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知道我在人间的名字?”卞王愣住了,收手立在台阶上,脸色阴晴不定。
曲沉长长吐出一口气,看来真的猜对了。
卞王,孤长生。一个是枉死城鬼王,一个是别谷门二长老、孤正言二师弟、孤君亦的爷爷……他跟孤长生没有直接接触过,要说渊源,就只有勾错人家孙子的魂,还让人家多挨了半个多月的病痛。
这么说来,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
曲沉低下头,心虚的挠了挠鼻头。
“怎么又不说话?”卞王似有不耐,举了举鹰爪,像是在斟酌要不要痛下杀手。
曲沉也在斟酌怎么措辞,临走前孤判官说过,遇上卞王可以试着报他的名字。要是他说自己也是别谷门的人,卞王会不会念在同宗的份上,放他一马?
“你这表情……是在想着怎么骗我?”
“不不不。”曲沉赶紧收敛,用上了毕生的演技,“其实我是别谷门的弟子,师傅叫孤正言。”
卞王的表情明显在听到“孤正言”的名字时一滞,又在打量完曲沉后皱眉。
“别谷门竟倒退到这种地步,连你这样的弟子都收?”
曲沉被噎了一下,又无言以对。
“咳咳。”卞王清了下嗓子,“你……你真是正言兄的弟子?”
“嗯。”曲沉心虚点头。
“他……还好吗?”
“还、还行吧。”
卞王望向灰蒙蒙的天,像自言自语般:“那就好。”
鬼王历劫不是什么稀罕事,每一世的他,是他又不像他。孤长生仗义洒脱,他卞王暴戾恣睢,如果不是有那一世记忆,谁会相信孤长生会是枉死城卞王?
现在回想每一世的遭遇,不管再强烈的情绪,都被冲得很淡很淡。像是一个旁观者,静看一个长的和自己一模一样,性格又截然不同的人,演绎一段人生。
卞王转过脸,看见曲沉正在偷觑他的表情,一时又有些不爽。
“那你跟孤君亦是什么关系?”卞王审视了一番曲沉,问道。
“这……”曲沉有些窘迫,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正常长辈知道子孙搞基都不会开心的吧,要是说实话,会不会被一掌拍死?
孤君亦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直言道:“他是我的伴侣。”
“啊!”曲沉惊的张大嘴巴,忙不迭道,“不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卞王斜睨曲沉,握了握拳,威胁意味十足。
曲沉噤声了,求助的看向孤君亦。
孤君亦握住曲沉的手,让他别紧张。
“是的。”孤君亦坚定道。
不管再危急的情况,孤君亦始终坚定承认他们的关系,这让曲沉又感动又担心。
“是就好。”卞王突然神情一变,放下手,“孤长生临终前只希望孙子能成家,他看不见了,就让我替他达成这个遗愿吧。”
“?”曲沉不明所以。
只见卞王一拂袖,对不远处的侍女道:“重新设宴,今日孤公子与……。”他卡壳了一下,转头问曲沉,“你叫什么?”
“曲、曲沉……”曲沉还在懵逼状态。
“今日孤公子与曲公子大婚,整个枉死城的鬼众,都可以入殿讨喜酒喝。”
“是!”侍女甜甜应下。
曲沉整个人都呆了,不明白剧情怎么往这个走向发展了?
“虽然你没有召见就随意进入我的宫殿,但看在你是孤君亦伴侣的份上,我原谅你的无礼。”卞王道,“让侍女带你们下去准备吧。”
侍女袅袅走来,对他们做出请的动作。
曲沉目瞪口呆,突然感觉口袋中烫的出奇 。这是孤正言设下的提示,提醒他沙漏只剩五分之一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卞王见曲沉一动不动,不悦的板起脸:“你还有什么问题?”
“抱歉卞王,我们恐怕没法多待。”曲沉的语气尽量卑微,带着恳切,“我得带孤君亦他们回阳间去,现在就得离开了。”
“离开?”卞王脸色骤变,“我好心设宴款待你们,你居然就想着离开?你知道我枉死城是什么地方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是的,我阳寿未尽,孤君亦也是如此,本不该来枉死城的。这次意外过来枉死城,八成是遭到仇人暗算,身不由己。孤君亦他们中招后,孤判……我师傅就设法让我也进入枉死城,限我在沙漏漏完前带着他们离开。现在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再不离开都话,恐怕就回不去了,求卞王早点放我们走吧。”曲沉着急解释,也没在意措辞,说的乱七八糟的。
卞王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和孤君亦阳寿未尽,还想回到阳间去?我这里阳寿未尽的鬼多了去了,要是每个鬼都说自己要离开,回到阳间续个命,那我枉死城早被阎王殿合并了。枉死城有去无回,既然来了我的地盘,就是我卞王的所有物,你们还想当着我的面离开,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曲沉被卞王的威压惊的手足无措,不断想解释:“不是的,卞王您别生气,沙漏的时间用完,并不是我就永远留在枉死城,而是我会永远消失。不仅如此,孤君亦和汪钦他们大概率是被邪术设计进来的,虽然不知道能在枉死城留多久,但总有魂飞魄散的那天。将我们强留在,真的不是好选择,卞王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希望您能网开一面,放我们先回去阳间吧。”
“哼!”卞王周身的威压如有实质,化为一圈利刃,朝众人袭来。孤君亦把曲沉拉入怀里,没让曲沉被这威压攻击到。
“你们真以为我是可以愚弄的吗?”卞王嗓音压的很低,浑身爆发出可怕的威压,竟是怒到极致,“我难得心情好,你们却如此下我面子。还要我网开一面,放你们走?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先送你们一程吧!”
“!?”
曲沉哪知道卞王的性格如此古怪,自己的哪句话惹到他不高兴了?
“咱们赶紧走,离开这里。”孤君亦拉着曲沉就跑。既然沟通不成,就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他没有记忆,在曲沉说出那些话后,心里却一阵钝痛。他的伴侣竟冒着如此大的生命危险进入枉死城找他,他现在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只想立马将人带回去,不愿他再涉险。
曲沉完全是被拽着跑的,他都不认识路,被孤君亦带着四处穿行,走过一个又一个院子。
卞王没有追来,但越来越多的鬼差加入追捕他们的行列,他们好几次险些被逮住,都是曲沉用右眼将鬼差冻住,才堪堪躲过。
“糟了,宫殿大门关上了!”孤君亦停下脚步,曲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庞大的殿门果真紧闭起来,还有一支鬼差正在把守,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怎么办?后面的鬼差也追上来了。”曲沉慌道。
孤君亦带着曲沉拐入偏殿,后面的鬼差紧追不舍。曲沉已经被绕晕了,左脚拌右脚,摔倒在台阶上。
“曲沉!”孤君亦快速将人扶起来,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他揽过曲沉,躲到一个拐角处。
鬼差到院子后,左看右看没发现人。带头鬼差道:“他们肯定躲起来了,分人马去搜。”
“是!”
鬼差分成五六个小队,开始地毯式搜索。曲沉贴着门框往外偷瞄,见到一队鬼差朝这边径直走过来,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来了。”曲沉小声道,心里祈祷鬼差能够临时改变路线,与他们擦肩而过。
孤君亦皱紧眉头,脸色不太好看:“待会我引开他们,你赶紧跑。”
“不。”曲沉抱紧孤君亦,“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不要和你分开。”
孤君亦什么话也没说,捧起曲沉的脸用力吻下去。
就在这时,身后的厢房“嘎吱——”开了一条缝,一只惨白的鬼手伸出来,拉了拉两人的衣摆,吸引他们的注意。
“!!!”要不是嘴被堵住,曲沉差点就叫出声。
孤君亦将曲沉抱在怀里,警惕的看着鬼手。
那只鬼手摇了摇,竟带着一丝俏皮的味道,接着有个极小的女声,小声的说出两个字:“进来。”
曲沉和孤君亦交换了一下视线,没有再多犹豫,踏步走了进去。
在那支鬼差小队走入拐角前,厢房门轻轻关上,仿佛从来没有开过一样。
鬼差们路过后多看了一眼,前面没有路了,他们似乎想进入厢房搜查。
“你们是在找两个男人吗?我刚刚看见他们了。”突然冒出一个男人高声喊。
鬼差收回手,立马问:“他们往哪跑了?”
“这个方向,我带你们去。”
随着声音落下,外面的动静很快远去。曲沉在门缝里看见这一切,惊的瞳孔都瞪圆了。
他刚刚看见了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的脸,那张脸他无比熟悉,竟是——冯博!
那真的是冯博,那屋内的会是谁?!
曲沉立马转过头,从窗户投进来的微光看见室内。那是一个他认识了二三年女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夏若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