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清将颜少疏送回府后,并没有回去,而是跟着颜少疏一起走了进去,颜少疏下了马车就直奔陆韫婷的院子,她急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真相。

  萧洛清走了几步就发现颜少疏没了人影,问了侯府的侍女,走向了陆韫婷的院子。

  颜少疏跑进陆韫婷的院子,此时陆韫婷正在躺椅上晒太阳,颜少疏看着眼前的母亲,心中有片刻的祥和。

  “小姐?”陆韫婷边上的侍女看着一身狼狈的颜少疏,唤道。

  陆韫婷听到声音,睁开了眼,心想,这丫头今天转性了?知道来看她亲娘了?

  刚一回头就看到了满眼通红的颜少疏,心中一个咯噔,立刻起身过去问询道:“少疏?你怎么了?”

  颜少疏向来都是有话直说的性子,可这一开口,却让陆韫婷有些疑惑了:“娘,我到底是谁的女儿?”

  刚到院子的萧洛清听到这句话顿住了脚步,看向颜少疏,心想,难道刚刚太后跟少疏说的是这件事吗?可太后如何知道?

  陆韫婷回道:“你是我女儿,怎么了?难不成你真信了我以前说的胡话了。”

  颜少疏继续问道:“您是不是有一个双胞胎妹妹陆韫梅?”

  陆韫婷神色一惊,少疏怎么会知道?

  看到陆韫婷的眼色,颜少疏心中了然,自嘲一笑:“所以您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是别人孩子?”

  “可笑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开玩笑的,结果却没想到,您只是在告诉我真相。”

  颜少疏眼中的泪再也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跪在了地上。

  陆韫婷不知道颜少疏从哪里听来的,也不知道她知道了多少,只是说道:“你胡说什么,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不是什么别人家的孩子。”

  颜少疏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推开了陆韫婷,质问道:“我不是您的女儿,我是您妹妹的女儿,是不是?”

  陆韫婷听到颜少疏的话,怔住了,少疏怎么会知道?难道是有人告诉她了?

  “谁告诉你的?”陆韫婷不答反问道。

  颜少疏固执的问道:“是不是?”

  陆韫婷不耐烦道:“你先告诉我谁告诉你的,我再跟你说是不是。”

  颜少疏向来拗不过她母亲,低声回道:“太后告诉我的。”

  陆韫婷一听到太后这两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女的,就没安什么好心!

  “她说你就信啊,你脑子长着干什么的呢?”陆韫婷骂道。

  颜少疏被自家娘亲骂的一愣一愣的,到底是不是啊。

  “给我滚回屋里去!”陆韫婷骂道。

  颜少疏向来听话,用袖子擦了擦脸,应了一声,然后走进了屋子。

  陆韫婷走到萧洛清面前,问道:“殿下可要一起进去?”

  萧洛清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陆韫婷带着萧洛清进了屋子,其余人全部在外面候着,屋子里站着三个人,颜少疏此时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耷怂个脑袋,站在那里。

  “殿下,请坐。”陆韫婷带着萧洛清坐到了座位上,任凭颜少疏站在那里。

  “老夫人,少疏她……”萧洛清担忧的看着颜少疏。

  陆韫婷笑道:“她能有什么事?脑子被驴踢了。”

  颜少疏依旧不放弃轻声问了一句:“娘,您真的有个亲妹妹叫陆韫梅吗?”

  陆韫婷点了点头:“是,我有个双胞胎妹妹陆韫婷,但你也是我的女儿。”

  颜少疏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闹得有些头晕。

  萧洛清也是满脸疑惑。

  陆韫婷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本来这件事,我都打算带到地底下的,没想到太后居然亲自说了出来。”

  “三十年前,我与阿梅一道来到京都,遇上了少疏的爹,两人互生情愫,便成了亲,阿梅性格玩闹,不想成亲,我也就没逼她,她在京都也没个照应,就让她在建安候府待着。”

  “后来她认识了太后,两个人玩的十分要好,可后来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不像好友的范畴,有一天,我将她灌醉,让她说了实话,没成想她竟然喜欢上了太后,可太后有婚约在身,她如此离经叛道,到最后只会伤了自己,我曾劝说她回到淮北,换个环境,或许会好点,可她偏不听。”

  “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自是什么都应她,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她也陷得越来越深,太后与先帝的婚约已定,成婚在即,我劝说她忘掉这段感情,重新开始,可她越来越固执,宁愿入宫,也不愿离开太后。”

  “可深宫重重,她又心思单纯,即便太后护着她,可万一时间长了呢?宫内尔虞我诈,谁能相信太后能一直护着她?于是我私自做主,让颜淮将她劫走,绑回了淮北。”

  “她曾在淮北不吃不喝,以此抗议,我劝不过她,遂了她的心愿,让她回了京都,直到太后生下皇上之后,她好像就明白了,也不闹了,每日正常的生活,回了淮北,却依旧拒绝了上门来提亲的人,一个人孑然一身。”

  “直到后来她病了,她写信与我说想见太后一面,我便将她接回了京都,那时候我怀着少疏,身子重,她不愿让我照顾她,只是每日一个人望着皇宫的方向一坐就是一整天。”

  “后来她弥留之时,问我,为什么太后不愿意见她一面,我心想,太后如此对她,她怎么还是心心念念不忘,阿梅这一生过的太苦了,我不愿让她受此委屈,所以后来太后找过来的时候,我为了膈应她,就跟她说,你是阿梅的孩子。”

  颜少疏听着,娘跟太后说的基本相似,太后看来并没有骗她,只是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姨娘的孩子。

  陆韫婷继续说道:“少疏,你就是我的孩子,娘以前跟你说的那都是玩笑话。”

  萧洛清听完这段故事,脑海中思索了一番,或许有些明白为什么太后要如此苦心经营朝堂上的一切了。

  颜少疏低头说道:“对不起,娘。”

  她今日被太后一激,情绪有些失控,对着娘说了不该说的话。

  陆韫婷柔声道:“少疏,太后心机深沉,即便她说的是真的,未必不是拿这件事威胁你,娘将此事告知你,只是不希望你有后顾之忧,你永远都是颜家的女儿。”

  陆韫婷说这话的时候全然不顾及萧洛清还在旁边。

  颜少疏问道:“可为何您从来不告知我有关姨娘的事情呢?”

  陆韫婷苦笑一声:“你姨娘自知自己离经叛道,不想自己影响你,托我不要将她的存在告知你。”

  “你刚出生的时候,她还抱过你呢,特别喜欢你,可惜不久之后她便走了。”陆韫婷此时眼眶有些湿润,自己的妹妹,自己未曾护好,反而让她遭了这么大得罪。

  颜少疏走上前安慰道:“娘,姨娘这么好,下辈子定能投个好人家,您也不用太过忧伤。”

  陆韫婷有被安慰到,然后对着颜少疏说道:“少疏,既然你已知道了,便不要在胡思乱想了,阿恒还在书房,你应该去看看他了。”

  颜少疏看向萧洛清,又看向了娘,显然娘是有话要对阿清讲,自己只能应下退了出去。

  萧洛清见颜少疏走后,看向陆韫婷,说道:“老夫人将本宫留下,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陆韫婷叹了口气,随即起身跪在了萧洛清面前。

  萧洛清一惊,立刻扶到:“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陆韫婷推开了萧洛清的手,跪在地上,缓缓开口:“殿下,老身知道,这些话本不该老身与你讲,可如今老身说出这一段往事,想来殿下也应该明白,老身已经知道了殿下对少疏的心意。”

  萧洛清身形一怔,双手握拳,面上故作镇定:“老夫人在说什么,本宫没听懂。”

  陆韫婷继续说道:“殿下每次看少疏的时候,跟当初阿梅看太后的眼神是一样的,少疏或许不知,可老身却看得明白。”

  萧洛清负手而立,转过身,不再看陆韫婷,她知道,陆韫婷在说这段往事的时候,她就隐隐猜到了,她身为储君,却一次次的往建安侯府跑,为颜少疏打理好一切,外人看来,都以为她只是与颜少疏关系好,可只有她知道,自己对颜少疏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殿下,少疏在京都,多亏了殿下的照拂,老身也知道殿下为少疏做了多少,可如今殿下贵为储君,日后便是君王,即便殿下不愿,为了皇家的延续,也终会身不由己,成婚生子,老身不愿让少疏再布阿梅的后尘,今日老身只想恳求殿下放过少疏,让她安然此生,可好?”陆韫婷满眼的恳求,只希望萧洛清能够放过颜少疏。

  萧洛清藏在袖中的手紧握着,有些颤抖,眼眶湿润,闭上了眼睛,沉默许久。

  她一直都知道,颜少疏是她触手不及的人,所以她从未妄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够与颜少疏在一起,可她如今不过只是想在京都这一方天地里护她周全,这也有错吗?

  萧洛清睁开眼,嗓音沙哑,说道:“本宫从未想过要打扰少疏的生活,只是京都险恶,本宫不过是想护她周全。”

  陆韫婷摇了摇头:“殿下,倘若少疏安安分分,老身自然不会多说一句,可如今少疏已然对殿下生出了同样的心思,老身又怎么能坐视不管。”

  陆韫婷的一番话让萧洛清满眼震惊,萧洛清转过身问道:“你说什么?”

  陆韫婷看着震惊的萧洛清,心中也是疑惑,难道殿下不知道?

  “殿下,少疏是我的女儿,她的心思,老身如何能不知?”陆韫婷苦笑道。

  她本以为是萧洛清将颜少疏带入这离经叛道的路途中,可如今发现,萧洛清仿佛并不知情,难道是她错了?

  萧洛清负在背后的手在颤抖,心中满是欣喜,却又满是悲凉,想来一个月前她在祠堂看到的那一眼,是真的,她真的等到了颜少疏也喜欢上她的那一天,可如今却有人告诉她,求她放过颜少疏。

  她知道了又如何,她依旧无法与颜少疏在一起,她与颜少疏之间横跨的那道鸿沟仿佛永远都越不过去。

  或许自己真的不该奢求那么多。

  “好,本宫答应你,今后会与少疏保持距离,但倘若她出了事,本宫不会坐视不管。”萧洛清像是极其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陆韫婷心想,有了殿下这句话,至少能保少疏一世平安:“老身自知有些自私,可也希望殿□□谅老身一个母亲的心,老身在此拜谢殿下。”

  说完俯首在地,萧洛清立刻去扶住:“老夫人不必如此。”是她妄想了。

  “今日之事,本宫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老夫人也不必担忧。”萧洛清说道。

  陆韫婷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已然让萧洛清付出了这么多,最后还要让萧洛清违背自己的心意,她若再多说什么,反而过分。

  萧洛清将陆韫婷扶起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陆韫婷看着萧洛清离去的背影,那样萧瑟清冷,心里终是不忍,说出了心底的话

  “殿下,倘若有一天事情终究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只愿殿下能够善待少疏。”陆韫婷在后面说道。

  萧洛清脚步顿了一下,却依然没有回头,离开了建安候府。

  陆韫梅的话在她心中始终有些膈应,她无法不去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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