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将这次战斗复盘过后, 陆星海才起身，抬头望向上方枝叶葱郁的树冠。
简离靠在装甲车巨大的轮胎上，笑嘻嘻问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浓密的森林吧？震撼不震撼？”
陆星海望着从树冠间隙漏下的点点微光, 舍不得移开视线。
“确实震撼，”他低声道, “教材上的图片和文字, 远不及亲眼看到的万分之一。而且……我能感觉到，这里的能量非常平和而且浓郁, 就像是……”
“就像是浸泡在能量补给液里面，是吧？”简离笑着帮陆星海说完。
良久, 陆星海收回视线, 目光落在简离身上。
“你以前所在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吗？”他语气平静, 仿佛早就知道面前的少年并不属于他的世界。
“也不是随处都这样。”简离随手摘下脚边的一株灵草, 放在鼻尖嗅闻, “洞天福地比大多数地方的灵气更充裕, 更何况是大能专门开辟出来, 用于封印魔物、让后辈进来修炼的须臾洞天……这里的灵气浓度, 比我之前修炼的地方高多了。”
他当初跟随师父修炼的地方，是一处深山里天然形成的洞天福地, 自然比不过大能蓄意制造的洞天。
至于这片原本用来培养后辈的洞天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为什么成为了这个世界人们口中的“灾厄”, 又为什么会被外力击碎，简离暂时还弄不清楚。
陆星海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
“所以, 按照你的说法, 那片碎玉是通往这个世界的入口？”他沉吟道, “数百年前, 它从天外飞来，被曾经的人类当做灾难降临，用当时最先进的武器击碎……才导致了里面被封印的奇，嗯，魔物，逃逸出去……从而酿成了真正的灾祸？”
简离想了想，道：“按理来说，这类洞天附着的灵器不应该那么脆弱，不至于被武器摧毁……”
“曾经的武器和现在不同。”陆星海摇了摇头，“那时候的科技，有很多都在灾厄降临初期遗失了，尤其是能源危机之后，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城市能生产新的核武器……根据记载，当初人们试图阻拦从天而降的灾厄，用了那时候还在研发中的新型武器，它的威力现在已经无法考证，但绝对不会比核武器低。”
简离没有见过核武器，也没能从齐洛衡的记忆中获取到相关信息，所以他也没法确定陆星海说的核武器有多大威力、能不能释放出足以破坏灵器及其上封印的巨大能量。
但从结果来看，洞天入口附着的灵器确实碎了，当初人们用核弹轰炸灾厄核心区，也确实造成了更多奇种涌出的现象。
所以，无论他愿不愿意相信，事实已经摆在他眼前——这个世界曾经的人类，居然已经能做到不依靠灵气与修炼，只凭科技就能破坏灵器的程度！
“你们真的好厉害……”简离不由感叹了一句。
在他原本的世界，虽然后来也有了类似科技的事物，也有高楼广厦和车船飞艇，但在武力方面，军队的中坚力量和最高战力，依然是修士。
陆星海却不清楚简离在感叹什么。
听到少年的话，他忍不住想，“你们”这个词，是否代表着简离其实并没有接纳这个世界？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如果有机会，他会离开吗？或者，他宁愿留在这处洞天，也不想再回到不属于他的地方？
陆星海从未如此患得患失过。
他明明早就知道简离与他们不同，明明早就猜到简离的来历很不简单，甚至在听见雷蒙说简离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时候，他都没有感到惊讶，反而更像是确认了他的猜测。
但当他真的亲眼看见这处与荒土完全不同的世界，当他和简离说起核武器，当他听到简离口中的“你们”……他只觉得心脏都好像结冰了。
“好了，接下来我们有一个月的时间用来修炼。”
简离甩了甩手里的灵草，直接把它塞进嘴里，咽下之后才继续道：“在那之前，要先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毕竟我也不清楚这里还会不会有残留的魔物……不过你放心，有这么浓郁的灵气在，就算有魔物，也威胁不到咱俩。”
说着，他拉开装甲车的门，扭头朝陆星海招招手：“上车，出发！”
看着少年跳上副驾驶的座椅，陆星海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
罢了，事到如今想那么多并没有什么意义，无论简离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至少眼下他们在一起，并且很可能将会联手拯救这个世界。
他喜欢的人，同时也是与他并肩作战的人，他又何必奢求其它？
军用装甲车属于全地形车辆，即便如今荒土上已经没有了丛林，它依然保留了历史上曾经的设计，在如此浓密的森林里，仍然可以破开灌木，为行驶辟出一条道路。
简离垂眸感受着四周灵气的变幻，偶尔为陆星海指点一下方向。
洞天里面没有昼夜，只有一轮亘古不变的光团挂在天际，好在车上的电子时钟还能运转，一个半小时后，视野里的树木渐渐变得稀疏，装甲车终于开出密林，抵达了一片河岸。
“去上游！”简离转了转耳尖，眼睛亮晶晶地，“我听到那边有瀑布，而且是个灵气汇聚的地方，最适合修炼了！”
陆星海按照简离的吩咐，开车沿着河往上游走。直到山体拉开落差，即便是军用装甲车也上不去了，两人才各自带着一包补给下车，开始徒步向上攀登。
临走前，简离还用随手捡的灵石给装甲车设置了一层伪装结界，虽然这种遍地都是的劣等灵石蕴含的灵气并不高，做出的结界也没有太强的防护功能，但用来震慑魔物是足够了。
随着两人向上攀登，瀑布的声音越来越大。
直至河流转过一个弯角，视野豁然开朗，前方的崖壁上果然挂着一道飞流直下的白练。水花击打在下方深潭的水面上，溅起一片如烟似雾的细密液珠。
“果然，这是一口灵泉！”简离望了一眼高耸入云、看不到源头的瀑布，又看向下方深潭中央凸出的黛色巨石，惊喜道，“在深潭中央的那块玉石上修炼，事半功倍！快来，我们一起过去……”
说着，他就要解开外骨骼，脱掉衣服。
陆星海下意识拦了一下：“不用，不必游过去，外骨骼可以短距离腾空。”
简离先是一愣，旋即笑了：“灵泉的好处可不只在那块石头上。尤其是对你而言，泡在灵泉里修炼，比在那块石头上更合适。”
说着，他也不等陆星海反应，就主动上前，开始帮对方脱卸外骨骼，还顺手把人的衣服拉链扯开。
“知道了。”陆星海无奈地攥住简离的手，“我自己来。”
“那你自己脱。”简离立刻松手，笑嘻嘻地，“要脱光哦，那样泡灵泉效果最好！连内裤都不能留下。”
陆星海：……
怎么突然就要泡灵泉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简离已经飞快地脱掉了外骨骼，并把军服外套扒了下来，现在正低着头解裤带。
陆星海缓缓吸了口气，转身背对简离，默默卸掉装甲。
简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戍卫长大人——”
少年的语气里带着调笑：“身为军人，居然敢把背后露给别人，别人让你脱卸装甲，你就真卸掉啊？就不怕我其实是想把你骗进来鲨掉？”
陆星海将卸掉的外骨骼折好放在一旁，低低笑了一声。
“不怕。你又不是别人。”他道，“你是我值得信赖的战友。”
如果不是简离，他恐怕早就死在了那场S级奇种潮里。简离既然愿意为了保护东寰城，不惜取用自己珍贵的精血，他又有什么理由不信任简离？
而简离显然也是信任他的。
他听得出来，那些问话并不是在试探他，而是基于笃定才能肆意出口的玩笑。
陆星海按照简离的要求脱光了衣服，强装镇定，面无表情地走到深潭边，动作十分自然地跳进了水里。若不是耳廓还泛着一层薄红，简离差点以为他真的和他表现出来的一样冷静了。
简离愉悦地勾了勾尾巴尖，飞快脱掉身上的最后一层布料，然后猛地扎进水中。两秒后，前方的水面上忽然冒出一团毛茸茸，踩着欢快的步子，一下一下划向水潭中央的巨石。
一入水，陆星海就明白简离口中的“灵泉”好在哪里了。
这处深潭的水温本来很低，但因为其中蕴含的能量，不，用简离的话说，这潭泉水中蕴含的天地灵气极为浓郁，甚至有隐隐透过皮肤、主动向他体内能量核心渗透的迹象，尤其以小腹处，简离曾经说过的“气海”为甚。
陆星海闭上双眼，感受着灵气的冲击，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想哭。
这一潭灵泉，从不知多高的瀑布而来，下方也不知有多深，水流淙淙，沿着山势向下流淌，形成了他们来时所见的那条小河。而灵泉水中蕴含着如此充沛的灵气，完全不输于荒土那边等级最高的S级能量补给液。
陆星海藏在水下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哪怕他们此行无法真正解决灾厄，拯救世界，仅凭这一潭灵泉，也足够给荒土带来从未有人敢想象的曙光。
“喂，不快点过来，干什么呢？”
一道声音打断了陆星海的思绪。
他睁开眼，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巨石。
狸背白腹的猫咪浑身湿漉漉地蹲在那里，一双翠玉般的眼珠正向他望过来，周围空气震颤，传来人言：“我想了一下，教你功法，靠口述有点麻烦，既然这里灵气充足，还是醍醐灌顶比较快。”
虽说那样可能基础不牢，但陆星海现在最需要的是快速提升实力。
反正荒土世界和修仙完全不是一个体系，觉醒者恐怕也修不到渡劫期，基础牢不牢无所谓，战斗力够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