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别人的生日比自己的生日利索。倒不是对自己不上心,而是因为我经常默认自己的生日在五月。

  因为我叫五月嘛。

  但是其实我的生日在四月来着,四月下旬,其实也很靠近五月了。

  所以我也没有否认过我的生日在五月。

  而今年五月刚开始的时候,一年级的关系还并不太融洽。所以我只收到了硝子的礼物,是一个很可爱的蓝色海豚挂件,现在吊在我的窗户上。

  所以呢,十一月七日我要送什么礼物呢?

  我去问了歌姬前辈,歌姬打算送一套衣服,冥冥直接说给钱——我觉得这就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我还问了杰,然后发现杰也不知道要买什么。

  课后我们三个人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硝子就看着我们嘀嘀咕咕,她当然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我们谁在她那里都没有秘密。

  十一月份开头的两天,我路过一家商店的时候想好要买什么了。于是立即把那东西买了下来,鬼鬼祟祟地放在床头柜里。

  随后我和杰还有悟三个人结伴出任务,出完任务之后没有回去,反而找了一家蛋糕店学做蛋糕。

  出乎意料地,两个大男生做的比我还溜,我手忙脚乱地调这个调那个的时候,他们两行云流水一样两下弄完了,回头一看我满头大汗,纷纷称奇。

  “你到底是不是个女生啊?”悟这么问我。

  我气得把沾满了面粉的手往他脸上一贴,糊了他一脸面粉。他没开无下限,又没预料到我的动作,一时间愣在了原地,把我和杰笑傻了。

  当然后果就是我被他掐着脸被迫用面粉化了个妆,我看夏油杰那么悠哉悠哉地在边上拍照,反手就把他拉入了战争。

  然后三个人齐齐被店长骂了一顿。因为浪费食材,还把厨房搞得乱七八糟。

  当时我心想,都是五条悟的错。

  十一月七日这天我们都没有任务,我卡着凌晨零点给硝子发「生日快乐」,然后翻窗进她房间,把礼物放在她床边。

  然后我收到了硝子的信息——「走正门」。

  我裹着毯子又走出门,去给她敲门。敲了一下,门就开了,硝子把我拉进去,我说硝子你又长大了一岁。

  房间里开着空调,很凉快,凉快到我有点冷。我们俩缩在被窝里聊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都没起来,悟和杰在外面把门敲得棒棒响,像是在催命。

  硝子去开门,我把被子拉过枕头,过了一会儿爬起来到处晃。

  我自己一开始不知道自己的习惯——睡醒之后有一段时间是比较懵的,我以为我只是没睡醒。

  因为一个人睡的时候我会凭直觉刷牙洗脸换衣服,一套流程下来基本就清醒了,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

  后来认识了硝子之后,哎,女孩子嘛,就是喜欢贴贴。所以我会去找她一起睡觉,一觉醒来,两个人一起睡的这个弊端就出来了。

  我醒来之后会下意识地跟着硝子走来走去,硝子发现这个事情之后觉得特别好玩,说感觉背后长了条尾巴。

  我说怎么会,尾巴又不会刷牙洗脸。

  她慈爱地看着我说:“我总算知道少女漫里面睡傻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

  我据理力争:“只是没有睡醒而已!”

  她不说话,当天晚上抱着枕头过来找我,第二天录了个像,我才发现原来她的视角下我蠢得简直可以钻地缝。

  然而我改不过来。

  硝子在门口,我睁眼之后就晃荡过去,刚醒过来感觉腿有点软,站不稳,摇摇晃晃,想找个支架,就走过去抱住她。

  她比我要高,下巴抬不上去,我就干脆把额头压在她肩上,闭上眼睛清醒。

  硝子没多久把门一关,背后拖着我去刷牙。她这里有我的牙刷,她将牙膏挤好,扒拉开我的手把牙刷塞进来,我就能自己自动地刷牙洗脸,一边刷一边睡,洗完脸之后差不多就能清醒。

  清醒后我问:“刚才是谁?悟和杰?”

  她点点头,走出浴室去换衣服,我仔细想了想,说:“我刚才没做什么丢脸的事吧?”

  硝子说:“除了像个事后没睡醒所以找男朋友抱抱的女朋友之外,没有。”

  我:“……”

  默默地捂住自己的胸,“我是直的。”

  硝子打了个哈欠,“好巧诶,我也是。”

  我无语,将牙刷杯放好之后道:“我先回去换衣服,等会儿一起去吃饭?”

  “等会儿直接去教室。”硝子道,“我们错过了第一节课,外面那两货是奉旨来叫我们起床的。”

  我:“是、是吗?”

  算了,不要紧了,反正夜蛾已经充分地认识到了一年级没有一个是安分的主,等会儿就说今天是硝子的生日,要网开一面。

  我打开门走出去,外头两货就一起看了过来,五条悟伸手过来拉我的毯子,道:“有那么冷吗?你里面的睡衣不是珊瑚绒的?还裹床毯子?”

  我说:“现在已经进入冬天了,我的睡衣就算是加了棉花的,它也是一件,会很冷的——撒手,我要换衣服了。”

  五条悟松开手,我走进房间,顺手把门锁上,然后从柜子里翻出我的毛衣。

  其实东京的冬天算不上很冷,而且现在也只是入冬的前奏,气温始终在十度左右。

  但是大概是因为身体原因,这个温度已经足够让我穿上毛衣和棉袄保暖了。

  我整理干净再出去的时候,硝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两个少年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边上,她低下头去手里的两个红盒子,表情一言难尽。

  我走过去,道:“你们俩是一起买的啊?包装都这么俗不可耐。”

  五条悟道:“喂喂喂,哪里俗不可耐了?红色不是很好看吗?”

  我可悲地看了他一眼:“我都用的是蓝色的。”

  他愣了一下,哼哼唧唧含含糊糊地说了什么。

  硝子把两个礼物盒放进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安慰道:“只要不是什么恶作剧,我都能接受。好吧?”

  “当然不会是恶作剧。”夏油杰道,“我们可是很认真地挑选了的。”

  硝子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回头笑了一下:“那就行了。”

  那天除了早上不太平凡,其他时间都很普通。上课、睡觉、训练、吵架,夜幕来临的时候,我们拉着硝子跑了出去,从蛋糕店里领回了蛋糕。

  等再返回一年级教室的时候,前辈们已经迅速地装饰好了,彩带、气球、银杏叶和蔷薇花。

  灯光一亮,就像是无数个电视剧里惊喜来临的时候一样,我们说:“硝子!生日快乐!”

  硝子笑着说:“谢谢大家——”

  她指了指那边的蔷薇花,奇怪地问:“蔷薇不是这个季节的吧?谁放在哪儿的?”

  她侧眸看了过来,“五月?”

  我说:“请京都校的双子前辈帮忙的,正好他们会催生植物的方法,用在这里刚刚好。”

  银杏叶是在外面收集到的,十月份的时候我出任务,路过一片银杏树林,就捡了一袋子回来。

  “蔷薇也是红色的。”五条悟指着那一片花跟我争。

  我说:“但是我这个是花哦。花都是很漂亮的,红色就更漂亮了。”

  他说我是在强词夺理,早上他们的包装盒也很好看。

  我说要不是因为今天是硝子的生日,我立马把你从这里打到京都。

  战火一触即发,杰和硝子连忙一手拉一个把我们拉开了。

  蛋糕就放在桌面正中央,硝子亲手拆的。这东西连盒子都是我们自己装的,乱七八糟三种颜色,红的蓝的紫的,硝子特别有耐心地拆开,然后看到里面的蛋糕。

  一时间就沉默了。

  边上的歌姬忍了半天,举手询问:“这是你们自己做的吧?”

  我说对呀。

  她说这个圆看起来挺圆的,上面的画是谁画的?

  我指了指五条悟。

  歌姬问:“五条悟,你的手艺真是……忽上忽下。这个是马还是狗?”

  五条悟一头雾水:“什么马和狗?”

  我们都凑过去看了一眼,歌姬指的是那个惟妙惟肖的黑发少女腿边那个白色的不知名物种,不知道是头还是什么部位有两个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的蓝点。

  看清后,夏油杰扭头喷笑。

  五条悟笑得更加放肆,边笑边指我:“是五月画的啊——她就画了这一个哈哈哈哈我就说她画的好丑哈哈哈哈不是我眼光的问题!”

  所有人都忍笑忍得面目扭曲地看着我,硝子一手掩着嘴,笑成夏油杰,问我:“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

  我恼羞成怒:“那是五条喵!”

  五条悟:“哈哈哈嗝——什么?!”

  所有人哄堂大笑。

  用小学语文描写来说,在这足以掀翻屋顶、吵到月亮的耳朵的笑声里,五条悟像条恶龙一样地张牙舞爪地朝我扑了过来,一边伸手抓我一边质问:“我哪有那么丑?!”

  我尖叫着躲开,“哪有!我觉得很好啊,我还特意给你画了蓝眼睛!”

  “那东西是眼睛?我以为你手抖画了一条没连上的线!”

  我从桌子底下钻过去,紧急躲开他的一勾:“我还用了白色呢!你看,白毛蓝眼睛,不就是五条喵吗?”

  他给我气笑了,咬牙切齿地问:“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我说没有哇。

  他踢翻椅子,一把揪住了我的后衣领。因为惯性,我往前撞了一下,勒得我吐了吐舌头,往后退了一步。

  “没有你把我画那么丑?”他顺手捞起夏油杰桌肚里放着的笔,手臂卡着我的脖子,单手把笔盖打开,扔一边去,手掌捏着我的脸抬手作势要画。

  我连忙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等下等下,硝子要开始唱生日歌了——今天她过生日,我们不动粗!”

  他回头看了一眼人群,我也跟着努力地转了一下眼睛,确实看到歌姬正在放生日蜡烛,花乃湖站在灯的开关边上。

  杰冲我们招了招手,笑道:“悟,五月,别玩了,先过来唱生日歌。”

  这话一下子把五条悟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他勾着我的脖子回到夏油杰边上,兴致勃勃地道:“那快关灯,我还没唱过生日歌呢!”

  我突然想,难怪他对这次的生日宴会这么积极,五条家以前应该没给他办过一次舒心的生日吧?

  就像禅院家给我办的生日一样,每年生日人来人往,礼节繁琐,我情愿不办生日。

  这样想,硝子的生日,竟然是我来到这里之后过过的第一个像样的生日。

  歌姬点上火,花乃湖把灯关上。硝子的脸在暖黄色的烛光下显得特别温柔。

  我们一边拍掌一边唱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我听到五条悟的声音就在我头顶上,这家伙难得安静下来,声音倒没有平常那么吵了。

  音色偏低沉,唱起歌来竟然也显得温柔,和黑暗中的烛光有点配,尾音还习惯性地小小上扬,听起来有点可爱。

  我心想,这个是五条悟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等到一首歌唱完,他又捏着我的脸上手画。于是我也立即明白了,这不是我的问题。

  但凡一个人看到正经的五条悟,都会动心,这是很正常的事。正如一个人看到不正经的五条悟时,都会动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