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海回来的时候，顺便给简离带了一支营养剂。
不算高档，是军中最常见的配给，递给少年的时候，还非常贴心地拧开了盖子。
简离接过营养剂，心里仍想着方才听到的事。
不过，因为是用灵识偷听的，此时他却不好直接开口问，只能暗戳戳观察戍卫长的神色，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到话题的突破口。
然而陆星海一脸平静，居然没有露出丝毫端倪。
这让小猫咪怎么找问话的角度？
简离猛吸了一口营养剂，然后……被呛住。
“咳咳咳！”
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通红，耳朵向后扯，尾巴毛都差点炸了。
陆星海抬了下手，似乎想给简离拍拍背，最后却又收了回去。
“慢点吃。”他无奈道，“在这里，没有人会跟你抢。”
在哪里都没有人会跟他抢吃的！
简离腹诽。
戍卫长是不是对贫民窟有什么误解？好歹也是堡垒城市里的居民区，住在那儿的人虽然是社会底层，但还不至于为了一口吃的就欺负人。
这就是简离的见识还不够多。
在资源极度匮乏的大环境下，其实只有不到一掌之数的几座城市，能做到让贫民窟里的人吃饱穿暖、有栖身之所。世界上还有另外几十座堡垒城市，其中不乏分外残酷黑暗的地方。
在那些地方，为了一口吃的豁出命去，也不过是底层居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陆星海看着简离平复咳嗽、捏着营养剂小口小口吞咽的动作，心里那一丝不知因何而起的异样忽然就散了。
也罢，至少在东寰城里，还有其他人愿意护着这位娇弱的亚人。
那位杂货店老板听起来虽然有那么几分不靠谱，但这么多天以来，他其实也并没有对简离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
还有蒋游。
虽说只是个佣兵团长，但他性格直爽，为人仗义，实力还算过得去。简离若是跟了对方，应该也不会再苦到需要冒险逃离东寰城，流落荒土。
陆星海捏了捏指尖，目光落在简离床头尚未开封的盒子上。
他问：“怎么不戴？”
简离叼着营养剂，伸手把终端盒子拿起来，翻看了一下背后的型号说明，有些迟疑。
虽说，他平时吃苏克的、蹭郝韵的，占便宜的事没少做，但他其实并不是喜欢不劳而获的性子。相反，修行八千年，他更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因果和牵绊有多难了结。
事实上，他从苏克的店里拿吃的，都是挑临期且最便宜的库存，再加上苏克喜欢撸毛茸茸，他可以把那当成一场愉悦和饱腹之间的、你情我愿的交换；至于郝韵那里，他更是没少帮忙，这几天他指点拾荒小队在垃圾场挖宝，让郝韵赚到了以前一个月都挣不出的钱。
但是，简离自忖没有什么可以付给陆星海的报酬。
尤其是这只终端看起来还非常高级。
他前几天从郝韵那里耳濡目染，知道这些光脑处理器、投影显卡和全息镜头的最新型号，也知道它们的价格有多可怕。
于是简离摇了摇头，把装着终端的盒子放在床头柜，推到靠近陆星海的那边。
“太贵重了，”他道，“我没什么能拿来交换的。”
恐怕连他的元阳都不值这个价。
毕竟，这个世界又不能修仙，他的元阳对这里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哪怕结成双修道侣，他也无法帮助这里的人们突破觉醒等级。
那是属于他自己的坚持，很私人，所以能值一顿海鲜大餐就不错了——简离心想。
陆星海垂眸。
片刻，他伸手将终端收回，什么都没说。
其实在管家把终端送来的那一刻，他也直觉这件事他似乎做得不太恰当。
不过，那个瞬间，他没想清楚他为什么会下意识觉得不恰当。仔细考虑之后他才意识到，住在平民窟的少年戴着这样一款终端，可能反而会招来祸患。
见陆星海把礼物收回去，简离反而松了口气。
要是真的收了戍卫长的大礼，他都不好意思继续逗人玩儿了！
这人挖走了他抓来的“乐子”，他的“报复”计划可还没实施完呢。
简离嘬着被吸干净的营养剂袋子，偷偷瞄了陆星海一眼，心下琢磨着，下午的铺垫已经到位，今天晚上要怎么完成最后一击才有趣。
旁边床上，陆星海敏锐地感受到来自少年的视线。
听着不远处意犹未尽的嘬袋子声，他心下一软，便将自己手里还未开封的食物递了过去。
语气平静道：“没吃饱的话，这个也给你。”
简离：……
“我又不是饭桶。”简离无语，起身丢掉手里被吃空的袋子，“而且，这个口味我也不喜欢。”
小猫咪吃什么牛肉味？
牛它根本就不在小猫咪的食谱上。
……呃，虽然他是猫妖，但并不影响他不喜欢牛肉的味道。
陆星海只好把营养剂收回去，随口问：“你喜欢什么口味？”
简离毫不犹豫：“兔子！”
陆星海默了默，道：“兔肉味的营养剂，确实没有。不过，上城区有新鲜的兔肉卖，价格还算实惠。如果你想吃，等隔离结束，我可以送给你一些。”
吃的东西当天解决，应该不会有怀璧其罪的风险。
“上城区！”简离立刻想起他那顿没能要到的大餐，舔了一下嘴唇，问，“是不是还有海鲜？”
听到这句话，陆星海也想起来了。
这少年前段时间还问过他能不能请客吃海鲜大餐。
果然，不等他回答，简离的下半句话就追来了：“那你能不能请我吃海鲜大餐？”
陆星海无奈：“不能。东寰城没有海鲜。附近的几座堡垒城市，只有南漓产出海鲜。”
哦，原来不是每一座城的上城区都有海鲜大餐。
简离有点失望，但也能理解——这个世界没有炼器宗门制作的芥子袋，运输海鲜穿过危机四伏的荒土，确实是件难事儿。
不过他可以退而求其次：“南漓，远吗？”
如果不远的话，他就找机会去那边玩玩，顺便问问有没有人愿意拿海鲜大餐跟他换元阳。
陆星海下意识回答：“不远。”
话音落，他又立刻皱眉，补充：“但直线前往会穿过一片灾厄中环区，很危险。绕行的话，还是有些距离的。”
简离的注意力顿时被陆星海带跑。
“灾厄中环区？”他之前也听过这个词，“什么意思？”
“是军队和科研上使用的说法。”陆星海耐心地解释，“当初陨石‘灾厄’降临，人类曾经试图通过撞击改变它的轨道，却没有成功，反而将它撞碎了。它的主体部分落进大西洋北部，形成了如今被称为‘黑渊’的生命禁区。”
说着，他打开终端，将光屏外放，调出图片，指给简离看：“而其它碎片散落在世界各地，形成了五处灾厄区。碎片掉落的地方是灾厄核心，从内向外，按照灾厄能量浓度和奇种活跃指数，分为‘内环’‘中环’和‘外环’。
“灾厄外环多多少少都会和附近的堡垒城市重叠，还算安全。但到了中环区域，灾厄能量密度更高，奇种更加活跃，只有一些科研和军事机构会在那里建造堡垒。至于内环和核心区域，目前跟‘黑渊’一样，仍是生命禁区。”
想到简离曾在荒土流浪，并且认识蒋游，陆星海又补充了一句：“灾厄中环的概念，和佣兵们常说的‘高级狩猎区’基本重合；面向大众的教材上，更常见的说法是‘危险区’。”
至于灾厄内环与灾厄核心，对大众而言可就不仅仅是“危险”的等级了。那是名副其实的“禁区”。
简离恍然，心道难怪。
难怪昨晚那五颗封印珠被送去研究所的时候，经历了那么多道检查和关卡。原来那是一处坐落在灾厄中环区的研究所，研究对象大概是附近活跃的奇种，考虑到有寄生种这类危险存在，进出把控严格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简离不由好奇：“连你也没有进过内环么？”
陆星海点头：“那里是生命禁区，我进去了都不一定出得来。现在，所有灾厄区的内环和中环界上，驻守的都是灵能武器阵列。”
冰冷的智能武装不会被寄生型奇种攻击，所以才能坚守阵地，换来中环区和外环区的百余年平稳发展。
“就算是S级觉醒战士，”简离若有所思，“也对付不了寄生种？”
“那要看定义是什么。”陆星海道，“觉醒等级越高，能抵御寄生的时间就越长，更容易等到救援和治疗。所以，在面对寄生型奇种的时候，高等级觉醒战士确实比低等级的存活率高。”
简离明白了。
这个世界的觉醒战士，就算战斗力可以与修士放在一起比较，但他们毕竟没有历过劫，也不修心境。所以，觉醒战士的神魂强度依然过于薄弱，难以完全抵御魔物的夺舍。
不像他，就算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寄生型奇种都上不了他的身。
灵光乍现，简离双眼忽地一亮——
他知道他这里有什么东西是陆星海急需、却又遍寻不得的了。
煅魂之法！
虽说，修士基本是靠洞天和异宝进行煅魂修行的，但煅魂功法其实并不依赖灵力。这个世界没有洞天和异宝，但是，有他在呀！
他可是修炼到渡劫期的猫妖，只需将自己的神魂分离一小片出来，就能捏造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小型“洞天”，然后将他当初用过的煅魂功法丢进去，抽一缕灵识代他自动指导陆星海修行。
这样一来，以后戍卫长再给他什么好东西，他都能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作者有话说】
猫猫：还是忘不了海鲜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