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循声看去, 赫淮斯托斯的目光如炬,两只如鹰般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带着试图看穿他的意味。

  “你们是什么人?”赫淮斯托斯再次问道。

  孙悟空感受得到金属的藤蔓再次收紧, 孙悟空虽然有些痛感,但终归只称得上是挠痒的程度。相比于这个奇怪的椅子,面前气质大改,与方才截然不同的赫淮斯托斯更让他感兴趣。

  他决定将计就计,顺着赫淮斯托斯的话, 多打听一些事情。

  “我, 我……”孙悟空装作被藤蔓勒疼的样子,龇牙咧嘴地说不出话来, 眼神左右求助, 显得十分慌乱。

  “别想掩藏, 如实招来。”赫淮斯托斯语气狠厉, 说话简短有力, 咄咄逼人丝毫没有方才敦厚老实的样子。

  孙悟空内心无奈,他心说,“我倒想知道我在掩藏什么……”, 借机从赫淮斯托斯嘴里多撬出点信息。

  “我没有掩藏!绝对不是他……”孙悟空装作说漏嘴的样子, “不不, 没人派我过来。”

  “哦?”赫淮斯托斯挑眉, 向着孙悟空走近, 仿佛对于对方的坦白感到满意, 语气缓和下来。“呵……果然是她派你来的。”

  孙悟空看赫淮斯托斯的脸上, 有轻蔑, 还有几分“都在我预料之中”的得意。感到对方上套了,便继续演戏道, “匠神大人有大量,我一家老小性命受他牵制,不得不……”

  孙悟空其实连这个指代是“他”还是“她”,亦或是“它”都搞不清楚,就胡乱编纂起来,总之把错误都归结到那个人的头上,和匠神统一战线,兴许可以获得意料之外的收获。

  “原来如此……”赫淮斯托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流露出同情的心理,“我不为难你,你只需要告诉我,哈迪斯这次让你来,所为何事?”

  哈迪斯?那个美杜莎去找的冥王?

  孙悟空没有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原来赫淮斯托斯与哈迪斯有着恩怨瓜葛?一个冥王,一个匠神,怎么牵扯到一起的?

  孙悟空还在思索时,赫淮斯托斯已经主动解开了椅子的枷锁,让孙悟空没有了束缚。

  “我知道你是被迫的,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赫淮斯托斯安慰道,似乎怕孙悟空被吓到,放缓了语气,还刻意挤出一丝微笑。

  短短时间里,孙悟空已经多次感受到赫淮斯托斯对普通百姓的善意,对赫淮斯托斯的印象更佳,他心中暗下决心,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定要帮助赫淮斯托斯。

  “哈迪斯他让我……”孙悟空怕扯出不靠谱的话来,让自己的说法不攻自破,此时美杜莎不在,他奋力地回想着有关哈迪斯的信息,只想到了一个头盔。

  “头盔!”孙悟空仿佛抓住了记忆中的稻草,想到这里立即脱口而出,也不管前言后语,先说了出|来。

  “下作!”赫淮斯托斯立即骂道,“竟然派人前来偷窥!”

  偷……窥?

  “是啊!哈迪斯真是下作,不过俺还没有来得及……”孙悟空借驴上坡,顺着赫淮斯托斯的话说,他站起身,从椅子上下来,还恋恋不舍地多抚摸了两下这精致绝伦的做工。

  “我怎会让他轻易得逞。”赫淮斯托斯严肃道,仿佛早有远见,他见孙悟空的目光粘连在椅子上恋恋不舍,有些满意地问道,“你很喜欢这把椅子?”

  “太喜欢了!”孙悟空直抒胸臆,赞不绝口,“这把椅子一看便是神仙之作,漂亮极了,更没想到竟然还有机关,俺老……俺家老人一定喜欢!”

  孙悟空及时住嘴,没有报出自己大名,但他对椅子的评价全部真情实感,没有一点虚假。他看赫淮斯托斯的脸舒展开,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把椅子,为的就是让所有见到它的人都喜欢,让所有路过的人,都要萌生上去坐一坐的想法。”赫淮斯托斯没有掩饰,他的眼睛随着他的话发亮,像是在内心期待着某种画面,此时正强烈地幻想着。

  “那是自然!原来这椅子也出自你手,妙哉,妙哉!”孙悟空赞叹道,并无溜须拍马之意,“你这椅子要费不少功夫吧,是所为何事?送给你……”

  孙悟空看着椅子,本想猜测是送给他妻子,然而又想起对方名义上的妻子阿芙洛狄忒,此时正和那个相好的阿瑞斯不知在哪个天涯海角痛快,立即闭上了嘴。

  赫淮斯托斯的表情明显冷下去,脸部瞬间僵硬,他收起了刚刚对孙悟空产生的一丝亲近,立马换上了严厉的语气,质问道,“哈迪斯还在妄想,策划着夺权吗?”

  “啊……”孙悟空听到“夺权”十分震惊,先压住内心的怀疑与惊诧,回答赫淮斯托斯道,“对,他一直没有放弃过……”

  赫淮斯托斯冷哼一声,随即转身要离开,临走前又问孙悟空道,“那你们还要取鬼打节的祭祀用品吗?”

  “要取要取。”孙悟空胡乱应下,反正也要上山找阿波罗,解放自己的筋斗云,拿上祭礼用品也不麻烦,算是帮赫淮斯托斯一个忙。

  “好,那你等烧制好了再离开吧。这个椅子的事情,不要说与别人。”赫淮斯托斯嘱咐道。

  “等一下!”孙悟空见对方要离开,连忙喊住他的脚步,赫淮斯托斯闻声停下,又回头等待孙悟空发话。

  “我此次窥探失败,又孤身一人回去,哈迪斯一定不会放过我……”孙悟空试图装得可怜一些,又觉得浑身不适,索性直白问道,“我头上有一个铁环,找了许多的方法都不能摆脱,能否请匠神帮我取下来?”

  尽管孙悟空的前言与后语毫无关系,赫淮斯托斯也没有多询问,他重新走了回来,仔细观察孙悟空的金箍后,对他说道,“来炼制房,我可以试一试。”

  孙悟空立即表示感谢,他跟在赫淮斯托斯的后面,向着炼制房走去。孙悟空回头往后望,刚才来时美杜莎歇脚的椅子上,美杜莎已经不在那里。他东张西望了一阵,没有美杜莎的身影,前方赫淮斯托斯还在引路,孙悟空只好先办要紧的事情。

  “匠神,你了解哈迪斯的起义计划吗?”孙悟空问道,“好像你对此时早有预谋。”

  赫淮斯托斯打量孙悟空数分,似乎在脑内想着是否要告诉他实情,大概觉得孙悟空没有危险,赫淮斯托斯和孙悟空交谈起来。

  “他狼子野心,人尽皆知,自从宙斯、波塞冬与他三人分得领域,他就一直心有不甘。此次千年祭典,却恰恰让他看到了机会。”赫淮斯托斯坦言道,他走得慢,此时孙悟空与他齐肩,也放缓步速。

  “祭典?你是说下周的鬼打节?”孙悟空猜测道,“他看到了什么机会?”

  赫淮斯托斯的眼中闪过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哈迪斯派过来的细作竟然对己方信息知之甚少,但转念想到对方的家人受制于人,或许他也并无精神去关心它事。

  “千年的祭典,是魔祖堤丰最活跃的时刻,哈迪斯正试图联合冥界的鬼怪,与魔域中残存的堤丰子孙,将堤丰从埃特纳火山下救出。”赫淮斯托斯解释道。

  孙悟空一时无言,感到自己即将见识到一场血雨腥风的争权,这地方的神与他无关,说到底除了美杜莎,其他得人都与他关系不大,至于谁当王谁掌权,孙悟空心说,他可不想掺和。

  “原来如此……”孙悟空不痛不痒地回答道,他转移话题道,“那把椅子,是你为自己做的吗?”

  他这话问出|来,自己已经知道答案,虽说也是一个不太适宜的话题,总归比掺和到两方站队的事情舒心。

  “是……给一个人,这是她应得的。”赫淮斯托斯深吸一口气,仿佛咬着牙齿,故作平静地说这句话。孙悟空能听出他表面下情绪的暗涌。

  “嗨……我跟你讲,俺从小无父无母,在山里撒野长大。”孙悟空看出了赫淮斯托斯的心事,聊起自己的事情,现在还装作普通人,不好跟他说自己是石头中蹦出|来的。

  赫淮斯托斯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继续说。

  孙悟空直言道,“所以看你们这些有牵挂的人,倒是真觉麻烦。但我知道你是个好神,要是有什么我能做的,俺一定……”

  孙悟空想到,此时他身份是一个普通百姓,不能夸下海口答应对方,不过他心中已经猜出大概,这椅子华美绚丽,一看就是为女性准备,看赫淮斯托斯周围的关系,不是他妻子阿芙洛狄忒,就是他母亲赫拉。

  “谢谢。”赫淮斯托斯没有嫌弃一个来自“村民”的关怀,接下了孙悟空的好意,此时二人已经行至炼制房,房间不大,工具和器械散落得四处都是,十分混乱。

  “你先在那里坐一下,我去取些需要的工具。”赫淮斯托斯扫了下屋子,并没有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好嘞!”孙悟空想到自己终于能解开金箍,心情极佳,赫淮斯托斯从小门进去,发出金属相撞叮叮当当的翻找声,孙悟空坐不住,起身研究起屋里的东西。

  屋子里一些七零八碎的东西,孙悟空看着无用,在赫淮斯托斯一张摆满了图纸的桌旁,一个正在做的圆盘放置在一旁的架子上。

  孙悟空对于匠神正在做得东西来了兴趣,他看着桌上的图纸得知,原来这是一把盾牌,这盾牌却与常见的不同,盾外侧留有镶嵌的空隙。

  孙悟空触摸上去,冰冷的温度立即传来,奇怪的是,孙悟空却在其中感受到了一股热流。

  他仔细查看,盾外侧镶嵌的空隙,竟然流淌着滚烫的岩浆,随着繁复的花纹流动,像是在盾外侧构建起一个阵。

  “噫……这是什么……”孙悟空好奇,看得出神将盾牌拿了起来,赫淮斯托斯的声音再次出现。

  “这是给雅典娜的盾牌。”赫淮斯托斯拿着工具,走到孙悟空的身旁,他目光落在金箍上,随口为孙悟空解释道。

  “雅典娜?”孙悟空配合赫淮斯托斯,坐在了工具台边,将盾牌放回架子上,“她要盾牌做什么?”

  赫淮斯托斯全神贯注,对着孙悟空的金箍研究起来。对方的手在自己头上,孙悟空看不见情况,只看得到赫淮斯托斯专注的神情,知道他正心无旁骛,便也不再说话。

  过了半晌,赫淮斯托斯已经查看完全,轻舒一口气,向后退几步,和孙悟空解释道,“这东西的做工复杂,虽然有些棘手,但做好保护,取熔芯来,不难拿掉。”

  “真的吗!”孙悟空大喜过望,弹跳起来,赞不绝口道,“你真乃旷世奇才!神仙中的神仙!咱们速速去取下!”

  赫淮斯托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谦虚几句后,对孙悟空道,“等到熔炉中祭礼的器具完成,就把你的金箍取下来。”

  “不急不急!也不差这一时!”孙悟空大度道,终于能脱离紧箍咒的束缚,他如同撒缰的野马一样快活,再回东土,他齐天大圣可谓是来去自由随心所欲了。

  他愉悦地想去天上连翻它几百个跟头,只是在赫淮斯托斯面前,不好表现得太过张扬,然而又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来回踱步。

  孙悟空瞥见方才放下的盾牌,想着聊些别的转移注意力,莫要让自己太急切,失了礼数得罪了对方,于是重新问道,“你说这盾牌是为雅典娜做得?她要盾牌是为何?”

  “我只知道是祭礼所需,用宙斯雷电的一支融入这盾牌中,要做成这天地间最为坚固的盾牌。”赫淮斯托斯答道。

  “经你的手,作出天地间最坚固的盾牌倒也不难。”孙悟空实话实说,并无谄媚,他疑惑问道,“只是为何这盾牌外侧,留有繁复的花纹,还有……用堤丰怒气汇聚的岩浆?”

  “你注意到了。”赫淮斯托斯迈步过来,接过盾牌,像是捧起自己最得意的宝贝展示给孙悟空,“这是我与雅典娜商议后,为它添置独一无二的设计。”

  “哦?”孙悟空饶有兴致,“盾牌能有什么新鲜?”

  赫淮斯托斯朗声笑道,有几分对于孙悟空此话的不屑,他卖起关子,故作玄虚道,“你说,盾牌的作用是为何?”

  “当然是为了防守。”孙悟空不假思索。

  “那如果,我让这盾牌既能防守,又能进攻,如何?”赫淮斯托斯追问。

  “那当然是更佳,然而攻守是两势,顾此失彼,如何兼得……”孙悟空话还没说完,就被赫淮斯托斯激动得声音打断。

  “雅典娜告知我一法,将一个天地间绝无仅有的武器镶于盾前,即威力无穷,又不会损伤盾牌的防御能力。”赫淮斯托斯说道。

  “还有这等宝贝?”孙悟空激动不已,他看着盾牌上已经初具雏形的镶嵌豁口,比手掌大,呈椭圆形,对于对方打哑谜的东西猜测道,“这是要放一个……锤头?”

  “哈哈哈……”赫淮斯托斯被孙悟空的回答逗笑,笑声响彻洞穴。

  “我说出|来,你不要害怕。”赫淮斯托斯认真道,“这里要镶嵌的,是一枚头颅。”

  孙悟空奇怪道,“头颅?狮子?还是什么神兽,怪物?”

  “都不是。”赫淮斯托斯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他的目光泛着危险的光芒。

  “镶嵌在这样的盾牌上,一定需要能配得上它的头颅,我花了极大的功夫,用堤丰的岩浆化阵,为了保持头颅的攻击性和鲜活。”

  孙悟空逐渐听不懂他说话,总觉得对方提到这个“镶嵌构造”时,声音抑制不住地兴奋。

  “你就直说罢,到底是什么能配上这天地第一的盾牌?”孙悟空失去耐心,只要一个答案。

  赫淮斯托斯转头,直视着孙悟空答道,“一颗头颅,一颗蛇妖女美杜莎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