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子来到乙骨忧太身后几米的位置，她拍了拍手：“好了大家，是时候该停下来了，否则的话医护人员就有的忙了。”
医生漂亮的眼眸扫过地上受伤的人，她叹了一口气：“我说你们啊，和特级较劲做什么。”
虽然这样说了，但硝子还是给他们认真处理了伤口。乙骨忧太因为硝子的到来，也暂时收起了太刀，不过那双眼睛还是一直盯着这个场上的人。
他不会让老师那边受到一点干扰。
竹川在抓住黑色的蛇以后，两者陷入一个谁也没办法消灭谁的境地。五条悟害怕竹川的身体受到伤害，直接钳制住了她的手腕和腰身。
“稍微再忍耐一下，马上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虚无的空间里没办法使用咒术或者其他东西，能够依靠的似乎只有蛮力，还有她不太及格的体术。但好在对付一条蛇，体术不及格影响也不大。
竹川企图把缠在自己身上的这条蛇撕下来，但是每每当她用力将对方扯离自己的体表时，就又有难以忍受的疼痛袭来。
这种疼痛要比针扎更加细密，比刀砍更加突然，心脏被贯穿也不过一瞬的疼痛，但这时候的疼痛足以把这一瞬延长到海枯石烂的长度。
“好痛……”竹川不自觉呢喃了一句，掐着蛇脖子的手也因为这一股钻心的疼痛松开了一点。
对方看见竹川松懈了一些，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竹川咬去。速度快到竹川只看见了她那很长的獠牙。
神谷因为自身附加在竹川身上的禁锢被强行破坏，自身收到了一些冲击。
他站在原地，手杖用力戳进了泥地里面，两条腿和手指微微颤抖。像是正在遭受无法忍耐的痛苦，他的喉咙里发出模糊破碎的音节，像是损坏的风箱在强行工作。
夏油杰在边上唏嘘：“真可怜啊，既然会这样，当初就不应该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神谷收紧手指，用走调但是平静的声音说：“我不会说什么你不懂之类的话，但是每个人都有执念。只是我的执念就是这件事，我为之付出了所有，当计划开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无法退缩了。”
有些齿轮一旦开始转动，那么除非它本身消磨殆尽，否则不会停下运转。
“夏油……是吧?”神谷问道。
“嗯，有遗言需要留下来吗，我可以听一下，但不保证替你带到或者实现。”
“你想知道自己原本的命运吗?”
夏油杰微微眯起眼睛，散开的长发在刚刚到打斗里弄得缭乱了一些。
“不好意思，我对洗脑的话语不感兴趣。”夏油杰微微一笑，“而且不管原本是什么命运，此时此刻，总不会是虚假的。”
夏油杰说的笃定，他真的不在乎所谓原来的命运，命运就是让他在高专的时候遇见了五条悟、硝子，遇见了竹川绫。
其余的，都不重要。
“喂——”随着熟悉的声音出现，神谷叹了一口气，“老家伙，这个赌你玩输了哦。”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竹川从五条悟的身后走出，她的手里握着漆黑的镰刀，刀身上萦绕着黑红色的咒力。那咒力里面从前会散发着阴郁的气息，现在却是变成了一股让人难以直视的气愤。
让人更加震惊的是竹川身上的伤口，脖子上上细细密密的添了许多锋利的划痕，手腕、小臂、脚踝和小腿也都是这样触目惊心的伤口。
手腕的伤口有些深，似乎能看见里面的森森白骨。
血液从这些划痕里溢出，在雪白的皮肤上滑出一道道可怖的痕迹。竹川整个人像从地狱里刚刚爬出来一样。
她朝着神谷举起镰刀，白色的绸带染了血渍，慢慢从她脸上滑落。
竹川睁开那双眼睛，虹膜里燃烧着血液，像天边耀眼的云霞，像黄泉路上的彼岸。
更像星辰，像燃烧的恒星。
五条悟曾经说过，竹川不是喜欢围着谁转的行星，她是一个完整的个体，是在不断燃烧自己的、耀眼的恒星。
“实在抱歉，”竹川的声音很沙哑，“让你的梦想破灭了。”
神谷深吸了一口气：“倒也谈不上破灭，整件事情或许只有最开始我才是疯狂的，往后我只是践行当时的决心罢了。”
“失败就失败了，我所付出的不过是一条生命而已。但是小姑娘，你所要背负的却远不止人命那么简单，还有余下的伤痛和那群人对你的指责。”
神谷说完这句话，看向高层的眼神变得轻蔑起来：“他们不算个好的合作对象，但确实是个能找人麻烦的家伙。不是吗?”
“这点我赞同啦——虽然我们两个的立场完全不一样。”五条悟在边上拉长了声音这么说着，丝毫不管不远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的老者。
硝子抱着胸叹了口气：“和过家家一样。”
乙骨忧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硝子身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少年疑惑：“硝子小姐，为什么说和过家家一样?”
“我瞎说的。”
神谷微笑，他总算是适应了身上反噬的疼痛，他问竹川：“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将我的灵魂剥离出去的?那个东西寄宿在你的灵魂上已经很久了，几乎已经成为你的一部分。”
“很好奇?”竹川挑起一抹微笑，“但很可惜，我不打算告诉你。”
“那在下有必要提醒一下竹川小姐了，如果灵魂链接没有完全断开，你杀了我的话，你也会万劫不复的。”
竹川“哦”了一声，听起来漫不经心的，她说：“但是你没有抹杀我灵魂的缘故，应该也是同样的吧?”
“同样的?”夏油杰沉吟，“也就是如果绫死亡，那边奄奄一息的老先生也要驾鹤西去了?”
“正解。”竹川打了个响指。
这时候五条悟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即便六眼的视野是无死角的，但是他还是习惯动一下眼睛把目光落在竹川身上。因为只有这样，对方才会知道自己在看他。
果然，接下来和五条悟想的一样，在感受到身边人落下的视线以后，竹川转过头去问五条悟：“老师，我不会像以前那样，选择和他同归于尽的啦。放心吧，悟。”
听到“悟”这个称呼的五条悟翘起嘴角：“我知道了。”
神谷喘了一口气，肺部随着呼吸隐隐作痛，就像是漏风了一样。他佝偻着背，却还是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所以，竹川小姐，你打算怎么处置我这样的社会害虫。”
“真亏你还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不对的啊，需要我表扬一下你吗？”五条悟在一边出言嘲讽，夏油杰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竹川收起手里的镰刀：“灵魂链接确实没有切断，不得不说神谷先生，您在灵魂这方面的造诣快和悟在咒术方面的造诣一样高深了。”
“喂喂喂，不要随便把这种人和我作比较啊。”五条悟发出不满的抗议声。
神谷听到这句认可的话倒是笑了：“五条先生是天才中的天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过奖了。”
在之前虚无的白色空间里，那条巨大的毒蛇向竹川袭击过来的时候，竹川敏捷地躲开了，但是她也意识到了一点：但是凭借她现在身处于这片虚无里的力量，她自己是没有办法解开灵魂链接的。
所有优先选择应该是夺取到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无论如何要先结束这种被控制的状态，否则的话，她不知道神谷会用她的术式去制造怎么样的混乱。新的帝国？听起来是很虚幻啦，但是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当竹川从迷茫的意识里清醒过来，重新取得身体的主动权时，她全身的感知都延迟了很久。
所以并没有感觉到五条悟用身体把她五花大绑是什么感受。相反倒是五条悟，因为竹川一言不发地醒过来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女孩子的腰肢掐着很软，身上会有一点香味，像春天刚刚绽放的花朵一样清新。糟糕的成年人一瞬间脑补了很多的东西，最后只是默默地放开了抓着竹川手腕的手指。
“哦，所以竹川小姐是希望我交出解除灵魂连接的方法吗？”神谷问她。
“是，”竹川回答的很肯定，“自己去寻找太麻烦了。”
“竹川小姐，你也未必太天真了吧？我是个不要任何理由就可以行动的、纯粹的恶人，和你们这样需要信念支撑才可以拯救他人的大圣人不一样。恶人做事，只凭借心情。”
神谷神色傲慢：“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把解除灵魂链接的方式告诉你？要知道，如果不告诉你，你无法解除灵魂链接，那么我就不用现在就去死，但是一旦解除了，那么在下的小命可就不好说了。”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边站着的夏油杰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但神谷在他说话之前就压制住了他的话头：“别说什么说出来就绕我不死的话语，恶人不相信任何的善念，恶人只对报复社会、作践他人感兴趣，对救赎和挽回这两个词语嗤之以鼻。”
几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固，神谷似乎笃定了竹川和五条悟一行人不会拿他怎么办，但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乐正家一脉相承的疯批血脉。
“不好意思啊，事到如今你没得选，”竹川双手慢慢抬起，“你知道「领域展开」吗？没错，就是那个咒术的顶点。”
在竹川平淡地说出这句话后，在场的其他人就没有她这么平静了。像五条悟、夏油杰这样只是多看了竹川一会儿的还算好一些，那边的高层一个个眼睛都快望穿了。
竹川的「领域展开」？那会是什么样的恐怖效果。
“我之前说要你自己讲真的只是因为自己找解决方法很麻烦啊，”竹川的手指慢慢交叠，结出一个有些复杂的手印，“因为要用到「领域展开」嘛，我在此之前都没有试过这种东西欸，也不知道会你进去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这话就是竹川乱说的了，生得术式的效果术师本人在清楚不过了。
林子里一片静悄悄的，每个人都不敢呼吸得太用力，害怕打扰到竹川展开领域。
“悟，麻烦你等我一下，我待会就出来。”
“连我都不放进去吗？”
“不是啦，这个东西我还不是很熟练，万一出什么差错就不好了。”
咒印结下的那一瞬间，树林子里刮起一阵冷风，卷起地上的枯树叶，把天空上的云彩也吹散了。竹川的发丝在这一声风里摇摇晃晃，所有人看见竹川身边的都变一切得虚无起来，唯有竹川的那双红眼睛，就像启明星一样亮。
“领域展开，虚无量子界！”
瞬间，神谷感觉自己被一片信息海包围，眼前的视线花白了一秒，然后又恢复了正常。
“神谷先生，欢迎来到虚无量子界内部。”竹川微笑着向对方进行术师一贯喜欢的情报公开，“在这里所有的可能和不可能都被扭曲，甚至在我身上都存在着无数矛盾的点。您知道薛定谔的猫吗？”
神谷点头。
“啊，其实那个东西和我的领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竹川一摊手，“不过有一点很相似，在盒子打开之前没有人知道那只猫是死是活。”
在竹川的领域解除之前，也没有人清楚神谷和竹川谁会在领域里死亡。
“这就是这样一个连主人都不放在眼里的霸道领域，惊喜吗？”竹川围着神谷走了一圈，“那我们我们现在开始吧？”
灵魂链接将竹川和神谷的生命连接到一起，但总有一种可能是：双方死亡一个人，另一个人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不过这个可能性真的非常小啦，灵魂上的损伤是反转术式也无法修复的。竹川可不想好端端的突然变成了大傻子。
神谷现在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关进领域的缘故，他有一种看破世界规律的感觉。
竹川不会说，这是领域制造出来的“给敌人必胜的暗示”，毕竟有了胜利的暗示，接下去的落败也会变得更加痛苦起来呢。
竹川轻蔑地勾起一抹笑容，抱歉啊，我也不想做个坏人的。但是有时候真的会忍不住想要做一些事情来平息自己心里的怒火啊。
“稍微忍耐一下，神谷先生，我知道你现在很兴奋，有些迫不及待，”竹川在他背后露出一个带着杀气的温柔笑容，“马上，我们就会知道这个盒子里面猫是死，还是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