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仰着头看了一会夜空后,脚尖轻轻一点,就跃上了房顶。

  一个人待在那里发呆好无聊哦,五条悟觉得还是去看看女朋友练习跳舞比较有趣。他双手插兜,沿着房脊走在高处,白色的发丝柔软地拂过脸颊,蓝色的眼睛轻轻一闪。

  “找到了。”

  五条悟没选择一下子从房顶上跳下去给竹川一个“大惊喜”,而是少见的乖乖盘腿坐下,一只手撑着脸颊,待在不起眼的地方默默观看。

  柚和子侧头朝竹川微微一笑:“因为宫司大人说,她相信上一任宫司的话,她觉得你一定是个善良的人。希望神明可以庇佑你,希望你可以穿越一切扭曲的空气找到最真实的星空。”竹川捏紧了手里的神乐铃,她低下头,轻声说:“我想起来的那些事情,全部都是很不快乐的回忆。在那些是事情里,我好像总是那个引爆阴谋的引信。”

  “不是引信哦,是星星。”远处的五条悟显然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很轻地念出这样的话语,那份安慰一下子就消散在风里,吹向了竹川。

  “叮——”竹川摇了一下手里的铃铛,对柚和子说:“我们开始吧,我感觉现在的自己简直就是动力满满啊!”

  “你慢点转圈啦,待会儿又要踩到裙摆摔倒。”柚和子话音刚落,竹川就一下子被自己绊倒在地上。

  “哈哈哈。”竹川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穿着的绯绔和树上的花朵一样红,五条悟从远处看过去的时候,觉得竹川就像是落在地上的星星一样。

  此时,林子里废弃的木材场。

  一位穿着黑色衬衫的高大男人缓缓踏入大门,木材场里的灰尘沾了一点在他的皮鞋和衣摆上。男人摘下头上的帽子,抬起头来,目光迟钝地扫过面前的每一处场景,直到看到了那些被剪断的蜘蛛茧子。他笑了一下,左眼的疤痕因为肌肉运动,扭到了一起去,看起来像一条狰狞的蜈蚣。

  “小姑娘,老夫说过的,胜负已定。”

  有时候,胜利可不需要用赢这样的方法,他只需要等待,等待所有的拼图归位就好。当然,如果小孩子们的行动太慢了的话,他也会想办法推上他们一把。反正,最后的结果不会改变。

  男人重新把帽子扣在头上,然后消失在了木材场。布满尘埃的地面没有留下任何脚印,就像他从没有踏入这里一样。

  硝子趴在宿舍的窗户口,微凉的晚风打在她有些泛红的脸颊上,把硝子的体温降了一些下去。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准备关窗户睡觉。突然,硝子从身上摸出手术刀,潇洒地往身前一挡一转。

  “当啷——”飞驰而来的金属制品被打落在地。

  硝子很少遇到刺杀这种事情,一是因为她拥有少见的反转术式,二则是她足够中立,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选的话,就能避开很多旋涡。她扫了一圈窗户外面,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痕迹。

  最后,硝子蹲在了那张金属制成的卡片面前,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拔出嵌入地板的东西。

  “这算什么,威胁还是挑衅?”硝子又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黑夜,她叹了口气,“这家伙还真是给我招来了不小的麻烦啊。”

  而此时学生宿舍的黑泽刚刚洗完澡,他从架子上取下毛巾擦头发的时候,手指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一张卡片?”他还没读上面的内容,房间的门就突然被人很用力地拍打起来。他边走边喊着:“来了——”

  “这个你收到了没?”黑泽刚刚打开门,远山就把一张黑色的金属卡片怼在了他脸上。现在的黑泽已经完全适应了远山风风火火的性格,他非常淡定地侧身,伸手接过卡片,等到远山走进来以后抬脚就把门关上了。

  “开战预告?”黑泽前后翻了一下卡片,突然想起自己毛巾里的那一张莫名其妙的东西。他立刻拿起来对比,果然,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你果然也收到了啊。”远山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凑了过来,这要换做以前的黑泽早就惊慌失措地跳到一边了。但是在经历过数次以后,黑泽非常淡定地推开远山的脸:“是啊,现在要怎么办,向五条老师求助吗?”

  远山的目光从对方滴着水珠的黑色发丝滑到他有些泛红的锁骨上,然后热着脸别开视线,相当傲娇地抱胸说:“虽然真的很不爽这家伙,但是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就勉为其难地找她一下吧。”

  说完远山就掏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

  “你现在就要打吗?”现在可是很晚了呢。

  “不行吗,难道要等到我们都没了飘到他面前求助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竹川伸了一下懒腰,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在疼痛。

  “柚和子,我感觉自己就快要报废了。”

  柚和子摸了摸竹川的头:“报废的都是长久不用的生锈零件,为了延长你自己的四肢使用寿命,必要的拉伸和锻炼都是需要的。”柚和子看起来还算开心,虽然竹川之前和没长脑子一样总是跳着跳着被自己绊倒,但是到后来就顺利了起来。

  “再稍微练习一下,就可以出师了。”

  竹川听到这句话真是感天动地:终于可以要脱离苦海了吗?

  她突然想起来五条悟应该还在等她,匆匆和柚和子告别,就打算原路飞奔回去。

  跑过一个院子的时候,竹川突然听见熟悉又爽朗的声音:“绫,我在这里。”

  竹川一个急刹车,身上的衣物却没停住,呼啦啦地继续朝着前方跑去。五条悟站在院子里,一只手抬起,一只手放插兜,身后的树木在风里摇晃的叶子。他就那么温温柔柔地站在那里,好像站了一个又一个世纪。

  一瞬间,竹川就想起来了那一年站在凤凰木底下的小孩子,想起来了她和他约定过,要成为彼此的家人。又想起夜晚里,他们坐在高专的台阶上看星星,想起天台的风和雪,想起心跳的频率和嘴唇的温度。所有被时间带走的记忆会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再回来,时间可以带走一切,也能带回一切,只是这时候的我们,再不是那时候的我们。

  竹川站在走廊上,五条悟走到她面前,像是知道了一切一样。

  “虽然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记起来了,但是我很好奇,你到底从什么时候起有了关于之前的记忆。”五条悟完全不意外这件事,毫不避讳地主动提起。

  即便在今晚之前,他心里想的一只都是:如何让她一直失去过去的职责和记忆,如何让她在这个世界里像幽灵一样一直滞留下去。

  “很早之前,大概就是从你扯断了那两个女孩子身上的丝线开始。”竹川不安地搅合着衣服,“那时候我就有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回来了,但是……很抱歉,我没能第一时间想起和你之间的约定。所以,后来才说了那样子的话。”

  五条悟长长的“嗯——”了一声,抬手敲了一下竹川的脑袋。竹川“嗷!”得一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好啦,这就是你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我来的惩罚。现在我们可以和好了吗?”他笑着说。

  “当然!”竹川的身体不自觉像五条悟前倾了一点,“但是,悟,我有个问题很想问你。”

  “什么?”

  竹川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身侧的衣料,她的目光避开五条悟盛满星光的眼睛,盯着院子里散落的砂石说道:“我想问悟会不会觉得和一定要离开的我在一起是一种煎熬?”

  “为什么这么说,”五条悟捏着下巴,“我觉得绫除了不开窍,其他的地方都超级好啊。性格很好,长得也很可爱,做料理也是一流的,还有……”

  “停停停!不是说那种事情啦!”竹川害羞地捂住他的嘴巴,“我是说,反正我一定要离开,为什么我们还一定要在一起,这样在我消失以后,不是会难受吗?”

  也许有一天世界会重叠,像现在这样。也许五条悟会记起过去所有的事情,但是那两年的空白期呢。他一个人在另一个时空,守着不知道会不会再次被回应的约定,难道不是比没有希望更加绝望吗?

  “哈?你在说什么傻话?果然是在从另外一个世界里过来的时候撞坏脑袋了吧!”五条悟拉下竹川捂着他嘴巴的手,非常激动地捧住竹川的脸揉了两下,“就是因为一定要离开所以才要抓紧时间啊,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好好地待在一起。要把缺席的吻全部都尝试一遍,把没有说出口的话全部都说完,还有、还有……”

  说到最后五条悟居然有些可疑地错开了目光,竹川伸手捏了一下五条悟的耳垂。对方立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你突然这样是想干嘛!”

  “悟害羞了哦,因为耳垂很红,所以忍不住就捏了一下。”竹川笑嘻嘻地说,“摸起来很软很热呢。”

  五条悟眨了下眼睛,最后超级气急败坏地对着竹川的脸又揉又捏。

  “啊,不要这样子,要坏掉了!”

  竹川扒拉开五条悟的手,想把自己的脸从五条悟的魔爪下解救出来,但是下一秒,一个热乎乎、软绵绵的东西就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欸?!”

  五条悟左边吻了一下,又绕到右边的脸颊吻了一下。

  远远还不够啊,他还想要更多、更多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