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窗外风雨欲来。

  正躺在病床上,边上一左一右趴着两个人,分别是悟和硝子。

  杰坐在窗台边上抽着烟,烟味呛了我一嗓子。

  他听见我咳嗽,立即把烟熄了,打开风扇使空气流动。接着走过来,端了杯水,先将我扶起来,然后把水杯靠在我唇边。

  我边喝边打量他。

  醒来之后,似乎对情绪更为敏感了些。所以我能敏锐地感觉到他那一点郁闷,有点压抑似的。

  我把一杯水喝完,摇了摇头,告诉他我不再需要了,清清嗓子,便问:“怎么回事?”

  他简单地跟我讲了一下情况。上河在天台上与诅咒师合作放出了特级咒灵,趁悟被压制的时候给他喂下了特级咒物——单心骨。悟为了抵抗单心骨的作用——

  使服下之人听令于骨主——放任诅咒流窜体内,强化了身体素质。当然代价就是差点被同化。

  而我在给他转换的途中突然咒力暴动,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威力,直接将京都校夷平。因为京都校有结界,才没有波及到外面。

  当时所有人都受了伤,是硝子一个一个地救回来的,悟是因祸得福,当时诅咒占上风,结果被我的咒力祓除干净了,活了下来。

  我听完之后吐了一口气,心想这都是什么鬼剧情?

  我虽然知道咒术师都是疯子,但我没想到五条悟竟然这么疯?放任诅咒流窜?差点被同化?

  杰按着额角,道:“悟是前天醒的,这两天一直在处理这件事情的后续,在咒术圣地出现这种问题,他的责任最大。硝子也是没多久才停下来,让他们休息一会儿吧。”

  我轻声道:“怎么不送他们到床上去?”

  杰垂了垂眼皮:“没有力气了。”

  我看了看他,问:“你要休息一会儿吗?”

  他摇了摇头,靠在椅子上没说话。我也没说话。

  边上的窗户没有关,我可以清楚地看见远处乌云层层翻涌,紫电在其中忽隐忽现,雷声沉闷持续,却久久不见下雨。

  杰问:“你饿了吗?我去买点粥?”

  我说好。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离开病房。

  几乎是他前脚刚离开,后脚五条悟就睁开了眼睛。蓝色的,晴空一样,静静地看着我。

  “你在心虚吗?”我低下头问,“悟……”

  他眼皮子耷拉下来一点,柔顺的白发都在雨天前奏下的沉闷里都显得黯淡无光。

  “对不起……”沉默了许久,他突然说。

  我有些意外,京都是个什么神奇的地方,竟然让五条悟对我说了两遍对不起。

  他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手肘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似乎在想事情。

  我等着他想,目光落在乌云上。

  外面云层翻涌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们的颜色加深了许多。

  下雨前来临的是狂风,冷冷地吹进室内,将硝子的头发都吹了起来。

  五条悟脱下自己的外套给硝子盖上,又坐了回去。

  窗帘被风吹起,乌云被吹得堆聚在头顶,白光紫光揪成一团,突然一瞬间天地刷上白色,接着色调又暗沉下去。

  就在这暗沉里,五条悟终于开了口:“杰的咒灵……全部没了。”

  我突然想起来,杰出门没带伞。

  愣了愣,问:“什么?”

  五条悟又说了一遍:“七百八十九只咒灵,全部没了。”

  雨下下来了。

  是场暴雨。

  从窗户里飘进来,几乎都打在他的背上。

  夏油杰有多讨厌吸收咒灵,我们心知肚明,和他出任务的时候,他永远不会在我们面前吸收,永远都是等到所有人离开以后,他就躲在角落里吞下,全身隐忍着颤抖,一瞬间又归于平静。

  我偶然撞见一次,问:“杰,很难吃吧?”

  他笑了笑,道:“还好……”

  他肯定不知道他笑得有多难看。

  我一直挺抗拒他吸收咒灵,但吸收咒灵是他变强的唯一途径。

  夏油杰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

  我们都知道。

  七百八十九只咒灵,听上去好像不多。但是是夏油杰吸收咒灵的最少次数,从五岁术式初显,到现在十五岁熟练运用。十年时间,或者更短,次数却只多不少。

  那时我们年少时期第一次沉默。

  暴雨、病床、重伤、自责,元素齐全。

  用语文的角度来说这一次的事件初次表现了所有人的性格,为下文埋下了伏笔。

  但是我当时永远都不知道这是一个伏笔。或者说,这不是「一个」伏笔。

  回首今日,再往前追溯,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起始于上河在我耳边说「只有我才会是五条夫人」的那一日。

  年少的冲动,给所有的今日埋下了种子。

  杰推门进来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沉默着。他看着我们,就明白了所有了。

  他合上门,将买来的粥放在柜子上,然后关上了窗。

  我注意到他身上没湿。

  “杰,带了伞吗?”我问他。

  他应了一声,眉眼还是很温和:“粥是京都这里统一订的,还是温的。”

  他买了三份,显然是早就知道悟醒了。

  我有了点力气,下床靠在桌子边。粥不是白粥,加了点玉米和青菜,很有中国风。

  我们安安静静地吃着,听着暴雨打在窗户上,吃完之后,杰把垃圾扔了,回来以后在另外一张病床上坐下。

  我问:“杰,现在……要开始重新吸收咒灵了吧?”

  他点了点头,大概是我内心忐忑时脸上的表情过于搞笑。所以他一下子笑了起来,整个人仿佛瞬间被上了颜色。

  “就当做是升了级,归零就行了。”他安慰着我们,“可能老天觉得我以前收的咒灵都太差了。所以想清零了让我重新收一批高质量的吧?”

  我觉得他说这话我更内疚了。

  毕竟是因为我的咒力暴动……话说是为什么呢?因为转化不了了吗?可是之前还好好的。

  杰说:“放心吧,也并不是一个不剩。”

  我们都看着他。

  他笑着道:“虹龙还在。大概是因为防御指数爆表了,所以安全存活。”

  我「哦」了一声,想了想,转移话题说:“所以我当初的咒力暴动,对于身体里有诅咒残留的人来说,更像是净化吗?”

  杰点点头:“当初除了我和硝子,其他人都站不起来。”

  “那硝子?”

  “大概是因为她是反转术式?”

  “那不是应该受伤最……如果我的咒力暴动时是反转的……所以对其他人的伤害很大,对硝子来说应该是加强。”

  杰欣然点头:“其他人现在还昏迷着。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诅咒的话,论我的顺转咒力,现在估计也还躺着没起。”

  他托着下巴笑道:“就当是那些咒灵救了我的命吧?”

  我们都「哦」了一声。

  杰看看我们俩,抬手比了一个手势:“好了,结束。打起精神来,与其愧疚于结果,还不如思考于解决方案。之后你们两个多抓点高质量的咒灵给我就好了。”

  我说好。

  当时对硝子的反转术式了解不多,所以也造成了推断的错误。我后来在硝子那里了解到反转术式的原理以后,再来想今天的事情,才发现咒力暴动远不止表象上看到的这么简单。

  正式将这件事情翻过去是在三天后,所有人陆陆续续地醒了过来,高层找过我和五条悟谈话,态度很糟糕,语气很尖锐,就差没说我要禁足你俩,派人监视。

  我忍了好久,一次两次也就算了,第三次我就怒了,撸袖子准备打人,被门外偷听的杰和悟冲进来拦住了。

  总之因为我们两,整个东京高专被牵连,禁足监视两个月。

  悟很开心,这就表明他不用去出任务了,我也挺开心,大家都挺开心后,高层就不开心了。

  因为他发现基本上好的咒术师都被他禁足了。于是他换了一个法子,开始疯狂让我们出任务。

  出就出,就当是出去旅行,一年级四个人在一起,哪里不是游乐场。

  他又觉得这样对我们也不算是惩罚。所以把我们拆开了。

  为了反抗,我故意在线表演了一下什么叫做心情不爽所以溜辅助监督和咒灵,心情爽的之后一番爆炸啥都不剩。

  并且因为分开做任务时的疯子体验,我不得不说,我爱爆炸美学。

  咒术师都是疯子。

  我承认这句话了。

  我发现我热爱一切无端的疯狂,随心所欲,畅快自在。

  所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