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 说完那句“生日快乐”后,钟渝忽然轻松了很多,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你打电话来, 是想让我说这个吗?”

  “是啊。”贺云承爽快地承认了,话音里带着笑意,“你已经欠了我五次生日祝福了。”

  钟渝失笑,顺着他的话头说:“那要今天一次性全部讨回去?”

  “还得加点利息。”贺云承得寸进尺。

  钟渝:“比如?”

  “唔……”贺云承顿了顿, “你夸夸我。”

  这人是想玩儿哪出?

  钟渝手指有规律地点了点桌面, “喝酒了?”

  贺云承“嗯”了声, 随即又补充:“没醉。”

  嘴硬。

  听他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就算没醉,至少也微醺了。

  “你经常喝酒吗?”钟渝问。

  “也没有经常……”贺云承说完,像是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 毕竟他最近确实喝得比较频繁, 那晚还醉得在钟渝面前干了那么些丢人的事……

  他轻咳了声,“应酬的时候会喝,还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他越说声音越低, 但钟渝还是听清了:“什么时候心情不好?”

  贺云承喉结滑动了下,想你的时候……

  “就……”他胡乱诹了个理由,“公司不顺的时候。”

  钟渝对他的理由不置可否, 温声说:“少喝点, 照顾好身体。”

  一股热意从心底蒸腾上来,头脑开始发昏, 贺云承后知后觉他的确是醉了, 也不想管那么多了, 依然纠结着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夸我。”

  看来真醉了,钟渝轻笑, “你想要我夸你什么?”

  “随便什么都可以。”贺云承语声微沉,情绪明显地低落:“难道我在你眼里一丝优点都没有吗?”

  是不是因为他这个人就是一无是处,所以不值得别人爱他?

  倒也不至于,钟渝心想,不过他还是故意说:“那我可得好好想一想。”

  “三分钟够吗?”贺云承说,“我给你计时。”

  哪用得着那么久?钟渝认真地想了想,贺云承的优点和缺点一样突出,首先是外貌,高、帅,身材好,尤其是一双眸子,深邃又多情……

  要是放在以前,以钟渝内敛的性子,大概率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但这几年在国外待久了,已经习惯西方人热情开放的那一套,无论是被夸还是夸别人,他都能做到面不改色。

  何况今天还是贺云承生日,就满足他这一点小小的要求吧。

  钟渝略微沉吟,不紧不慢地开了口:“长得好看。”

  “这我知道。”贺云承一点儿也不客气,“还有吗?”

  钟渝无奈地笑了笑,继续夸:“聪明。”

  贺云承是真的聪明,无论什么一点就透,只要他愿意去钻研,他可以做好任何一件事——不然也不能短短几年,就让一个濒临破产的小公司起死回生,虎口拔牙拿到控股权,规模扩大十几倍,甚至还上了市。

  “然后呢?”

  “正义、勇敢、慷慨、执着……”

  钟渝一口气说了很多,可贺云承还是不满意:“只有这些吗?”

  那些都太宽泛敷衍,就像只是随便找了几个词往他身上套,他想听钟渝最真实的想法。

  钟渝话音微顿,抿了抿唇,轻声说:“还有……很会逗人开心。”

  贺云承呼吸一窒。

  钟渝说他很会逗人开心,所以钟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开心过。

  他喉结滚动频率愈发快,“那你现在开心吗?”

  钟渝:“嗯。”

  贺云承心满意足了,“我也很开心。”

  话音刚落,一阵挠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门把手咔哒一声,门开了个缝,钻进来一只黑白花的猫。那猫对上贺云承视线,先是甩了甩尾巴,继而大摇大摆地跑了过来,灵巧地跳到贺云承腿上,抖着胡须一个劲儿地凑过来闻他。

  贺云承眸子微眯,把电话开了免提,屈指轻轻弹了下它鼻子。

  “喵~~~”

  电话那头的钟渝安静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问:“你养猫了?”

  贺云承唇角勾起,挠了挠猫咪的下巴,“嗯。”

  “养多久了?”钟渝问。

  “五年。”贺云承把酒瓶从猫爪下挪开,以免被这捣蛋玩意儿推到地上,“还记得之前那只小三花吗?”

  钟渝心念微动:“是那只小三花?”

  在他们分手前的一个月,小区里新来了只流浪猫,也就四五个月大,他们还一起找了领养,领养人明明是个女孩子……

  “不是小三花,是小三花的孩子。”贺云承有条不紊地说,“有天我回去,不知怎么小三花又回来了,还怀孕了。那段时间我很忙,抽不出空照顾,看它在小区里待得还不错,大家都挺喜欢它的,就想着忙完那阵再重新给它找安置的地方。”

  钟渝回来这一两个月,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贺云承的事,就在他出国后不久,贺老爷子就过世了,为了争夺遗产和继承权,贺家混乱了一阵子,而贺云承那时孤立无援,要面对的压力非比寻常。

  “然后呢?”钟渝温声问。

  “再后来我回去,找不到那只小三花了,问了保安才知道是被车子碾死了。”贺云承语气有些遗憾沉重,“它把小猫生在了一个特别隐蔽的地方,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因为没奶水吃,小猫差不多都饿死了,就剩下一只,眼睛都还没睁开,小老鼠似的,我就带回家养了。”

  “刚到家的时候它太小了,都没我一半巴掌大,医生让我去买个宠物奶瓶,我用羊奶亲手一点点喂大的。”

  贺云承声音特别温柔,就像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刮过耳膜,想象着贺云承笨拙地给小奶猫喂奶的场景,钟渝心里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软。

  “长什么样?”他问,“和小三花像吗?”

  “不太像。”贺云承说,“黑白花的,长得跟条狗似的,特淘气,成天上蹿下跳。”

  钟渝好笑:“狗?”

  电话那头传来悦耳的笑声,贺云承心情逐渐转晴,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身上沾染的猫毛,“嗯,不信的话哪天你有空了,可以来我这看看,江边那套房子,门锁密码也没变。”

  心略微悬了起来,他都图穷匕见了,钟渝要怎么接招?

  钟渝见招拆招,“你拍张照片不就行了吗?”

  贺云承毫不意外,因而也并没有太失落。

  时间正好过了0点,他们互相道了别,贺云承翻着手机相册,选了张角度特别清奇、姿势特别猎奇的照片发了过去。

  钟渝收到了照片,还没点开大图时,压根看不出来那是猫,也看不出来像狗,分明是奇行种。

  他忍俊不禁,难为贺云承能找到这样的角度,抓拍到这么另类的照片。

  “就没有正常点的吗?”他问。

  贺云承很快就回了消息,“没,它这花色就这种德行。”

  钟渝好像在哪看到过,说奶牛猫都是神经病,贺云承来这么一出,倒把他的好奇心吊了起来,想去看看是不是真那么一回事儿。

  -

  元旦假期里,钟渝跟以前的朋友们聚了聚,隔了那么些年没见,陈雁秋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心直口快特立独行。金晓烽倒是比以前更圆润了,婚也结了,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陈雁秋自己弄了个设计工作室,主要做室内和景观设计那一块,金晓烽在一家工程勘察单位任职,两人各自发展的都还挺不错。

  至于宋明璟……

  他两年前退出了工作室的经营,去国外发展了,目前在法国。他退出之后,工作室也没有继续经营下去,没多久就散了。

  钟渝听了之后也只是暗里叹息了声,毕竟人生就是这样,无论情人还是朋友,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很正常。

  至于他和贺云承,还是老样子,闲暇时间聊聊天,分享点工作生活上的趣事,贺云承会给他发猫的照片,钟渝仔细看了看,确实挺像狗的。

  转眼就要过年了,钟渝婉拒了杜少恒的邀请,也不打算回他家那套老房子。那里的记忆太沉重,连带着空气都万分压抑,也没有人等着他回家。

  除夕那天早上,钟渝正准备出门随便买点年货,就接到了贺云承的电话。

  “你一个人吗?”贺云承问。

  钟渝把围巾绕过肩膀:“嗯。”

  “好巧。”贺云承笑着说,“我也一个人,介不介意一起?”

  钟渝动作微顿,“你不和家里人过年吗?”

  “闹掰了。”贺云承无所谓地说,“没人欢迎我,我要去了,估计他们年都过不好了。”

  钟渝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前几年也是一个人过的?”

  贺云承:“嗯。”

  他话音很平静,好像完全不在意,钟渝心情有点复杂,或许他也不想一个人过年吧,只犹豫了几秒,还是答应了。

  贺云承情绪明显高涨了不少,连语气都轻快起来:“我去你家吧,东西我这边都备齐了,你在家等我就行,缺了什么我们再一起去买,要不……”他停顿了下,“我把猫带过来吧。”

  钟渝:“嗯?”

  贺云承:“你不去看它,那我只好带它来看你了。”

  钟渝听出他话里意有所指,轻声笑了笑:“好。”

  挂完电话,他依次把围巾和大衣脱下来,整齐地挂回原位,明明家里已经十分干净整洁,他还是四处转了转,想找点事情做。

  才半个多小时,贺云承就到了,打电话来让钟渝下楼帮忙拿东西。

  钟渝在地下停车场找到了人,见他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个折叠小推车,把后备箱里的东西一股脑地装进去,瓜果肉菜零食饮料……什么都有,装得满满当当。甚至还有一袋没开封的猫砂,以及一个崭新的猫砂盆。

  “猫包在后座。”贺云承忙活着,“你拿一下。”

  钟渝又绕到后座,伸手拎了下,还挺沉。

  透过猫包的透明窗,里面那只黑白花的猫探头探脑,一点也不怯地跟他大眼对小眼。

  照片还没那么像,亲眼见了后真挺像狗,还有颗媒婆痣,丑萌丑萌的,钟渝没忍住笑了一声。

  贺云承扭头看来,唇边噙着笑:“我没骗你吧?”

  “它叫什么名字?”

  “小余。”

  钟渝眉梢一挑,转脸盯住贺云承,眯了眯眸子,意味不言而明。

  “不是你那个渝。”贺云承笑得意味深长,“剩余的余,就剩这只了,所以叫小余。”

  钟渝轻哼了声,算是把这茬揭过,两人一起乘电梯上楼。

  想起什么,他有些担忧,“你把它带过来,换环境的话,会不会应激?”

  “不会。”贺云承肯定地说,“它胆子大着呢,心又野,一不注意就往外跑,不去找都不知道回家。”

  钟渝感觉他在内涵自己,配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莫名觉得好笑,忍不住轻笑了声,贺云承这人真是……

  到了家,钟渝把猫从包里放出来,虽然只是谐音,但他还是觉得别扭,就没叫猫的名字,只是对着它伸出手指,叫了声“咪咪”。

  猫也不怕他,犹豫了下,还是过来用鼻子碰了碰他手指,算是打招呼。

  指尖传来湿湿凉凉的触感,钟渝弯起唇角,顺势摸了摸它的头。小余仰起脑袋,在他掌心蹭了蹭,尾巴天线一样竖起,尾巴尖儿悠悠晃着。

  “挺乖的。”他对贺云承说,“也很亲人。”

  贺云承也走过来,蹲在他旁边,“它还会握手呢,来,小余,握手。”

  猫真的像小狗一样,抬起右爪和他握了握,甚至还会换手握。

  钟渝看得新奇,也伸出手去,可猫却不理他了,扭头就走,开始在家里到处逛,东闻闻西嗅嗅,像在巡逻它的新领地。

  贺云承看他吃瘪,眸子里满是笑意,“你得喂它点吃的,这小玩意儿有奶就是娘。”

  钟渝手撑着膝盖站起身,“算了。”

  贺云承目光也跟着那只猫四处逡巡,“这房子挺不错的,买的吗?”

  钟渝点头,“嗯。”

  还是按揭买的,虽然按他目前的计划,并不适合那么早买房子,但他厌倦了漂泊的生活,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能落脚的地方,或者说是……家。

  两人忙活了一天,一起做了顿丰盛的年夜饭,气氛和谐轻松,钟渝都有点恍惚,莫名有种他们还没分手的错觉。

  春晚两人都不怎么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钟渝也大致了解了贺云承说的“闹掰”是怎么个回事。

  当年贺老爷子过世,贺家人集体奔丧,包括他那个在国外的姑姑都回来了。

  丧事按老爷子的遗愿简办,但公开遗嘱的时候出了岔子,贺云承的两个叔叔非说那遗嘱有问题,联合董事会的一部分人搞事情,要挟贺云承的父亲下台。

  赫世集团内部风起云涌,各路人马各怀鬼胎,贺云承的父亲腹背受敌,想拉拢这个大儿子,谁知贺云承扭头就和他姑姑结成了联盟,找到机会狠狠地撬了好一笔。

  贺云承的父亲纵横商海那么多年,自然不是吃素的,贺云承的处境依旧艰难,处处被打压,被逼着签了对赌协议,若是两年前他的公司没有成功上市,就会被赫世再次收购,多年努力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的人云淡风轻,但钟渝还是感受到了这其中的艰难,难怪贺云承成长了那么多,人要是不主动往上走,就会被海浪吞没。

  等到新年钟声响过之后,贺云承主动地道了别。

  钟渝也不清楚自己在那刻是怎么想的,或许是不忍心他在新年的伊始,其他人都在团聚的时刻独自开车回家,又或许他自己也不想一个人待着,于是开口挽留:“这么晚了,明早再走吧。”

  贺云承眸子映着落地窗外的焰火,显得他眸光异常明亮,唇角也扬了起来:“好。”

  钟渝洗漱完,躺在自己的床上,辗转难眠。

  贺云承就在隔壁,他们之间就隔着一堵墙,好像离得很近,又似乎很远。

  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奇怪,说是朋友,又掺杂着朋友间不该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可是他们又确实不适合做情人,那些吵闹猜疑的日子曾让他很疲倦,以至于不想再重来这样的关系。或者说他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隐隐告诫,爱情和誓言最不可信,不要靠近,否则会受伤害,会失去自我……

  就这样吧,一直这样就好,不要再往前迈步了。

  他告诉自己。

  但很多事是无法控制的,就像人没有办法阻止太阳的东升西落,他也没有办法阻隔体内的内啡肽分泌,以至于和贺云承相处时,他总是轻松而愉快的。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

  一起过完年后,他们的关系似乎更亲密了些,但也还是保持着朋友间的分寸感,即便偶尔言语间越了界,也只是点到即止。

  贺云承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变着法儿地约钟渝见面,有时候是拿猫当幌子,有时候是说发现一家新开的餐厅,或者遇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反正他总能找到借口。

  钟渝也不是每次都赴约,他就订了餐送过去,还会附带一束花,打着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高彦磊知道后,亲自去他公司打趣他:“不是说放下了么,怎么又追上了?”

  贺云承理直气壮,“他未婚我未娶,又没碍着别人,怎么就不能追了?”

  高眼乐了,“还是那句话,你们要真成了,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我,我随个大红包。”

  贺云承斜睨着他,冷不丁转了话题:“听说你那会所他给你设计好了?”

  “啊,怎么?”高彦磊似笑非笑,“你想看啊?”

  贺云承冷哼。

  这都能醋到自己身上,高彦磊笑得愈发灿烂,“商业机密,你想看我还不给呢!”

  贺云承打发走了高彦磊,打算提前下班去见钟渝,正准备出门,迎面遇上苏谨,说荣创的刘总又来了,问他要不要见。

  “让他滚。”贺云承扣好西装,又整理了下领带,脚步不停地往外走。

  苏谨不明所以,在他身后问:“你这是赶着上哪儿去?”

  最近贺云承简直像变了个人,不再成天冷着个脸,心情显而易见地好,班也不加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有情况。

  贺云承头也没回,淡淡道:“去约会。”

  “啊?”苏谨反应了半天,想再问点什么,可是人已经走远了。

  -

  四月份天朗气清,温度一天天高了起来,眼瞅着就快入夏。

  钟渝的一个项目通过了审核,马上就要开工了,是一座可以用来举办赛事的大型体育馆,由政府投资,贺云承的公司中了标,负责工程监理。

  开工之前,各个单位负责人组了场饭局,钟渝是总设计师,也要到场。

  这种场合无非就是喝酒聊天拉关系,酒一杯一杯地往面前敬,敬完这个又敬那个,不喝都不行。

  贺云承不着痕迹地帮钟渝挡了几次酒,有人眼尖发现了,喝酒上头的人什么话都能往外说,笑着调侃:“贺总,你这都帮钟工挡了好几杯了,这关系恐怕不简单啊。”

  贺云承暗嗤,心道我们一起在一张床上睡过三年,岂止是不简单,面上却笑容不改:“你也不能见钟工斯文脾气好,就可劲儿灌人家啊,这眼神儿都快聚不了焦了,待会儿你背他回去?”

  他明显在开玩笑,其他人纷纷看向钟渝,善意地笑了起来。那人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再揪着这一点,又招呼着人喝酒。

  钟渝确实有点醉了,找了个空档出去醒酒。

  酒店露台宽敞,微凉的晚风吹拂在面上,他感觉热意稍缓,双臂搭在围栏上,俯瞰远处的城市。流动的车灯像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向他靠近又飞远,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的燥意下去了些。

  露台门开了又关,身边多了个人。

  “还好吗?”贺云承问。

  钟渝点了点头,沉默地摸出个烟盒,先往贺云承面前递了递。

  贺云承摇头,“戒了。”

  钟渝诧异地扬了下眉,但也没有多问,自顾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叼在唇间。

  他又在身上摸了摸,发现没带打火机,牙齿碾磨了下烟蒂,不太耐烦地皱了皱眉。

  贺云承看出了他的困境,从口袋里掏出个打火机,“我来吧。”

  打火机燃起蓝橙色的火苗,钟渝微低了头,动作自然地凑了过去。

  贺云承一直盯着他看,钟渝耳廓发红,低垂抖动的睫毛仿佛刮在他心上,挠得他又麻又痒。呼吸间带出的热气如数喷洒在他皮肤上,仿佛情浓时在他耳畔的呢喃,几乎让他难以克制地渴望。

  渴望这个人,渴望和他亲密,渴望彻彻底底地拥有他,而不是只能这样看着。

  钟渝就着他的手点燃了烟,轻轻地吸了一口,香烟夹在指间,意味深长地睨着他:“不是戒了吗?”只有经常抽烟的人才会随身带打火机。

  “真戒了。”贺云承轻笑,垂眸看向那个打火机:“只是习惯带着了。”

  钟渝顺着他视线,仔细地看了眼,心脏猛地一悸。

  如果没有记错,是他以前送给贺云承的那一个。

  过了那么多年,打火机很旧了,边缘纹路都已经磨平,像是有人经常拿着把玩。

  贺云承注视着他,“你让我戒烟,怎么自己抽上了?”

  “我没什么瘾。”钟渝避开他视线,“偶尔才会抽。”

  “心情不好的时候?”

  “嗯。”

  贺云承朝他又走了一步,“为什么心情不好?因为应酬,还是因为我?”

  钟渝下意识就想退后,但他还是站定了,酒意翻涌,心头也涌起股莫名的冲动,甚至挑衅地笑了一笑,“如果我说,是因为你呢?”

  话落他微仰起头,对着贺云承的脸,缓缓地呼出了一口烟雾。

  四目相对,贺云承整个人都愣住了,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想要亲吻那张合的红唇……

  “你们在这啊。”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红得像个熟透的大虾,好奇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打转,“说什么悄悄话呢?“

  贺云承如梦初醒,若无其事地说:“醒酒,不如你也过来醒醒。”

  钟渝听到了自己鼓噪的心跳,面色无异地看向那人。

  “好,我也来醒醒。”那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两人前后脚回了包间,酒桌上的人差不多都醉了,不过大伙儿就是奔着喝酒来的,在酒店提前订了房,散场之后就各自回了房间。

  钟渝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看着镜中的自己,他稍微清醒了些,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对贺云承做那种暧昧不清的举动?

  没等他懊悔完,贺云承给他发了消息,说他那里有解酒药,如果他想要的话,可以去找他拿。

  钟渝也不清楚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出了门,可能他也觉得自己需要一颗解酒药,站在贺云承门口时还在纠结,可手还没敲下去,贺云承就打开了门,笑看着他:“进来吧。”

  钟渝进了门,贺云承转身去床边翻找着什么:“你坐会儿,等我一下。”

  钟渝没坐,就那么站着等他,贺云承很快就拿了一板药过来,递给他:“一颗就够了,别多吃。”

  钟渝点点头,脑子里跟塞了浆糊似的,拿了就要走。

  手腕忽然一紧,贺云承抓住了他。

  “钟渝。”

  钟渝动作微顿,回过身:“怎么了?”

  贺云承喉结快速地滚动着,脸颊肌肉不断地绷紧又放松,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我爱你。”他终于说出了口。

  钟渝一怔。

  “无论你信不信,这句话我很多年前就想和你说了,但是我太傲慢,也太懦弱,总想着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你就也爱我了。”贺云承语速很快,像是怕钟渝会打断他,“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我都知道,也已经在改了,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个机会。”

  贺云承抓着他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我向你保证,我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个人。”

  钟渝心脏迅速地跳动起来,近乎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嘴唇翕动,可却说不出话来。

  贺云承没再说什么,而是低下头来吻他。

  久违的吻突然而至,感受着唇间的温热与柔软,钟渝浑身绷紧,却没有避开。

  他的默许就像一针强心剂,注入了行将就木的身体,贺云承心脏疯狂地跳动,连带着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愈发热情地亲吻他。

  他拥着钟渝倒在床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手指轻柔地抚过钟渝脸侧,眼神无比温柔:“我会继续,但你随时可以叫停。”

  钟渝的回应是抱住了他。

  灯影晃动,两道急促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贺云承眸色深邃,哑着嗓音一遍遍地唤:“钟渝……钟渝……”

  钟渝眉心微蹙,眸子里弥漫着水汽,难耐地仰起了头。

  贺云承俯身叼住他喉结,齿尖轻轻碾过那脆弱的软骨,耳畔传来了钟渝压抑的低吟……

  “钟渝,我爱你。”他又认真地说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