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板后知后觉意识到饭桌上还有国外友人,他目光扫视着三个老外,脸上泛着调侃的笑意,语气像是“你们想吃些什么”那样自然,用英文说:“Look, my friends, the rings and watches worn by Boss Shi and Boss Ji are exactly the same.”

  听到这话,纪昭扬心里咯噔了一下,处于梦游状态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起来。四处游移的眼神缓缓定格在自己的手上,自己一直没舍得摘下来戒指和手表,似乎是带习惯了。

  他又在时烨手上看了看。

  时烨戴的戒指和手表是三年前情人节那天,他们互相送彼此的情人节礼物。

  是不是可以证明时烨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

  既然没有忘记,这三年他又为何消失匿迹,从来都没有找过自己?

  纪昭扬这几年来从不敢过多地回忆过去的事情,但当一切即将解封的时刻,那些存在心底的记忆开始像潮水一样涌了出来。他抬起头来目光对视着坐在自己身边俊美的男人,企图在他的眼睛里寻找答案。

  对视的那一刻,他的心又猛地一颤。

  时烨虽然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但与纪昭扬对视的那一刻目光变得深沉了,像是陷入了沉思。

  老外们充满好奇的眼光看着这两个人的手,确认真的是像苏老板说得戴着一模一样的配饰后,他们的眼神既单纯又无比强烈,说:“Really, did Boss Shi and Boss Ji know each other before”

  问他们以前认不认识?

  纪昭扬没想到三年后的某一天有人会问他这样荒谬的问题。

  但此时他却不想回答这个荒谬的问题,只想让这群人纷纷离开,然后认真地询问时烨他现在脑子里堆满的疑问。

  一桌子的人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人,满脸期待的样子,似乎在等着俩人的回答。

  片刻后,时烨笑着回答:“Yeah, not only do we know each other, but we're a couple, so we're wearing matching rings and watches.”

  说完时烨的手握住纪昭扬的手,下一秒,将骨节分明的手指挤进纪昭扬的指缝间。时烨抬起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对着餐桌上几个人挑了挑眉。

  纪昭扬顿时怔住了。

  时烨这是想搞什么啊?!

  时烨的反应完全出乎纪昭扬的预料,他转过头面对着时烨,却无以言对时烨的所作所为,只能露出一脸愕然的表情,诧异的双眼仿佛要从眼眶中飞出来。

  纪昭扬脑袋嗡嗡直响,麻木的感觉就像是身体与大脑之间的联系被打乱,手任由对方握着没有反应。

  分开三年了难道不应该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离开这么久?

  啥也不说就当着所有人面公开了他们三年前的关系?

  苏老板被时烨的话震惊的身体颤了一下。外国人比较热情开放,餐桌上问这种打趣问题也无伤大雅。他当时觉得时烨和纪昭扬两个人非常有可能认识,本意只想和时烨套个近乎,没想到却炸出来一个惊天猛料。

  帝都商圈很多老板们都对外公开感情生活,但那天苏老板去纪昭扬公司找他的时候,无意听到几个职员说他们老板单身,还有人反问纪老板这么帅怎么可能单身?然后又听到她们说纪老板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其他任何问题都不会与别人搭话.......

  纪昭扬一直备受瞩目的感情生活,却让所有欲解其中真相的人迷茫不已,没想到今天在餐桌上轻而易举地知道了这个惊天秘密。

  苏老板目光下移,视线牢牢注视着这两人的戒指和手表。他是个识货的人,一眼便看出戒指是便宜货,手表价值连城。

  苏老板微眯着眼睛,仿佛在努力地分辨着某个东西。

  终于他看清楚了戒指外圈刻的英文单词:“I LOVE JIZHAOYANG”,“I LOVE SHIYE.”

  好家伙,这么明目张胆。

  苏老板暗喜签了一份稳赚不赔的合同,看着正祝福他们老板的Mike讪笑道:“Mr Mike,Boss Shi and Boss Ji are a loving couple, I think we will cooperate very happily on this project.”

  Mike:“Yeah, I think we're going to have a great experience.”

  除了处于木然状态中迟迟无法回神的纪昭扬,其他几个人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时烨抖了抖他们十指相扣紧紧连在一起的手,轻松笑道:“扬扬,你怎么不说话?”

  时烨是失忆了?他忘了咱们分开三年了吗?

  如果失忆了怎么会认识自己?而且还会像三年前一样,从不对外隐瞒他们的关系。

  纪昭扬满心疑问。

  满屋子充满聊笑声,把事情搞复杂也不好。于是他努力回神,顺着他们的话,用一口比出国读过博的苏老板还要更流利更地道的美式英语说“是的,我们是情侣,谢谢大家祝福,也希望我们的项目能够顺利完成。”

  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面拆时烨的台。

  突然纪昭扬猛地一想,虽然分开三年,但他和时烨谁都没提过分手。

  所以时烨说的话也并没有不妥的地方。

  而且自己也没比时烨强到哪里去,当着一堆人面脸不红心不跳的承认情侣关系。

  就在纪昭扬思来想去的时候,时烨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问了一句:“扬扬,英语怎么说得这么标准?”

  虽然声音很小,除了自己其他人都听不见,但纪昭扬还是听出了时烨语气里的不可置信。

  “大学努力学英语了。”纪昭扬淡淡地回复一句,趁此松开了时烨紧紧握住他的手,总不能一直牵着手吃饭。

  “哦。看来扬扬这三年学习很用功。”时烨将信将疑应了一声。

  纪昭扬拿起筷子加了一口菜,垂着眸吃了起来,掩盖此时他无比复杂的情绪。

  有些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和时烨说,所以选择一个听起来不会出错的官方式回答。

  难道要和时烨说,这三年来他跑遍了M国三十几个州,去了数百家医院,在M国街头不知道留宿多少个夜晚,和无数个陌生人打交道才学会的美式英语吗?

  第一次纪昭扬去M国,兜里只剩下十美金,他意识到如果再不回去,可能会饿死在M国,那样以后就没法再去找时烨了。

  回到帝都,只要有课余时间,纪昭扬就会去找兼职赚钱,连在食堂吃饭的钱都省下了。一日三餐自己在家做清水煮挂面,偶尔放个荷包蛋,一个多月就攒下了七千块钱。第二次去了M国,跑了十几家医院,又是连人影都没找到,狼狈地回到了帝都。

  第三次,第四次......每次都是存足了七千元飞机票钱,像是飞去那完成某项特定任务,结果是折腾的心力憔悴什么都没找到。

  大海捞针,地毯式地搜索,他在想是不是把M国医院都跑遍了,就能见到时烨了。

  他的想法很快又被残酷现实打败,但他还是会锲而不舍地再次去寻找。很多次,纪昭扬都觉得自己太可笑了,像个傻子一样跑来跑去。

  但即便像个傻子,至少他能有一个目标。就算再苦再难,总比一辈子见不到时烨强。

  三年前的冬天,睡梦中的纪昭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清醒地感知到,在街头风餐露宿邋里邋遢像个乞丐似的,他自己都嫌弃,就算知道时烨在哪,他怎么好意思再去见时烨?

  自从那次从M国回来后,他下定决心要努力赚钱,最起码再次见到时烨能有点骨气说出“时烨,老子爱你”。

  再后来,纪昭扬开了公司,即便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但他还会在百忙之中挤出时间,连时差都不倒就去了M国,不知疲惫,就像一匹永不停歇的飞马。

  他明知道时烨很可能治疗痊愈离开医院,但还是会挨个医院去打听“有没有一个叫做时烨的人来过”?

  好像只要在M国,他就能离时烨更近点,不至于隔了半个地球。

  在餐桌上,纪昭扬仰头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试图用酒精的微妙麻醉作用来麻痹那难以言喻却如影随形的悲痛过往。

  “扬扬,别喝了。”这时,时烨握住了纪昭扬的手腕,然后把他手里灌满酒的酒杯抽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纪昭扬看了时烨一眼,点了点头。喝多了,思绪似乎也变得清晰,却又似乎更加模糊。那些他在清醒时无法细想的事情,却能在醉意中清晰地回映。

  纪昭扬僵直地靠在椅子上,一心只想等着酒局结束,然后找时烨说出他憋在舌尖上一整晚的话。

  这时,纪昭扬在桌面上放的手机,突然弹出了一个新闻消息,纪昭扬的视线恰好扫到。

  迷迷糊糊的纪昭扬看到这条新闻,瞬间清醒,呼吸也变得急促。

  “时氏集团,时家大公子时烨,从M国修学归来,本月月底与李氏千金,李舒涵小姐举办婚礼。”

  纪昭扬脸色惨白,仿佛所有的血色都被抽离了,在这么多合作伙伴面前也无法装出正常神态,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