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是谁!”
“你叫曲沉,是我未过门的娘子。”
对面话音未落,曲沉就跳下了床,鞋都顾不上穿,凑到屋里唯一能照出模样的铜镜边,使劲端详。
镜中人约莫二十出头,脑门上裹着绷带,乌黑的碎发柔顺的贴在额前耳后。五官算不上惊艳绝世,但胜在气质干净,俊秀耐看。
尽管屋内烛火昏暗,铜镜也模糊不清,但也不难看出,镜中分明是位男性。
曲沉下意识的摸向绷带,难怪头一直涨涨的疼,晕乎乎的,原来是受伤了。
确定了自己的性别,他暗暗松了口气。转过头来,朝坐在椅子上的男子义正辞严的说道:“开什么玩笑。我是失忆了,不是傻了!我一个男的,怎么会是你娘子?”
男子顿了一下,抬起眼眸,缓缓站起身来。借着昏暗的烛光,曲沉看清了他的样貌。
男子身形修长挺拔,目测比曲沉高半个头,留着一头如瀑的黑发,发顶简单的挽了个发髻,面色苍白无血,五官如刀削般清冷俊逸,眸子狭长,在烛火的映照下,晦暗不明。那一袭绛红长袍,更衬得他肤色惨白如纸。
曲沉不由得一愣,脑子里不合时宜的蹦出一段话,皮肤像雪一样白,头发像乌木一样黑,嘴唇像血一样红……不过男子的嘴唇倒不红,呈现病恹恹的淡粉色。
这人是病了?
随即,曲沉脑子不受控制的开始脑补。被家里人卖掉,抵死不从,被一棒子敲晕,强行“冲喜”……要是拜堂前,面前的男子就噶了,他是不是还要跟一只公鸡拜堂,最后抱着那只公鸡,守寡一辈子……
曲沉眼神飘忽起来,混乱的思绪如野马般飞驰。男子突然开口,将他拉回现实。
“还未过门。”
“啊”曲沉呆呆的看着男子半晌,才反应过来,男子是在强调自己还是未过门的娘子。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胀痛的脑子却集中不起精神,眼神又开始飘忽不定。
“你怎么了?”男子的音调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关切。
“我……嘶——”曲沉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却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瞬间捂着头龇牙咧嘴的蜷曲着身子。
男子皱眉,快步上前,朝曲沉伸出手。
“啪——”
下一秒,曲沉像触电一般,打开了男子的手。男子愣怔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被甩开的手,眼底闪过一瞬异样的情绪。
曲沉听到这响脆的一声,立马清醒了大半。反应过来后,一脸尴尬的赔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就是……就是你碰到我伤口了,我、我一疼就……”
“抱歉。”男子嗓音低沉。
曲沉没想到男子会道歉,更尴尬了。他这一团乱麻的情况下,可别把一个屋檐下的人关系搞僵了。
“不不不,跟你没关系啊,我的错我的错……”曲沉连连摆手。
男子不说话,只是定定的注视着他。曲沉悻悻闭嘴。
这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男子眼神柔缓下来,不知是不是曲沉的错觉,他感觉到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随后,男子道:“好好休息吧,明晚拜堂就没得睡了。”
明晚拜堂!没得睡了……这话从男子嘴里说出来,为什么那么微妙,曲沉不敢细想,连忙顺着男子给的台阶下:“我正好困了諵楓,睡觉睡觉。”
他转身就要爬上那张颇有年代感的架子床,又想到了什么,顿住了动作。
曲沉犹犹豫豫开口:“那你……”
“你睡吧,不需要管我。”
“你不睡吗?”
“嗯。”
“好、好吧。”
曲沉鸵鸟般的挪上床,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搞得他很不自在。他翻身朝外,眼皮小心翼翼的撑起一条缝,却见男子并没有看他,而是拿起桌上的书继续看,修长的手指翻过书页,那内敛的气质,精致的侧颜倒挺赏心悦目的。
烛火缓缓跳动着,光圈渐渐晕开,曲沉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度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曲沉慢慢撑起身,头像要炸开一样的痛,他左手捂着头侧,紧皱眉头,咬紧牙关,疼的眼睛都睁不开。
一只手摸上他的手背,然后慢慢移到后脑勺,轻轻的附在上面。曲沉感觉似乎有股凉意从后脑勺传递到神经末梢,疼痛奇迹般的消缓了。他慢慢的睁开眼,看见自己正以依偎的姿势,靠在别人胸前。
男子放下手,拉开一段距离,柔声问:“好点了吗?”
“好、好多了。”看见男子凑近的俊脸,曲沉结巴了一下。
“那起床吧。”男子让开身,语气恢复了平淡无波的样子,让曲沉都不由怀疑刚刚的温柔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哦。”曲沉小学生一般都乖乖应答。
下了床,他脑袋依旧昏沉,但没了刚刚那种尖锐的刺痛感,他伸手抚平自己睡得乱翘的头发,不动声色的打量这间屋子。
屋子看着格外破旧,家具的款式都很古老,像几个世纪前的。门进来是一面靠墙的镂空展示柜,柜子里没有什么古玩摆件,全是书。往里就是一张木质矮几和两把圈椅,昨晚男子就是坐在这边看书的。桌椅对面放着储物柜,还有一张带铜镜的梳妆台,而最里面就是曲沉躺过的雕花架子床了。
曲沉思索着,从屋子的家具还有男子的穿着来看,这应该是历史上的某个朝代,但是曲沉昨晚从铜镜看见的自己却是短发,白T恤,工装裤,明显现代的打扮。
这也太矛盾了吧。曲沉发现了昨晚没注意到的细节。
“我叫孤君亦,你跟我出来吧。”男子开口,没等曲沉反应,他便径直往外走。
“孤君亦……”曲沉楠楠着这个名字,跟上了他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