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目因为好感过低打出了死亡结局, 这周目她把夏油杰好感刷高了,按理说, 应该路线也会有所不同才对。

  她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乙女雷达在叮叮作响。

  作为高贵的玩家,她当然也要参与一下啦!

  “你想去?”夏油杰问。

  神田诗织点头如捣蒜。

  他想了一下,怕她不适应:“任务地点很偏远,夜蛾老师说,那里信号很差,喝水也要打井。”

  神田诗织不以为意,觉得这都是小问题。

  她很谦虚地一指自己脚下的影子,脸上带着隐隐的得意。

  “你忘了我的别称了吗?”她说,“我可是平平无奇蓝狸猫欸。”

  夏油杰微怔, 似乎也想起了她容纳万物的百宝箱。

  于是他无奈妥协道:“好。”

  ……

  村庄里不明人口死亡事件频发, 任务重担子急,两人回房间整理完行李后, 当天就出发前往了事发地。

  到达村庄时, 已是傍晚。

  辅助监督事先已与村长联系过,到达村口时, 一个白发长胡子的老人佝偻着腰, 颤巍巍地站在晚霞中迎接他们。

  一见到三人的身影, 村长很热情地就拄着拐杖过来了。

  村长向他们详细介绍了村中怪异, 并领着三人一间一间的走访了村内人家。

  夕阳西斜, 天边呈现出浓郁的橙红。厚重霞色笼罩着矮小的屋舍, 像是抹上了血似的猩红。

  他们共走访了九户,发现不止是人,那些院子里用栅栏圈养起来的鸡鸭也被咬死了不少。而接受他们询问的那些人家, 脸上都带着浓厚的惊惧。

  最后一户调查完,临走时, 神田诗织隐约听见了屋里男女主人的对话。

  男主人厌恶道:“要我说,分明就是……吸引了同类!如果不是……”

  女主人为难:“别瞎说。……那么小就……父母,怪可怜的。”

  但随着男主人情绪激烈地反问了两句,女主人很快就闭口不说话了。

  男主人这才怀着深深的嫌恶作结:“亏你平时还接济……送饭。幸好关起来……”

  关什么?

  神田诗织听不太清。

  现在是傍晚,离一天彻底结束还有好些时候。村内却已经家家拴上门栓,房门紧闭。

  村长说,这是因为最近怪异频发,闹得人心惶惶。

  夏油杰用大拇指揉了揉眉心,温声安抚:“没关系,今天就能把事情解决。”

  经过方才的调查,他们已经发现了咒灵残留的咒力残秽。

  按照时间顺序,由浅到深。这只咒灵还不会隐藏自己遗留的痕迹,只要顺着残秽一路找去,就能发现它的栖息地。

  事不宜迟,两人当即出发,前往咒灵所在处。

  ……

  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它。

  咒灵本身等级不高,轻松就能祓除。解决完咒灵后,天色也暗了下来。

  晚上山路不好走,村长邀请他们在自己家歇脚。整理后空出的两间房,一间给了女性辅助监督与神田诗织,另一间则给了夏油杰。

  歇息前,村长点着油灯,犹豫再三,问道:“三位,请问怪异真的已经被解决了吗?”

  辅助监督也不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事情了。流程短,做得太迅速,也会让人起疑。

  见他一脸不信,辅助监督耐心保证:“请您放心,这座村庄很快就会恢复平静。”

  村长看看三人,表情仍有些不信任。

  村长忽然开口:“明天早上,三位如果有空的话,还有个地方,想请你们帮忙看看。”

  三人闻言有些疑惑,但仍然应了下来。

  ……

  农村的夜晚普遍休息得早,而且这里信号也不好,刷个社交动态都得转半天。

  辅助监督小姐在伏案写任务报告,她不好打扰,又觉得无聊,就打着手电摸去了夏油杰房间。

  还好,他还没睡。

  她敲开夏油杰的房门,昂着小脑袋,表情理直气壮:“我无聊了,来找你玩。”

  夏油杰侧身让她进来,随口:“玩什么?”

  神田诗织刚一进门,就闻到了房间里没散尽的烟味。

  她四下一扫,看见了桌子上的烟灰缸。

  烟灰缸里已经插了好几根燃尽的烟头,底下铺着一层灰色的余烬。方才进门与夏油杰擦肩而过时,她也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味。

  她抽动了一下鼻翼,皱眉,被呛得打了个喷嚏。

  夏油杰见状,连忙把窗户往外推得更开了些,歉疚道:“抱歉。”

  神田诗织摇摇头。

  她倒不是那种很讨厌烟味、一点都闻不得的人,只是……

  “你抽太多了,会伤肺哦。”

  夏油杰抽得实在太多了,一包一包的抽,别人酗酒他酗烟。

  “你好像已经上瘾了,还是克制点比较好,要不要试试戒烟?”她问。

  夏油杰只是低低笑了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他不厌其烦地问:“玩什么?”

  神田诗织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盒桌,狡黠一笑。

  “那当然是来一把紧张刺激的五子棋啦!”

  她这个宫城县五子棋小霸王,今天就要把夏油杰杀个片甲不留!

  重振五子棋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夏油杰揉了把她的脑袋:“好。”

  他把桌子上的东西归至一旁角落,理出大片空间。

  二人在桌子两头坐下。

  神田诗织把纸棋盘铺好,执黑子,笑容志得意满。

  十分钟后。

  她笑容渐渐消失。

  半小时后。

  她逐渐生无可恋。

  这是宫城县五子棋小霸王至今以来受挫最严重的一天。

  眼见这盘也快要输了,她转了转眼珠,悄咪咪把靠近手边的白棋攥进手心。

  棋盘上立即少了一颗白旗。

  夏油杰发现了。

  但他装作没有发现的模样。

  于是神田诗织又偷偷摸走了一颗白棋。

  靠着耍赖,她成功逆风翻盘,取得了这局的胜利。

  方才还焉头巴脑的少女登时来了精神,整个人都支棱了起来。夏油杰配合地鼓掌祝贺她:

  “恭喜。手里的棋子放回来吧。”

  被抓包的神田诗织:“……”

  她顿时又焉了下去。

  游戏结束,夏油杰在整理棋子,一个个拾起放进盒子里。

  神田诗织趴在桌上,歪着头看他。

  大约是准备睡了,夏油杰没扎丸子头,发圈绕在手腕,半长黑发披散在肩头。他垂着眸看她,眉眼清俊秀雅,身形清减,乌黑长睫拢着点光,气质显得温润而出尘。

  但他眸底很黑。

  雾沉沉的,像枯死的寒潭似的,透不进一点光亮,只有漆黑的影子在眼底翻涌。

  神田诗织看着看着,不禁有感而发:“杰,你是不是又瘦了?有在好好吃饭吗?”

  夏油杰想了一下,唇角习惯性地牵起温润笑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他模棱两可:“或许吧,有点苦夏罢了。”

  ……

  第二天清早。

  三人跟着村长来到了村庄角落。

  那里有一处废弃的杂货房。推开老旧的木门,在堆得乱糟糟的东西中,他们看见了两个被关在牢笼内的小女孩。

  屋子里的味道很难闻,发霉的味道夹杂着某种酸臭的污水气味。窗户很小,光线也很暗淡。两个小女孩挤在牢笼一角,身材瘦弱,挂不住衣服,脸上身上有许多被打过的痕迹。

  见门被推开,她们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互相牵着手愈发往里挤,表情怯弱又惊惧。

  神田诗织感觉轰地一声,脑子里似有白芒炸开。

  她一时回不过神,指着笼子里的女孩们,问:“这是什么?”

  村长在一旁解释:“她们身上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我怀疑也是怪异的一种。或许正是因为她们,才吸引来了更大的怪异也说不定。”

  “所以,你就把人关起来了?明明对方还是两个小孩?”她感到很不可思议。

  那不是什么怪异。

  是咒力。

  村长好像还想说什么,但被面色陡然阴沉的辅助监督请去了屋外。

  神田诗织抬步向木笼走去,召唤出一条影之手,想要弄坏困住女孩们的木笼,夏油杰却忽然出声叫她:

  “诗织。”

  她转身,看见面色恍惚的少年。

  他看着她,皱起了眉,露出了有点困扰、又像是非常疲倦那样,苍白至极的表情。他的声音也很轻,轻到像在喃喃自语,又低头看着手,眼里是深刻的迷茫。

  “你觉得术师的末路是什么?”

  “为了哪些人?有什么意义吗?”

  夏油杰不断追问。

  问自己,也问她。

  他耐心等了等,却没能等到回应。她好像被问懵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闭了起来。

  夏油杰看着她。

  少女衣着整齐,长发柔顺,脸颊白皙红润,夏油杰却想起那日她在海滩上的模样。是那样的狼狈不堪、满身血污,拖着触目惊心的伤势,孤零零一人躺在沙滩。潮起潮涌,海水冲淡了她的血迹,但很快又有新的淌出来,染红细沙。

  术师的末路是什么?

  ——是无人铭记的一生,是注定孤寂的死亡。

  夏油杰拿手背掩着眼睛,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声很哑,暗淡光线下,笑容显得遥远而苍白。

  “……杰?你在说什么?”神田诗织觉得事情的发展好像不太对劲。

  夏油杰轻轻“嗯”了一声,放下了手。

  他唇角依然噙着淡笑,神情平静。看见神田诗织担忧的面孔,他甚至还好脾气地反过来安抚:

  “别担心。”

  低沉含笑的嗓音。

  像是摆脱了什么困扰至极、纠缠不已的东西似的。

  神田诗织感到身体莫名发冷。

  “诗织。”

  夏油杰说,“所以主角B不需要得救。”

  ……

  夏油杰想要杀掉全村的人。

  与上周目一样,他仍然产生了叛逃的想法。

  神田诗织不清楚是哪一步出了错——是因为夏油杰看到被虐待的小女孩,感到很愤怒,失去了理智?

  可他冷静的表情又分明在说不是这样。

  那么是好感度太低了?

  不,差一点就能满值的好感怎么也算不上低。

  她感到很无措,但还是咬咬牙,想要拦住他。

  总之,先把他留下来,用强的也行,然后——

  思绪戛然而止。

  顾及着牢笼里的小女孩,神田诗织出手很谨慎,尽量把波及范围压缩到最小。她与夏油杰过了几招,清楚自己硬实力远远不及他,正思考该怎么才能破局时,肩膀上忽然冒出了一只小小的咒灵。

  属于夏油杰的咒灵。

  什么时候……?

  气息隐匿做得极好,她心神集中在夏油杰身上,又分心思考对策,竟完全没有发觉。

  她讶异,仓促想要运起咒力抵抗,但刚对上咒灵的眼睛,代表术式发动的暗蓝咒力一闪而逝。

  她眼睛渐渐失去了光亮。

  在即将倒地前,被夏油杰稳稳接住。

  夏油杰竖起食指比在唇边,冲她们做了个噤声手势。然后走过去,怜爱地轻抚着少女的长发。

  两个小女孩见状,更加瑟瑟发抖地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夏油杰了解她。

  她看着不靠谱,思维跳脱,但她也会温柔地用影之熊宝宝照顾到小孩的心情,面对咒灵也从不临阵脱逃。

  她是个术师。

  本质如此,生来站在光的那侧,绝不会接受他的理念。

  她只会竭力阻止他。

  就像刚才那样。

  夏油杰偏头看着怀里的少女。

  她陷入了昏迷。紧紧皱着眉,表情不安,没有安全感地缩着身子,小手下意识拽着他的衬衫不放,把原本熨烫平整的衬衫生生抓出了好几道褶皱。

  他深深凝视了一会儿,俯首,轻轻在她薄薄的眼皮上印下一吻。

  很小心、也很珍惜。

  “晚安,诗织。”他低低道。

  挥手,叫来咒灵载上她,把目标地设为了高专。

  他如今终于知道,当时自己被时间回溯所波及时,见到那片尸山血海的缘由。

  那点微末的星火并未长燃不息。

  她终究还是没能带他走出这片痛苦而疲惫的迷雾。

  夏油杰抬手,扯掉了金色的漩涡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