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陈家二少爷吗？”
“跟着一起来了啊。”
“我怎么看着他和许榴关系不错……”
“谁知道呢。”
许榴已经连续和五个人说话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总之陈解咎一个不认识，他有种小孩去家长单位串门然后被扔下的感觉，内心愤愤间，忽然感觉身边坐了个人。
陈解咎转过头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珊星……”
女人捂着嘴笑了：“能被小陈少爷记得我的角色，是我的荣幸。”
林贝蓝的长相在一众女星里属于甜美挂的，但不过分幼，所以才能演得了电影中十六岁的珊星。
“林小姐，抱歉刚才嘴快了。”陈解咎说。
林贝蓝视线移动，注意到陈解咎的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的许榴身上，心下了然：
“外界传闻小陈少爷和许先生不和，看来是谣言。”
陈解咎不知这话要如何回答，他是心大不是缺心眼，林贝蓝与他初次见面，便着急打探他和许榴的关系，实在是让人感到不适。
“我从来不听什么外界传闻。”陈解咎如坐针毡，恰巧这时候许榴转头看了他一眼，陈解咎差点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但又顾忌着一边的林贝蓝，没有动作。
许榴接收到陈解咎的目光，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陈解咎松了口气。
“林小姐。”许榴又笑了，陈解咎看了这么久，能看出来许榴这笑容没到眼底，对于许榴为什么会认识林贝蓝，他想这不是他应该深思的，就想他不去想为什么会议室里会有林贝蓝的桃色照片一样。
“这是陈解咎，其它的陈小姐都知道。”许榴介绍完毕，忽然伸手碰了碰陈解咎手腕，语气柔和下来，“只是带你过来看看，别想些有的没的。”
这语气就像嗔怪陈解咎“沾花惹草”一般，陈解咎没听出这层意思，只当许榴是不放心他在这样的场合，小声辩解：“我没有……”
林贝蓝的视线几个来回，站了起来，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陈解咎忽然听到许榴低声说了句：“抱歉。”
陈解咎琢磨不透许榴道歉的原因，只本能反应许榴是不常道歉的，于是他感到一丝跳跃兴奋，连忙道：“没事。”
“你和林贝蓝很熟吗？”陈解咎好奇地问。
“不熟，只是往年接手过不少明星的公关，所以大概都有些点头之交。”许榴实话实说。
“那今天选电影是因为林贝蓝？”
许榴听出陈解咎话语里的谨慎，忽觉陈解咎实在无辜，陈解咎本质上还是个没入过社会又娇生惯养的少爷，所以今天才能任由自己拿来挡流言蜚语，既利用了陈解咎，便只能交些东西出去，好抵押掉心里这份愧疚。
“不在深空的导演是章恩暮，以前是暄城大导演系学生，小我一届，我和他是旧交。”
“章恩暮？没听过。”陈解咎说。
陈解咎的反应有点幼稚，许榴抿唇无奈一笑：“他不火。”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男人来到许榴身边，剑眉星目，颇具男性荷尔蒙，看着完全不像比许榴年纪小的样子，本人也显然并不认为许榴是前辈。
“小榴，好久不见。”
陈解咎听到这个称呼的一瞬间，对“旧交”这个词的准确性产生了怀疑，毕竟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叫人小名的。
陈解咎去观许榴神色，没从许榴脸上看到什么特别的讯息。
许榴从善如流地露出微笑：“章导，新作我看过了，拍得很好。”
“你喜欢就好。”章恩暮说这话时直直盯着许榴。
陈解咎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么，总之他现在特别想把章恩暮这张瞎套近乎的嘴给撕烂。
“我也看了，没看太懂。”陈解咎忽然插话。
章恩暮和许榴一时间都愣住了。
陈解咎继续说：“还好出来之后许榴给我讲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在看什么。”
陈解咎迎着许榴的目光，又动了动唇，最后小声说：“算了我不说话了。”
“你和他一起去看的？”章恩暮惊讶。
许榴抿了抿唇，和章恩暮出去了，把陈解咎一个人留在这里。
陈解咎没跟上去，不是他的错觉，章恩暮和许榴相处时仿佛有无形的屏障阻止着他这个“外人”插入其中。
陈解咎拿出手机，收到了阿檀的消息：“还顺利吗？”
陈解咎：“我好像见到他前男友了。”
阿檀：“怎么会这样？”
陈解咎：“不知道，我现在很烦。”
阿檀：“你女朋友不会余情未了吧？”
陈解咎回忆起刚才许榴的表现，什么都看不出来，许榴面对章恩暮的笑和面对其他人的笑一模一样，没有区别，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现在许榴已经带着章恩暮离开了他眼前，他们此刻是怎样相处的陈解咎并不知情。
陈解咎：“不知道。”
阿檀：“你在这里瞎担心不如直接问。”
陈解咎心乱如麻，阿檀以为许榴真是他对象才会说这样的话，而实际上他和许榴屁都不是，他甚至不知道许榴有没有把他当弟弟，更别说……恋人。
为什么是许榴，陈解咎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对许榴有好感？因为那张脸吗？
陈解咎拿起桌上的酒，给自己灌了两杯，冲动之中他摁开手机，划了下聊天界面，给许榴发了条消息过去。
陈解咎：“你在哪儿？”
许榴没回复他，阿檀的消息反而过来了：“为什么忽然消失了？你不会害怕得跑掉了吧？”
害怕得跑掉……谁害怕了？
陈解咎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起身往宴会厅后院去了，刚才他就是看见许榴和章恩暮往这个方向走的。
秋日夜色凉如水，陈解咎被冷风一吹，清醒了些，但很快，他脑子又被浆糊糊住了。
在一樽欧式雕塑后面，他看见了熟悉的咖色缎带，白皙的手指扯着衬衣下摆，指节弯曲，似乎正陷入某种众人皆知的情绪。
“等等……”
陈解咎被这声和娇喘没有区别的话彻底激怒了，他从不知道许榴还会发出这样的声音，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冲了过去，眼前一幕让他气血上涌，许榴被章恩暮死死抱在怀中，男人低头吻着许榴的唇。
“你是……”
“许榴！”陈解咎趁着章恩暮愣神的瞬间，迅速把许榴从对方怀里拽了出来，许榴也懵了，任由陈解咎将他扯出来。
许榴的肩膀撞上陈解咎的胸口，陈解咎感觉心脏有点疼。
“陈解咎？你怎么在这里？”许榴脸上泛着红，眼神躲闪，没看陈解咎。
“解释一下，你和你的旧友怎么亲到一起去了？”陈解咎质问。
“陈解咎……”
“许榴！”
许榴被这一嗓子吼懵了，和章恩暮道了别，转身朝来时的方向去，陈解咎跟着许榴上了电梯，电梯在三楼停下，许榴拿身份卡随便扫了个房，而后当陈解咎不存在似的，进了卫生间。
半透明磨砂玻璃的另一面，许榴弯腰洗脸，衬衫领口在拉扯中松了，许榴对着镜子系好，他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半晌，忽然拿手心接了水狠狠擦了嘴唇，这样反复几次，直到唇瓣已经发麻发痛，他听到了敲门声。
许榴转过身，背靠在冰凉的瓷砖上，看着门上映出陈解咎的身体轮廓。
“许榴，把门打开。”
陈解咎再次重复：“许榴，开门。”
陈解咎多得是时间和许榴耗着，既然许榴选择了在那样一个危险的地方和章恩暮做那样的事，那不被自己看见也会被别人看见，不要命的是许榴而不是他陈解咎。
门开了，陈解咎刚要开口，忽然愣住了——
许榴眼眶泛红，双唇破了，红色的血珠挂在薄唇上，像壁画里呷血玉的神女。
陈解咎转过身，他想他需要冷静一下。
他喜欢许榴吗？为什么总是过分注意许榴呢？为什么看见许榴和其他人接吻会觉得心痛呢？
他是同性恋吗？他喜欢许榴什么呢？脸吗？还是别的什么？
怎么第一次心动就是许榴这么麻烦的人呢？
“许榴，你今天把我带来，就是让我看你和你前男友接吻的吗？”
陈解咎的话落在房间里，他背对许榴，不知道许榴的表情。
“章恩暮真的是我学弟，暄城二九届编导系的优秀校友，我读大二的时候负责迎新认识的他，没过多久我们就在一起了，但是他大三的时候去英国交换，后来我从朋友口中得知他谈了个白人女友，我就和他和平分手了，再无瓜葛。”
许榴顿了顿：“我本来只是想告诉他以后再见面不要再叫我小名，结果他忽然抱住我吻我，我挣扎不开，这时候你来了。”
陈解咎听进去了，全听进去了，章恩暮真的是许榴的前男友，他的直觉没有错，只是许榴为什么要和他解释这些呢？他又是以什么立场问这些问题？
“你以前说，我和我妈是一样的人，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妈从未以色事人，我也是，我也有感情，如果我拥有同其他人一样的关于爱的渴望让你感到恶心了，那我尽量少出现在你面前。”
他一直把许榴当什么？好像许榴在他心中从来不是一个独立的人，他先入为主，认为对方的一言一行都是有目的的，忽视了许榴其实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很多人有的情感许榴都有。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陈解咎问。
许榴轻笑：“你会喜欢一个出轨、口中满是谎言的骗子吗？”
陈解咎点头又摇头，他抬起手，但不知道想做什么，他转过身，看见许榴依旧保持着那副模样靠在墙上。
他没清醒，酒精依旧麻痹他的大脑。
“许榴，你想要爱吗？”陈解咎听到自己问。
“当然。”许榴回答。
陈解咎朝许榴走过去，他问：“我给的，你要吗？”
“哈，陈解咎你疯了？”
陈解咎已经走到了许榴面前，他遵从内心，低下头，舔去了许榴薄唇上的血，这是陈解咎的初吻，在还没被推开前，他已经迅速品尝了全部滋味。
苦涩咸腥，好像泪水。
他站直，又问了一遍：“我给的，你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