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上吵翻了天, 但是楚年不知道。
节目刚播完，楚年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收起来，肩膀上就忽然一沉。
池小鱼呼呼睡起来，软软的胳膊搂住楚年的脖子, 轻声发出几句呓语。
他玩了一天, 早就累坏了, 楚年戳了戳他, 没戳醒。
“就知道玩。”
楚年笑骂, 把人拎回房间放到床上, 脱下鞋子。
池小鱼嘟囔一声, 转过身抱住枕头, 只留屁股对着楚年。
楚年捏着池小鱼的脚仔细翻看几遍，那块红肿早就消失不见, 现在白嫩嫩胖乎乎的，像个小猪蹄。
楚年嫌弃地丢下, “臭死了。”
回应他的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池小鱼转了个身，双拳攥紧举到耳边, 睡得跟小猪一样。
第二天, 楚年推开房门，入眼的是一群陌生人, 孩子们在忙碌着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见到楚年，导演催促：“快过来帮忙。”
楚年愣了愣，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池小鱼：“这是庄园要接客人了，还是要租给了别的人？”
“瞅你说的这话, 租给咱们的合约还没到期呢，”导演笑骂道, 想了想又补充，“不过夏天了，也确实该接客了。”
楚年张张嘴，最后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帮孩子们把车上的东西全搬下来。
一共有四个垫子，还有四个箱子。
楚年一屁股坐到垫子上，抹了下额头：“累死本尊了。”
池小鱼满脸黑线地看着他：“你就搬了一个盒子！”
楚年被当众戳穿面子挂不住，伸腿踢了池小鱼一脚。
工作人员给每个家庭分一个垫子一个箱子，平铺在走廊上，池小鱼擦擦汗，坐到楚年身边。
接着就是新来的人自我介绍：“你们好，我们是这次来教大家急救知识的老师。”
林元元乖乖打招呼：“老师好。”
池小鱼举手问：“又要学习了吗？”
说话的人不由得看了这个小孩一眼，只见对方正睁着清澈的眸子看着自己，显然没有恶意。
他松了口气，继续道：“是学关键时刻如何救命，你们的情况我也知道，安全意识薄弱。”
池小鱼脸红了红，默默收回伸出去的脚。
林元元不干：“我有安全意识！”
“不能一个人去水边，不能半夜跑出去，不能随便相信陌生人……”
她的小嘴说个没完，一向不爱说话的傅小远的胜负欲也被激起来了，“要打120，不能去很高的地方，危险！”
他俩每说一句，池小鱼的脸就涨红一点。
他钻进楚年怀里扭了扭，小声道：“他们好像在说我。”
楚年看着他羞愧难当的小模样，强忍住没笑出声。
林元元和傅小远你一言我一语地介绍完，老师示意他们拆开箱子。
楚年把封口的胶带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本小册子，和一堆乱七八糟别的东西。
“本来是不用印这个小册子的，鉴于你们的安全意识实在是太差。”
导演说着还往池小鱼和楚年的方向看一眼。
池小鱼羞愧地低下头，楚年梗着脖子，心虚地看向别处。
“需要全文背诵，周结束的时候考核。”
池小鱼垮了脸：“又要背书啊。”
池钟聿给他拿来的书本他天天看到头晕眼花，现在又来了一个新的，池小鱼顿时生无可恋地垂下头，任凭楚年怎么给他摆正都直不起来。
肖正阳举手：“我有问题。”
导演挥手，示意他说。
肖正阳指了指自己还在吃手的儿子：“他不识字！”
导演：“呃……”
楚年听着，忍不住白他一眼：“你给他念不就行了，真笨。”
肖正阳被噎得哑口无言。
将小册子放下，楚年又从里面翻出来一堆布料。
他摆弄：“这是什么？”
老师介绍：“这是绷带和三角巾，现在请把箱子里的假人放到垫子上。”
楚年不理解，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假人只有上半截，占的地方很小，楚年看了看剩下的多半垫子，觉得可惜，便坐了上去。
老师招招手，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咱们现在先学习心肺复苏。”
她说着蹲下，手放到模特身上，“遇上这种昏迷不醒的情况，咱们需要先保证周围是一个安全的环境。”
四个孩子学着她的样子，转头看了看。
“接着我们拍打他们的肩膀，看患者是否有反应。”
她演示一遍，“好了，没有反应对吧。”
池小鱼举手大声反驳：“老师，因为你用的是假人，假人不会动！”
楚年差点没笑出来。
他伸手拍了池小鱼屁股一下，笑道：“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笨？”
池小鱼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当然是聪明啦！你看他们都不知道！”
三个小孩都十分崇拜地看着他。
老师不由得有些无语：“你别打岔。”
“好吧，”池小鱼连忙弯下腰，看着垫子上的假人，“他不会动！”
“这就需要我们的帮忙，”老师随手指了一个人，“请你拨打120，你去找附近的除颤仪。”
几个小孩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老师大喜过望。
“真棒，我们再看他的胸膛是不是有起伏，这个过程一般持续7秒。”
“没有反应，他就是心跳停了，需要我们做心肺复苏，双手交叠按压30次，需要把胸腔按下去五公分。”
楚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老师的话他没听太清楚，只知道她说完以后，自己的身侧就突然顶上了个东西。
他转头看去，只见池小鱼正撅着屁股，卖力地按压假人的胸膛，后背绷直，每一截脊骨都看得格外清楚，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假人是他的仇人。
池小鱼丝毫没意识到异常，还在十分卖力按，：“咿——”
他屁股往后挪了又挪，楚年无奈只好往另一边让，没一会儿就被顶出了垫子。
池小鱼直起身，苦恼地挠头：“按下去了。”
为了节约成本，节目组找来的假人质量有些差，承受不住池小鱼的力度，胸口被生生按扁了一块。
其他小孩往这边看一眼，攀比一样地更加卖力了。
“停下，快停下！”老师慌忙地阻拦，“这样是不对的！人都被你们按死了！”
池小鱼眼里的光芒暗下去，盯着假人看了许久，最终俯下身，嘴巴对准了假人的嘴。
“又鼓起来了！我真是神医！”池小鱼转头想要和楚年分享喜悦，却看到楚年正坐在地上，他疑惑，“小爸？快上来别着凉。”
他伸手要扶楚年，楚年冷冷地撇开他的手，自顾自重新坐到垫子上。
“今天就是让你们学一个急救的知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忘记，现在孩子们学会了，家长们也要学。”
楚年傻了眼：“也要学？”
“对，”老师点头，“难道你们就不会遇到需要急救的事吗？”
楚年欲言又止。
他刚刚，走神没听啊！
现实不给他痛苦的机会，他愣神的功夫，其他家长就已经上手了。
楚年连忙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做，鸡飞蛋打地做完了流程，楚年额头上已经是满满一层汗。
老师在一旁，皱眉看着他。
“楚年，基本要领也算掌握，就是不熟悉，做得不如其他人好。”
“池小鱼做得倒是不错，不过综合下来你们这一组可就差了。”
楚年抿了抿嘴，破天荒感觉臊得慌。
池小鱼在一边和楚年并排坐，仰着脑袋认真听，琥珀色的瞳孔在日光的照耀下看不出情绪。
楚年有些坐不住，撞了撞池小鱼的肩膀，飞速又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啊。”
池小鱼回过头，疑惑的眼神落到楚年脸上，“你说什么？”
楚年张张嘴，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按照以往，他才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内耗，可是看池小鱼那么卖力地学，结果却因为自己的不认真分数被拖低，楚年心口陡然升起一股愧疚感。
魔头被这股陌生的情绪搅得心烦意乱，干脆闭了眼。
“接下来学习下一项，如何正确使用绷带和三角巾。”
老师的话打断楚年的情绪，楚年精神又抖擞起来，按照老师的指导躺下，还不忘得意地看其他家长一眼。
小样，看我接下来怎么把你们比下去。
“现在咱们的家长都是处于一个受伤的状态。”
楚年闻言，连忙闭上眼睛。
“老师，”池小鱼举手反驳，“我小爸是睡觉觉了！”
楚年默默攥紧拳头。
如果不是为了接下来的考核，他一定要跳起来打这小兔崽子一顿。
老师纠正池小鱼：“现在他不是睡觉，他是失血过多晕倒了。”
池小鱼惊呼出声：“啊？”
老师的一席话激起千层浪，林元元颤抖着声音：“爸、爸爸？”
一向沉默的傅小远，此时也发出几声压抑的哭声：“你，你不要死……”
场面顿时炸开了锅，所有孩子都哭起了丧。
“我以后一定听话，你不要死啊呜呜呜……”
“我再也不说让楚叔叔当我爸爸了，爸爸！”
“孩子们听我解释，不是这样，”老师着急忙慌地解释，“是假如，现在他们需要我们的救治。”
楚年闭着眼睛，能感觉到一阵慌乱的脚步跑到了身边，又接着跑到了另一边，刚安慰好一个，另一个又哭了起来。
池小鱼倒是没哭。
楚年不由得得意起来，看来小兔崽子比别的孩子都聪明。
“大家听我说，他们不是死了！”池小鱼稚嫩的声音响起，场面顿时安静起来。
楚年微微侧起耳朵，准备听池小鱼接下来的话。
“他们是魂魄离体了，需要我们给召回来，大家跟我学！”池小鱼说完，楚年就感觉身侧一空，接着池小鱼念经一样的话从头顶传来，“楚年，快回来……”
楚年额头上青筋直跳。
“你这样做也是不对的，”老师打断他的施法，“他们身上有伤口，需要我们给包扎。”
“老师，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池小鱼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我小爸从来都不打架，怎么可能有伤口呢？”
“对，我爸爸也不打架！”
“我爸爸也不打！”
老师无奈，只好让孩子和家长调换位置，由家长先学着给孩子包扎。
楚年按照老师的指示摆弄池小鱼的身体，把绷带缠绕在指定的位置。
池小鱼比他想象中要柔软很多，小腿还没有他的胳膊粗，随便一用力就能折断。
楚年不敢相信，就是这么个小东西，天天把他气到升天。
教完所有步骤，老师松了口气，“现在你们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吧？”
四个小孩爬起来，懵懂地点头。
接着他们起身，家长躺到垫子上，几个孩子不再闹笑话，楚年的精神放松下来。
他本来就天天想睡觉，这下有了上班摸鱼的机会，楚年小幅度调整了一下姿势，开始召唤周公。
迷迷糊糊间，楚年感觉老师的声音像一团云朵飘远又飘近，只有胳膊上池小鱼细心包扎的触感是真实的。
池小鱼细致地将绷带一圈一圈缠在他的胳膊上，小心地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珍宝。
池小鱼包扎完，抬头看向楚年的脸，却发现楚年的眼睛依旧闭着。
“老师，他怎么还不醒啊？”
“这……”老师看着楚年均匀起伏的胸膛，也找不出词来解释了。
“可能是，睡着了？”
她的话在池小鱼这里显然是不可信的，“可是其他叔叔都醒过来了，真的没问题吗？”
楚年半梦半醒，感觉池小鱼的小肉手放到他肩膀上拍了拍，“小爸？”
温热的呼吸打在楚年耳侧，楚年默默把头偏向另一边。
很快耳边热气消散，楚年听见池小鱼了然道：“我知道了！是时候拿出来我的独门秘法了！”
楚年心口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睁开眼，果然看到池小鱼撅着嘴，像是给假人做人工呼吸时那样俯下身。
楚年一瞬间睡意完全消散，连滚带爬从垫子上起来，一巴掌呼在池小鱼头上。
“滚！”
池小鱼心满意足地笑了，接着扑进楚年怀里，高兴地扭扭：“小爸被我救过来啦！”
楚年气结，怒目圆睁看着前方。
林元元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池小鱼真是神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