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淮山第一次发现这小子还跟小时候一样，多大年纪在父母跟前仍是小孩，揉了一把儿子的脑袋：“在学校缺什么少什么就跟爸爸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给你转钱，你自己买。”
把康平高兴的，“好嘞，谢谢爸！您就是我的财神爷！”
康平上那学校不需要定做校服，世家公子穿的都是名牌衣服，都有攀比心。
他收了钱，直接截图发到朋友圈。
没两分钟，底下一大堆同学给他回。
有羡慕，有嫉妒，还有不少嚷嚷着让他请客。连宋志华都评论了他的朋友圈，宠溺地指责他怎么能跟爸爸要这么多钱，真是个贪心鬼。
康平在一边乐的哈哈直笑，跟同学隔空对聊。
逢恩坐在地毯，大大的斗篷遮住腿，只剩一双胳膊趴在沙发边上，伸着一颗小脑袋看康平聊天。
内容说什么他看不懂，倒是对表情包很感兴趣。
康平笑，他也笑，两个孩子一来一回，相处的这个融洽，连褚淮山看着都觉得俩孩子很乖。
保姆刚才收了钱还觉得这个买卖挺值。
她给逢恩买件斗篷花两千多，一眨眼褚淮山竟然给她转了一万块，直接翻了五倍。
这头正高兴呢，听见康平说爸爸给了5万，心理平衡失控，顿时嫉妒的不是滋味。
有钱人家的孩子，零花钱都比他们老百姓的工资高。保姆心中既怨恨自己没那个好命，又一想康平是褚淮山的亲生儿子，老子疼儿子天经地义，自己这醋吃的着实不应该。
她回屋收拾东西，康平在那和同学互发语音，偷摸摸瞥褚淮山，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
逢恩趴在他膝盖上，看康平手机上一个又一个飞出去的表情包，有几个还会动。
他觉得喜欢，攥着自己的小天才找到微信，跟康平举起来，让他教教自己怎么发。
他不喜欢说话，褚淮山见他举着微信，以为是给康平要钱，把小人儿抱到自己怀里来。：“不能跟哥哥要，人人有份，我也给你发个红包，来。”
他在康平面前很少叫逢恩非常腻歪的称呼。
逢恩不知道褚淮山说的红包什么意思，以为他能教自己发表情包，趴在人两条腿中间，下巴搁在褚淮山手掌上，看他是怎么做的。
他的小天才手表屏幕小，功能却一应俱全。
褚淮山找出收款码，怕儿子觉得偏心，特意先把声音关了。
手机一扫，转过去一串的零。
逢恩看看屏幕，再仰头看看褚淮山，嘴角向下垂了垂，小天才往手上一戴，又去一边转圈圈玩，让斗篷飞起来。
这一趟回程，褚淮山又是飞机又是坐车，确实很累。
晚上洗漱过，他躺在床上听秘书汇报工作，逢恩就穿着睡袍坐在一边撕纸玩。
消息听到一半，管行政的突然建了个群，邀请他进来，说上边临时要组织开会，让褚淮山讲一讲这次出差的一些感悟，让同志们进行思想学习。
他回到家已经非常累，陈慕青那档子事还没听清楚，这一档子形式主义又上赶着找麻烦。
一级压一级，安排不得不做。
褚淮山作为思想教育带头人，时刻都要遵循职位职责，给这些小辈传输经验与层次见解。视频打开，被安排到最上面，下面是200多个小方框，全是衣装笔挺手拿钢笔准备做记录的人。
褚淮山一袭黑色睡袍，头发也没整理。
他随手顺了两把，鼻梁上戴一副无框眼镜，手机搁在床头柜，有模有样地讲起这次行程见闻。
逢恩这孩子不讲话，也不发出声音。
这一点褚淮山还是很放心，不担心他能出岔子。
演讲到2/3，逢恩回头瞅瞅，见褚淮山屏幕上全是一个又一个小方块，觉得好奇，忍不住从他背后偷偷钻出一个小脑袋。
褚淮山目视摄像头，左下角突然钻出来一个小人儿，心中一惊，急忙低声把逢恩领到一边，冲他比一个嘘，示意在开会，不可以进来。
眨眼的功夫还是被人发觉，年轻下属憋不住好奇心，等褚淮山内容分享完毕，立马举手开问：“老师，刚才那个是谁？”
如今新上来的这些在编人员跟从前半点不一样，一个两个没有阶级意识，跟领导玩得开，有什么问什么，可谓非常大胆。
最上面这排老严肃板着脸，提醒几个年轻孩子不要乱问，这是别人家事。
褚淮山脾气好，一笑了之，不予责怪。
结果这头刚结束会议，几个年轻的就忘了他也在，在群里议论起来。
“老师家中的小朋友长得真漂亮，是老师的女儿么？”
“没听说老师有女儿啊，只知道有个儿子。”
“那兴许就是老师的儿子吧。反正年纪很小，不像师母。”
“瞎说，明明是长长头发，一看就是个小女孩。”
“……”
秘书在群里把几个人点名一遍，他们才猛然发觉褚淮山就在群里。
热闹哄哄的群一瞬间变得冷清，一群小年轻尴尬的恨不能钻地，被自己蠢到，竟然忘了领导也在。
逢恩见褚淮山会议结束，凑到他背后，搂着人脖子去看摄像头。
他觉得好奇，不明白一个屏幕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小方格，而且还有那么多人。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硬是没找到刚才那个场面，于是就很奇怪。
“爸爸在开会。”褚淮山对这孩子真是穷透了，就算他失误出境也没有责备。
在人鼻梁上刮了一下，“宝宝，想不想去上学？”
逢恩想起来康平说要上学，还以为褚淮山是要把自己送到他那个学校去，急急忙摇头。
“这些小方框里的人都是很有学识的公务员。”褚淮山向他介绍着，“在体制单位内工作，一般都需要经过层层考试选拔，再分配到各个岗位。与大学专科生还不一样，他们要掌握的知识天文地理都要明白，有些职位还考虑到个人的专业能力，只有非常有水平的人，才会进入这个群开会。”
逢恩听不懂他说什么，两条胳膊交缠在褚淮山背后，软乎乎的脸颊贴着他的后背，把自己当小柳树一样摇来摇去。
“收到红包开心吗？”褚淮山捏着小人的手指，笑着问，“你康平哥哥要是知道我给你这么多，肯定不高兴。”
他给逢恩转了10万，并不是作为父亲偏心小情人，而是觉得哪天逢恩再和保姆出去，或者同康平逛街转一转，小人儿也能自己付款，充满自豪感，让恩恩变成一个有支付能力的正常人，不至于总花别人的钱自卑。
“你上次跟爸爸说你的钱没有了，其实不是。”褚淮山转过身来，看逢恩那双漂亮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小人招人稀罕，天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狐媚，“钱在卡里，现在出门已经很少有人刷卡。下次再想要什么东西从你的小手表里找到微信，你也可以像哥哥一样，给自己买喜欢的礼物，能不能理解、明白？”
逢恩看见了那一串好长好长的0，他的小天才都要放不下了。
钱是很有用的东西，钱可以换到想要的一切。
但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也没什么想要的。
一头扎进褚淮山怀里，逢恩手指绕着那黑睡袍的衣带，在褚淮山怀里滚来滚去，最后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他的腰身，不愿意让他离开。
“康平哥哥已经长大了。可我们恩恩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褚淮山低头俯视这孩子，浓密的黑色长发也好，漂亮出奇的面孔也罢，他如今四十来岁，而逢恩年纪还小，这身份，年纪哪样都不匹配。
褚淮山想到以后，叹了口气。
“要是有一天爸爸老了，宝宝还是小孩，你一个人该怎么在这社会上生存下去？谁又能陪你走完后半生？”
逢恩没有听他讲话，也没有像正常人一样对他说你不会老，我会陪在你身边一辈子。
他的小脑袋不是很灵光，大部分都不管用。和褚淮山在一起，就算他说的那些话自己都不理解，不想去理解，也不会受到任何责备。
以前拍写真的时候，摄影师说话他听不懂，总有人在一边骂他蠢笨，骂他是傻子。
逢恩理解那些龌龊的脏话需要很长时间，有时候别人急了还会打他，骂他，而这些行为在上林湖从来没有发生过。
对他来说上林湖是宝地，是可以让他一辈子都不用担心受怕的安全巢穴。
他想要的如果真能用钱买回来，那一定用天价，才可以换褚淮山不老不死，永永远远陪在他身边，令他做无忧虑的小孩。
逢恩说是小孩，就是一个小孩。
笨兮兮，抓起自己的小天才，给褚淮山打视频电话。
铃声在房间里响起，褚淮山看着屏幕上的熊猫头像，第一次对这孩子露出无可奈何：“宝宝，爸爸跟你面对面，有什么必要打视频呢？”
逢恩偏不要这样，背过去身坐在床的另一边。
想了想，又不想让褚淮山发现自己，于是一咕噜爬到地毯上去，利用高高的床帮把自己藏起来。
“好。”褚淮山没有办法了，接通视频，挥挥手，满足这个小孩，“你好宝宝，我是爸爸，能不能看到画面？爸爸在哪？”
逢恩一下子开心起来，坐在地摊上嘴角高高朝上提着，一双黑色眼瞳被小天才的光照的很亮，里面除了爱意，就是笑着的褚淮山。
像一艘大船和一只小船，在汪洋之上伴着风摇啊晃啊。
大大的他将小小的他拥抱在怀中，永远关怀，永远温柔承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