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买）番外三
今年的夏天格外热一些，已经毕业两年的远山和黑泽早就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咒术师。
“每个夏天都好忙啊。”中午的时候，黑泽和远山在自动贩卖机前碰到了，于是来买桃子味波子汽水的远山忍不住超黑泽这么抱怨了一句。
黑泽同过去变了很多，远山发现他同自己说话的时候不会再像刚认识的那半年一样支支吾吾的了。面对咒灵时，也变得游刃有余，他的性格变得和现在的外表一样：温顺，但是掺和着一些冷淡。
售卖机里滚出两瓶汽水，黑泽弯下腰拿起来，把桃子味道的那一瓶递给了远山。
金发的女孩子低头盯着黑泽手里的汽水看了一会，思绪在对方很长的手指和格外明显的指关节上停留了一会儿。
夏天很热，波子汽水表面的玻璃上很快就冒出一点点水液来，远山的手掌被水珠打湿，她和黑泽坐在贩卖机边上的树荫底下，两个人沉默地喝着汽水。
树上的蝉鸣和虫叫一下比一下聒噪，夏季的空气都带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气息。远山的目光往眼角瞥过去，然后她看见了黑泽仰头喝汽水的模样。
同高中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两个人在二十岁的时候，都已经变成了很成熟的模样，远山不会再动不动就揪着同期或者自己的后辈打架，也不会遇到咒灵就猛然冲上去。
她开始变得沉稳，但性格里的张扬却依旧没有消失，所以这样小心翼翼看人的样子真的很少出现在远山这种大大咧咧的人的身上。
黑泽仰着脖子，小小的喉结凸出来，随着他喝饮料的动作一上一下地滑动着。
“在看什么?”
咒术师的感知力都很好，黑泽连眼珠都没转一下就知道远山在看他。
近五年的时光，把黑泽锻炼成了一个喜欢微笑但沉默寡言的人。似乎只有遇到熟人的时候，他才会多说两句话。
“知了——知了——”
树上的蝉还在用力地嘶叫着，它越是叫得大声，就越是显得树下的黑泽和远山之间的气氛过于安静。
其实不应该的，他们好歹做了三年的同学，不该生分和尴尬到这样的程度。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远山发现自己和黑泽之间越来越奇怪了。
路上遇见的时候开始不知道怎么打招呼，两个人的视线短暂的碰一下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只好飞快地挪开，然后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假装问好。
黑泽低着头，远山在看别的地方，总之一条路上，谁都不敢直视对方。
在食堂遇见的时候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坐在一起吃饭了，两个人明明之前还是很好的朋友啊，怎么现在变成现在这样了。
远山想不明白，但一直憋着不说不是远山的性格，她捏紧了手里的波子汽水。
“喂，你最近……”原本是想一口气干干脆脆说出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吐出几个字，气势就变弱了。
“嗯?”黑泽很不解地转过头来，同远山来近了一点距离。他眉眼弯了起来，微笑着问远山：“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面前的人早已脱去少年的稚气，青年的青涩和大人不明显的成熟交织在一起，远山感觉黑泽最近好像变瘦了。
于是原本打算问对方“为什么见了我就跑”的话，变成了“你最近看起来瘦了好多”。
两个人的脸色都在这句话里变得很红，不知道是谁先挪开了视线。两个人又回到了刚刚的“安全距离”。
黑泽盯着脚尖看，刚刚一不小心靠得太近了啊，都可以看清对方连上细细的、白色的绒毛了。不过她眼睛里的血丝多了一些，是因为夏天任务多起来了，所以没有睡好吗?
“天好热啊……”
远山抬起手来扇了扇，她的脸很热，所以远山觉得自己一定脸红了。
但是天很热，所以我脸红绝对不是因为你哦，黑泽君，是因为天太热了。
黑泽看起来很平静，但是那只原本拿着太刀连砍三只咒灵都不会抖一下的右手现在居然有点拿不动波子汽水的瓶子。
两个人在满是蝉鸣的树下沉默了一会儿，黑泽轻声说：“接下来我还有任务，先走一步了。”
远山捏紧了汽水罐子，最后干巴巴地吐了一个“好”字。
等到黑泽差不多走远了，远山颓废得往树下一趟。波子汽水因为她的动作太大，翻出来了一些，里面的珠子打在玻璃瓶子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远山抬起胳膊遮在自己的脸上。
“远山.奈你真是笨死了……”
黑泽也说不清最近和远山之间到底怎么了，他其实有想好好和远山说话或者出任务。
但是每一次凑到一起出任务，他的反应就会变得很迟钝，视线会频繁向远山看去。
因为很容易分心的缘故，在某一次任务里，黑泽还害远山被咒灵偷袭到了。
当然这只是黑泽单方面认为的，是他的过错。实际上远山反应也算快，最后只是胳膊上拉了一条很长的血痕。
但是高专有硝子坐镇，一般的伤口很难在反转术式的手下留疤。
尽管如此，黑泽在心底还是觉得自责。他以后再出任务的时候都尽量选择了单独外出，黑泽的咒术师等级要高远山一点。
所以下发给他的任务也要比远山多一些。
他把喝空了点汽水瓶子拆分好丢到相应的垃圾桶里，然后在想起了远山那双沾了一些血丝的眼睛。
“还是再多做一点任务吧，”黑泽捏紧了手里的刀，“把她的任务做掉，她应该可以好好休息了吧?”
下午的时候，远山照常去接任务，但是被辅助监督告知适合她等级的任务都派出去了。还有的太过危险，不予考虑。
远山实在想不到在这种咒灵高发的夏季，她这样等级的咒术师居然还有轮空的时候。
边上辅助监督翻了翻平板，微笑着对远山说：“我这里看到您已经三个月没有休一天假了，如果暂时没有合适的任务的话，也稍微休息一下吧。”
漂亮的辅助监督大姐姐当然不会说，这是因为某个傻乎乎的男孩子帮远山做完了任务，还让她告知面前的小姑娘去休息。
远山抓了抓金色的头发问道：“那稍微评级高一点的任务呢?”
“那些任务由五条先生接下了。”大姐姐看出了远山的心思，“特级咒灵很棘手哦，生命安全第一。”
就这样，远山很蒙圈地得到半个下午的空闲时间。
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情做，远山就坐在硝子的医务室里打下手。
平时远山受伤都会来找硝子，找的次数多了，也就熟悉起来了。
两个人在聊天的时候提到了黑泽，硝子一边写着手上的报告，一边和远山说：“最近这段时间，黑泽来我这里的次数变多了。”
远山轻抬了一下眼皮，手上整理纱布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听见硝子继续说：“奈酱和他之前是同期吧，稍微也劝阻一下他。让他不要没命地接任务，那样的话身体和精神会受不了的。”
“啊，”远山应了一声，“我会……”
话还没说完呢，聊天的主角就突然出现了，还是被七海扛进来的。
“黑泽！”远山没想到他会伤那么重，整个左腿都是鲜血淋漓的。
原本疼得快要昏过去的黑泽在听到远山的声音后心中警铃大作，当即摆脱七海先生的搀扶，也差一点摔倒。
“受了伤就不要勉强，好好接受治疗才是正确的做法。”
硝子给黑泽处理伤口，边上远山就盯着黑泽看。医务室里有一种沉默但可怕的气氛，黑泽故意错开远山的视线拷问，但没能逃多久，就被拷问了。
“我的任务都是你做的?”
黑泽点点头，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看不起我?”远山皱眉，“觉得我不能完成?”
“不是，”黑泽抬头看着远山的眼睛，“我是觉得把你的任务都完成，这样你就可以多休息一会儿了。”
听到这里，远山的表情凝固了一瞬。医务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静悄悄的，消毒水的味道和黑泽身上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有些刺鼻。
“那你自己怎么办?”远山的眉毛拧得更深了一些，“你不用休息了吗?”
“……抱歉。”
“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远山有些头疼，“黑泽，我只是很好奇，你在做这些任务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面对远山的问题，黑泽只能用力抿着嘴唇，他不要敢说，只好慢吞吞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边。
“我想你好好休息。”怎么敢说，是因为喜欢你?
硝子靠在医务室的门外，歪着头想，真是一对不坦诚的家伙。
远山在这个时候也冷静下来了一点，先前看到黑泽受伤，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掉了一拍。看着硝子给黑泽处理伤口时，远山都有一种想要把黑泽打一顿的冲动。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当然，伤患是不可以打的，所以远山在得到了黑泽莫名其妙的回答以后就心烦地走来走去。时不时看一眼黑泽腿上的纱布。
这动作反倒把黑泽逗笑了：“你坐下里说话吧，站着很累。”
“哼，我腿又没受伤，哪里会站累?”远山哼哼唧唧的，明明很担心黑泽，但她就是喜欢这样说一句。说完以后又感觉不对，干咳着小声问对方：“那个，你腿还疼吗……”
黑泽盯着远山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微笑说：“没什么感觉。”其实刚刚快痛晕了。
后知后觉的，黑泽意识到了自己是在逞强。
但是在喜欢的人面前逞强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黑泽有点苦恼。
她就站在面前，刚刚还在问自己为什么跑去把她的任务都完成了。女孩子骄傲地不看他，但是又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悄悄瞥他一两眼。
像察言观色的小猫咪。
可爱到犯规，黑泽不敢惹她生气，但又怕说出来她更生气。
要怎么说，唉，好苦恼。
黑泽想得迷迷糊糊的，伤口泛上来的疼痛让他的大脑开始宕机。其实……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的吧？
“因为……”于是，他伸手拉了一下远山的衣角，“因为想牵你的手。”
没头没尾地说出这句话以后，黑泽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想要飞快地收回手，然后说一句刚刚开玩笑的，想那样马马虎虎地混过去。
但他还没松开远山的衣角，仍然保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看着她，目光平和、温柔。
远山知道黑泽的性格，就算全世界倒过来，这家伙也不会说谎。刚刚认识的时候她看见黑泽脸上的伤口以为他是个喜欢打架的不良少年，但是到后来才知道，这个家伙是见义勇为。
说实话，黑泽刚刚进入咒术高专那种软乎乎的性格完全不是远山的菜。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家伙忽然变得奋发向上了，明明站在咒灵面前害怕得要死，但还是提着刀往前走了。
远山有时候也纳闷，喜欢这种东西是不是没有规律?
毕竟又不是情感白痴，她当然会意识到自己心情的变化和反常的行为是因为什么。但是就在她想要进一步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和黑泽的距离变得尴尬起来。
但想一想也确实如此，成长起来的黑泽同学温柔强大，但是和谁都有距离感。远山没见过他和谁有过矛盾，也没见过他大喜大怒。
他的情感平稳得像池水，然后现在这一面无波的池水忽然荡起了涟漪。
面前这个人小心翼翼地拉着自己的衣角，虔诚地说着喜欢。
远山想，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喜欢吧。
“咳咳。”
远山清了一下嗓子，伸手勾住了黑泽拉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
“那我答应了，”女孩子眼神闪了一下，“以后不许再偷偷摸摸把我的任务都接了，知道了吗？”
黑泽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弯着眉眼：“日后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