冷笑着反问:“这很重要吗?”

  苏云锦站起身在书房里徘徊,她再三思考后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乔波尔,如果你只是觉得凌希的性格像个小孩子很讨喜。所以招惹欺负想要玩玩,我劝你最好收手,她就像个瓷娃娃,经不起折腾。

  如果你别有目的或者说你认识曾经的凌希,现在出现只是想再续前缘,我也劝你最好早点断了这样的念想,感情这条路,凌希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她玩不起。”

  “死胡同……”

  乔波尔呢喃着,她不太懂这句话的含义,在没有闯入凌希生活的这几年空白记忆里,她深爱的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乔波尔的反应让苏云锦感到意外,她疑惑的问着:“你不知道在凌希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准确来说,我是不知前因后果。”

  “哼,什么都不知道,怪不得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和乔波尔一样,苏云锦也藏了一手,她亦是不会告诉对方,曾经的凌希和现在的凌希到底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巨变。

  “叩叩叩……”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敲门声响起,她们对视一眼默契的终止了对话。

  很快门被推开,凌希冒出脑袋古灵精怪的朝着二人眨眨眼,怀里抱着大榴莲欢快的招呼着:“在聊什么呢?快快快……快出来杀榴莲!”

  苏云锦瞥了乔波尔一眼,先一步跟着凌希离开了书房。

  乔波尔依旧坐在沙发里,在短暂的几秒思考后,她拨通曲烨的电话,安排了这几年来一直固执不做的事。

  “我要凌希近三年在渲城生活的资料,赶紧去办。”

  “老板,您不是坚持不做凌副教授的背调吗,怎么突然又……”

  “让你查你就查。”

  “好,我马上处理。”

  走出书房,乔波尔一眼就看见凌希左手捏着新鲜的猫山王,嘴里包着一大口美滋滋的咀嚼着,大概是因为太好吃了,还没吞进肚子里,马上又补上一大口,典型的吃在嘴里看在碗里,活像是有人跟她抢一般。

  “如果你只是觉得凌希的性格像个小孩子很讨喜……或者说你认识曾经的凌希……”苏云锦的话还在耳边回荡,这让乔波尔矗立在原地盯着凌希久久回不过神。

  “发什么呆呢?”凌希的语气就像六岁小孩拿了压岁钱一般兴奋:“这个猫山王简直绝了!喏,你尝尝。”

  乔波尔回过神时,凌希已经举着左手一直没动的那块榴莲站在了她的面前,嘴里鼓囊囊的继续唠叨着:“我专门给你留的,你要是不吃我就吃了啊!”

  “你吃吧。”看着凌希对自己难得友善,乔波尔报以温柔的微笑。

  榴莲都好心送到嘴边了,这女人竟然不接受她的好意,凌希明显不爽的嘀咕:“不吃拉倒。”

  答应凌希赔偿从轻的问题已经解决,和苏云锦的交谈扰乱了乔波尔的心绪,此刻的她只想把宝贵的时间倾注和凌希一个人身上,独处才是最快乐的。

  抬手刻意看了看时间,乔波尔喃喃道:“差不多该回家了,你送我。”

  听到乔波尔想走,凌希指着一大包还没拆的水果,哀怨的看向她:“可是还有那么多水果没吃。”

  “明天重新给你买。”

  “真的吗?”

  “我不像你那么会骗人。”乔波尔宠溺的打趣着,凌希一股脑的把榴莲塞进嘴里拍拍手:“行吧,我送你。”

  肖摩见着乔波尔拿起款包准备离开,疑惑:“乔总要不吃点水果再走?”

  “不用了,手上还有很多工作上的事要处理,就不逗留打搅二位了。”

  乔波尔随便找了借口搪塞,苏云锦自然不会挽留,开口安排着:“那行,就让凌希送送你吧。”

  苏云锦眼神里的深意乔波尔一目了然,她从款包里取出名片夹,客套着:“我在渲城朋友不多,很高兴认识二位,也非常感谢今天的盛情款待……这是我的名片,需要帮忙什么的随时可以联系我。”

  那张设计精致的名片,乔波尔直接送到了苏云锦的手里。

  走进停车库,乔波尔将车钥匙扔到了凌希手里,理直气壮的要求着:“我喝了酒,你开车。”

  还没等凌希反应过来,她已经稳稳的坐在了副驾驶里。

  凌希跟着上了车,摸索着怎么发动引擎,嘴里喋喋不休的埋怨着:“你说你吧,明知道把曲助理放走了,吃饭时就别喝酒呗,结果喝的比谁都多!”

  乔波尔有心事,盯着车窗外的目光是漂浮不定的,下意识的回应着:“因为我有你呀……”

  凌希胳膊支在方向盘上,侧身看着出神的乔波尔,推了推她的肩头:“你什么情况?吃饭时都还好好的,你跟云锦在书房里聊了什么,怎么把魂都聊没了?”

  乔波尔的情绪来的很陡然,她转身贴近凌希,双手捧着她的脸颊玩趣的捏了捏:“吃饭的时候关心我,现在又在担心我么?”

  疯女人本是捧脸的双手现在已经牢牢的环住了凌希的脖子,她来不及闪躲,连装死都来不及,眯起眼睛已经认命乔波尔又要开始乱亲自己。

  结果没想到,那女人并没有胡来。

  乔波尔的柔软全都压在凌希的身上,使得她很不自然的展开双臂高高悬于空中,整个人已经僵硬成了石雕。

  在心理做了一番挣扎后,凌希还是软了脾气关心:“乔波尔,你很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乔波尔的脸贴在凌希的颈间,闷声闷气的祈求着:“别动,我只是想好好的抱抱你。”

  凌希的手终究是落在了那消瘦的腰背上,像是在安抚小朋友一样,很有节奏的轻拍着:“你是不是今天上班太累了?”

  “大概是在后悔早晚都是你的论述不合理,整整一个下午见不到你,这一天都变得很难捱。”

  乔波尔的声音软绵绵的,凌希宁愿跟她拌嘴吵架,也不愿面对她的温柔情深。

  因为这样的乔波尔她无力招架,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一直抱着不太好吧……我们还是别这样……”

  凌希努力组织语言,想让怀里的女人认清她们不会在一起的事实,可话到嘴边她又噎住了。因为她已经想不到更好的词汇去拒绝这样的温柔。

  乔波尔似乎摸透了凌希的心思,在她继续说出下文前用手指点在了唇上:“什么都别说,我就想跟你安静的待一会儿,只要抱抱我就好……”

  没有气势汹汹的压迫,不再张牙舞爪的招惹,甚至连斗嘴的气力都显得苍白,丢盔弃甲的乔波尔陌生又脆弱。

  这样的她让凌希停止了反感与厌恶,简单的拥抱里,凌希感受到了某种难以言表的无助。

  就像坠入到不见尽头的深海里,挣扎着想伸手抓取却空无一物,除了下坠什么都做不到。

  无能为力,最是可怕。

  乔波尔凌乱病态的情绪侵染着凌希的神经,她脸色瞬时煞白,微张着嘴发不出一丝求救的声响。

  在她的脑海里,下坠的人不只是乔波尔,还有她自己,画面清晰得像是在上演一场窒息又绝望的电影。

  之所以能感同身受,是因为她们在相触的那一刻,痛苦放大了无数倍。

  对,她们停在了过往的某个怪圈里,至今都没能得到救赎的痛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