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呼吸频率>第2章 我要哥哥

  村里的人说的没错,我家的确是老鼠窝,这条破败不堪的巷子很窄,很旧。好像一股风就能吹倒。这里只住了几户人家,而我家在最里面。我提着蛋糕很快的往里走,可还是被早早躲在角落的大牛堵住了。

  他只有一个人,他的目标是我的蛋糕。

  我猜我哥一定很有钱,因为这个蛋糕的香味从盒子的缝隙里不断的挤进我的鼻子,它很精致,像我哥的脸一样。

  我从来没有吃过,也没有见过,我甚至连自己的生日也不知道。但是我不会便宜了大牛,即使我怕他。

  他冷笑着朝着我走过来,一如既往的先一脚把我踹倒,然后伸手就要抢。我不给他,死死的抱着盒子,试图用身体盖住它。

  大牛生气了,他一边踢我一边破口大骂:“真是婊子生的贱种,这么快就勾搭上靠山了,你装什么牛逼?去死,你也配吃这么贵的蛋糕?给老子拿过来,操!”

  我还是不给他,大牛在城里读书,知道的东西比我多得多,我躺在地上,奋力的睁开眼睛看那块蛋糕。

  我没猜错啊,蛋糕真的很贵。

  大牛还在骂,他的脚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但我的思绪却飘远了,他说我勾搭我哥,我常听村头的一群老人凑在一起说谁谁家女儿勾搭哪个男人,但男人也能勾搭男人么?

  他不是我的靠山,我们只见了一面,我或许该感谢大牛,感谢他把我扔到了垃圾堆,让我见到了江喻,他不是我的靠山,他是我的太阳。

  但我还是舍不得把蛋糕给大牛,他见我被拳打脚踢仍不肯松手,开始改为活抢,我的力气不如他大,于是我用尽全身力气躺在地上尖叫。

  “啊啊啊——!!!”

  我以前从不反抗,这也吓到了大牛,小巷子的回声很强,很快我家的灯就亮了,纪南雨蹬蹬蹬的脚步声传了出来:“纪远?”

  大牛怕了,他见过我妈发酒疯的样子,逃跑之前他不死心的又和我抢了一次,我抓的紧紧的,抓到手指发青发紫。

  “老子去你妈的!”他发力踢了一脚我的老二,飞快的跑了。

  我疼的蜷缩在地上,眼泪混着沙土进了鼻子,蛋糕的清香这下彻底闻不到了。

  我怎么进的家门,怎么坐在凳子上的都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块蛋糕碎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边缘上粘了一层土,我很心疼。

  大牛的力气太大了,我的胳膊很酸,抬不起来,纪南雨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半天只是叹了口气。

  我爸死了以后,大牛就迅速的对我展开了单方面的欺负,起初他会在放学回来的路上对着我大喊“杀人犯来啦” “小婊子货”,直到后来逐渐发展成让我去捡垃圾,坐在垃圾里,甚至用纪南雨给我的钱买东西给他吃。

  村里的小孩儿都很听他的话,因为他爸是个有钱人。

  纪南雨识货,她吃了一口便问我:“哪儿来的?”

  我也吃了一口,很香,只是刚进口就化了,我说:“我哥给的。”

  “你哪来的哥?”

  我被问住了,想了半天才说话:“不知道,他说是哥哥。”

  我从不撒谎,纪南雨也没多问了,她又说了一遍那句话:“纪远,不管怎样都不要去偷,去抢,东西是自己的才安心。”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我不知道这句话有多好笑,但大牛他们笑疯了。上一次他们拉着我去桥头,让我去偷从大学回来的大学生的钱包,我不肯,我说我妈说了,不能偷抢,东西是自己的才安心。

  然后他们就笑了,甚至笑的趴在地上打滚,有人说:“你他妈装什么清高呢?你妈有几个本事能让你吃上饭?哈哈哈哈……”

  我也不知道,但我妈是有工作的,只是钱很少。

  纪南雨吃了一小块儿就不再吃了,她把手伸向我的脸,她的手很冰很凉,和江喻的完全不一样,她说:“纪远,妈妈对不起你,再忍忍,再忍忍好吗?我会带着你过上好生活。”

  我不想要好生活,我想要像江喻一样的哥哥,我说:“妈,你给我生一个哥哥吧。”

  她愣了,愣了一会儿又笑了:“妈妈会给你生一个妹妹。”

  我不想要妹妹,“我想要哥哥。”

  她放下了手,低了好一会儿头才说:“很快了,很快就会有,有爸,有妈,有哥哥。”

  我放下心来,低头去挖蛋糕。

  它混着泥土也是好吃的,我在心里想,就算我有了哥哥,也不会忘记江喻,不会忘记我们相遇的日子,不会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

  我在家里待了很多天,纪南雨还是和以前一样,早出晚归,只是不同的是会有个骑车摩托的男人来接她。

  纪南雨长得很漂亮,是一种张扬的美,这是村里大学生说的。但我长得像我爸年轻的时候,隔壁的张奶奶常常指着我说:“不得了哟,和你爹年轻时候祸害小姑娘的脸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我妈总说我爸长得贼眉鼠眼,和他那颗心一模一样,年轻时候骗的她团团转。

  纪南雨涂了很红很艳丽的口红,把她雪白的皮肤衬的发亮。她留下了一天的饭,把我锁在家里,让我别出门。

  事实上我也不敢出门,因为大牛他们每天一放学就会来我家的巷口,有时候是他一个人,有时候是一群人,他们的嬉笑声甚至盖过了电视机的声音。我家的窗子很小,但他们仍然能准确无误的把石子儿扔到玻璃上,一下又一下,像是鬼在夜里敲门。

  纪南雨经常在我睡着了以后回家,她不喝酒了,也不会打我,只会在我半睡半醒间摸我的头,说快了,快了。

  就这样过了十几天,我一个人窝在家里,除了看看电视就是不断的发呆,然后重复江喻这个名字,我怕我随着日子的消散忘了他,也会幻想着有一天能再见到他。

  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他。

  有一天晚上,纪南雨回来的特别早,她发亮的脸上挂着特别灿烂的微笑,她从床底下拉出行李箱,那是沈军死后,她卖了他们结婚时的箱子,换来的新的。

  她给我洗了脸,洗了澡,给我穿了新的衣服,说要带我离开这里,过好日子。

  我懵懵懂懂的,对于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我的关心感到诧异,半天只是猜测的问她我是不是有哥哥了。

  她说是。

  于是我也笑起来,帮她收拾行李,但实际上我们太穷了,可收拾的东西很少很少,没一会儿就无事可干了。

  纪南雨仍笑着,她从口袋里如若珍宝一般拿出一个红色的本,她说你要有新爸爸了,他会对你很好,会供你读书。他叫江深飞。

  我盯着本子上的字,知道她已经背着我结婚了,但我没想太多,只是听到读书的时候眼睛亮了。我发誓我会好好读书,然后去找江喻。

  那个晚上,我是靠着纪南雨睡的,我梦到了大牛,梦到我长大了指挥他给我干活,他点头哈腰的样子,像极了报警那个晚上,我爹对着那两个人殷勤的模样。

  第二天就有人来接我们了,他穿的还是西装,开的是小轿车,但巷子太窄了他开不进来,只能走进巷口替我们拿行李。

  围观的人不少,纪南雨拉着我,头扬的特别高,我从那一张张脸里看到了大牛,他的表情精彩纷呈,我形容不出来,但我知道我将永远摆脱掉他了。

  我又看向拿行李的人,问纪南雨:“这是我的新爸爸吗?”

  她摇头,声音提的特别高:“这是司机。”

  她说江深飞坐在车里,我刚进去就喊了他一声爸爸,这把他俩都惊了一下,我妈垂着眼睛解释:“孩子从小没爸。”

  江深飞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我的头。

  我不知道纪南雨为什么撒谎,但是我也没有拆穿,因为她在用力的掐着我的后背。

  我扫视了一圈,又问:“我哥哥呢?”

  江深飞坐在前面笑了:“他今天有课。”

  我没坐过小车,没一会儿就觉得头晕想吐,我抓着纪南雨的胳膊,乞求的看向她。

  纪南雨皱紧了眉,她一把捂住了我的嘴,把窗子开了一点,一股风吹了进来,我感觉好受多了。但她仍然捂着我,不肯松开。

  就这样一路到了城里,车停在了一栋小洋房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