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恩，这个不能喝。”保姆赶紧拦住他，“要倒垃圾桶，这个脏。”
逢恩点点头，他刚才看见保姆怎么做，拿完也不是想喝，就是想玩。
把一碗水倒进垃圾，里面的塑料袋被重量压下去，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逢恩下巴垫在桌子上，看了半天，没声音了，这才把碗放在桌上，慢慢拿手指尖推给婷婷，一脸的害羞。
小姑娘头回去这么好看的人，365度没有死角，比大明星还要养眼。
保姆去洗手间，婷婷见周围一群人都拿手机照这边偷拍，站起来，在逢恩身边坐着，挡住他们的镜头。
“你每次出门都有这么多人拍你吗？觉不觉得很难受？”
逢恩看着婷婷，对这两句话理解了半天，点点头，又摇摇头。
褚淮山不喜欢带他来人多的地方就是这个道理。私人单位可以清场，官僚子弟守口如瓶，只有看热闹的老百姓什么都不怕，也最难管控。
那些手机只要不怼到脸上，就算抓住一个现行，人家也能说是在拍风景，反而自找难堪。
“我觉得长得好看，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婷婷看那些人一直窃窃私语，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你要长得难看一点，就没有这种烦恼。不过当明星也有好处，虽然关注度高，但赚的钱多。”
她普通话不太标准，平舌卷舌不太清。
逢恩听的似懂非懂，见最后一句不是疑问句，干脆玩餐具，没再吭声。
一桌菜上来，保姆还没回。
婷婷等了十几分钟，怕她妈走丢，跟逢恩说：“你在这儿等一下，或者你先吃，我去找找我妈。”
逢恩点点头，小姑娘就走了。
这一桌烤肉大餐琳琅满目，什么都有。肉的素的，还有各种蘸料各种小吃，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上面的吸烟筒被扯下来，炉子一开，发出嗡嗡的噪音，把逢恩吓了一跳。
抬头看着那粗粗的管子，歪头往上面瞅瞅，里面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
目光落在自己的小天才手表上，逢恩按亮屏幕，找到褚淮山的山水头像，又开始疯狂地点。
手表的屏幕太小了，他点来点去也不知怎么点到了照相功能。
看着屏幕上出现自己的脸，逢恩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半天瞅瞅，按下面的圆形拍摄。
褚淮山接收到“熊猫”的信息，以为逢恩想找他聊聊天。
点开对话框，上面是一张又一张自拍照，小逢恩还把握不好角度，大部分只拍了个半脸，有几张连脸都没有，拍桌上的菜，后面的墙，乱七八糟。
这样孩童式的行为让褚淮山想笑。食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问逢恩：宝宝出去玩了？
康平没教逢恩怎么打字，他也不会找输入法。
看见左边有一个圆形的几道线符号，迷迷糊糊往下一按，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图标。
逢恩不知道那是语音，看着上面的时间一秒一秒流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松手咻的一下，绿色条飞了出去。
他“呀”的一声，顿时手足无措，像个犯错误的小孩。
脸颊红扑扑的，不知道怎么办。
褚淮山接到信息就一直盯着屏幕看，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语音条发过来，他还很期待，想听听小朋友说了什么。
结果足足60秒，全是烤肉店里的音乐，还有其他人讲话、喝酒。
他的小逢恩竟然录满了足足六十秒——却没说一个字。
“这孩子。”褚淮山无奈地笑，按下语音条，给他示范这是干什么用的，“宝宝，我是爸爸，能不能听到？”
屏幕上出现一个小条子，和他发出去那个一模一样的小条子。
逢恩眼睛刷的睁开，好像打开新世纪大门，小手指往上一戳。
下一秒他的小手表里竟然传出了褚淮山的声音，“宝宝，我是爸爸，能不能听到。”
“！”小逢恩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又觉得好玩，脑袋上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他不知道这个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也不明白原理。
胳膊放在桌上，小耳朵贴在上面听了好几遍，又瞅了瞅上下两个近似相同的语音条，这才隐约明白，也许是录音机，可以录进去他和褚淮山的声音。
他的手指再一次按下前面的小图标。
许多话想说说看。
趴在桌子上还没来得及讲，一个穿卫衣的高个子男生来到身边。
逢恩吓了一跳，肩膀一颤，整个人被定在那里，手指也忘了松开。
干什么？这个人是干什么的？
他脑袋上的感叹号变成一大串的问号，对这个问题搞不明白，自己明明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他过来干什么？难道他要吃我的饭？
逢恩是好孩子，看了看自己面前的一碗石锅拌饭，对男生指了指示意，这个可以分给他吃。
“我不吃，谢谢。”卫衣男生觉得逢恩可爱，笑的腼腆，“内个，请问你有男朋友吗？我能不能加你微信？”
逢恩没听见前面半句，就算听见了，他也不明白男朋友什么意思。
康平跟他讲，他的小天才上这个熊猫就是微信。
逢恩就点点头，手指一松，想给男生看看他的熊猫。
语音条咻一下发出去，褚淮山还没听，那天喝醉的人从后面追过来，拦住他的路：“褚部长，那天真是意外，我喝醉了，您千万别怪罪啊。”
喝醉时义无反顾，清醒时痛心疾首。
他这人二两猫尿灌下肚，就不知东南西北。事后其他同事轮番轰炸，都怕被他连累，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我这张嘴一喝醉就没个把门的，口无遮拦，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也是挺大的一个官，偏偏在褚淮山面前胆怯懦弱，如鼠见虎。
褚淮山对官场上这些事情实在觉得厌烦。分内之事，倘若有半点不尽全力，他还愿意指点几句。
个人行为上的失误实在愚蠢，犯下错误来道歉，更觉得蠢。
跟在身边的几个人发现褚淮山面色算不上好，给这个人使眼色，让他回去。
结果对方吓得一身汗，真是害怕褚淮山回去后就给他穿小鞋。吃了熊心豹子胆。非要人给自己一句准话，答应他过往不咎才肯回去。
褚淮山被缠的心烦，随意敷衍几句，转身回酒店。
在松花江出差，今天是最后一天。
他原本想返回家看看，这边还没安排好机票，忽然接到交通科的一个电话，说陈慕青在第二大道出了很严重的车祸，正送往人民医院进行救治。
在手机里找到了他的号码，以为他是家属，问方不方便过去。
陈慕青和宋志华有一定交集，两人也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褚淮山向那边询问过其他家属情况，发现没有一个人在这里，陈慕青也是跟他一样出差，她公公婆婆也去国外旅行，没有在家。
人命关天他没办法。只能先去医院做临时家属，方便缴费签字什么的。
秘书这头听闻此事，担心有记者接到小道消息获取偷拍，提前和褚淮山一同前往，进行打点。
签了字，交了费。坐在外面看着手术室门上的红灯，褚淮山百感交加。
“陈小姐一出这样的事，恐怕行程得往后延期两天。”秘书温声提醒，“咱们这个圈子消息传的还是很快。恐怕您刚决定来，就有人知道了消息，就等看您怎么做。”
人情来往，春秋冬夏。
褚淮山代表的不仅仅是陈慕青的亲友，更是这位女官僚的同行上级，以及最高权力的象征。
下属出车祸，作为领导，自然免不了关怀一番。
刚好这个病人又是他前妻的挚友，这层关系说出来，无论从哪方面看，不停留几天好像都不太像话。
医院四壁没有温度，褚淮山大衣敞开，西装裤下两条长腿僵硬，从头发丝到皮鞋底都透着不自在。
前几日还一起吃了饭，喝了酒，怎么今天好端端就出车祸了？
他想不明白，问秘书：“事故科那边怎么说，谁的责任？”
“现在还不太清楚，您要想知道我就去查查。”
“去问问吧，这件事情挺蹊跷，我总觉得里面有文章。”
褚淮山下了命令，秘书稍一点头，去外面打电话。
褚淮山闭上眼，后脑勺靠在墙壁上，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趟原本是观看当地文旅局的年度安排，进一步开展思想教育工作。为了促进多地交流，甚至还从北京调过来文工团，进行大型的文艺汇演，作为工作展示。
陈慕青作为法制部门的一个官员，因为长得好看，特意被上边安排作为陪客，来添彩这次出差。
今天是最后一天，这场会开完，大家就可以顺利返京。
然而任务还没交上去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这个节骨眼，赶的也太巧了。
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有鬼。
秘书打了半个小时电话，神色凝重：“问清楚了，陈小姐乘坐的那辆车没有任何责任，是在正常行驶路程中被对方恶意碰撞才导致侧翻。而且凶手已经认罪，这就是一起故意的车祸。”
褚淮山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后背一层隐隐的冷汗，不明白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对官员动手。
“您说，现在怎么办？”秘书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说不害怕是假的，“陈小姐不是说她属于半个当地人，怎么好端端就被人故意给撞了？而且我刚刚问护士，他们说陈小姐伤的特别严重，送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能不能救活还模棱两可。”
把人撞成这个样子，可见带了多大的恨意。
褚淮山再三思考，对秘书说：“我先打个电话。你联系相关部门，等那边给出对策，再看这个事情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